18殺仇
自從蠱蟲之事后,魏臣再未來過小鎮國拜訪,韓臨遠倒是住了些時日,但他仍是朝廷命官,哪能在佛門久住,偶爾休沐過來一兩次,小鎮國寺因著善空的意思,閉寺不接待香客,但每月下山誦經的舊例確是照常,如此鎮國寺倒是靜了下來。 山上太平,城中風起。 新帝登基,自潛邸起府中只有三位有臉面的,一是太子妃,二是盛側妃,三是先太后賜下的趙良娣,如今按位份依次封為皇后、淑妃、貴嬪,三位娘娘都未誕下皇嗣,前不久盛家那位娘娘便沒了。 如今太后病重,朝中大臣上奏,為皇帝納選后宮,一是為皇嗣著想,二是為太后沖喜。 先帝過世未滿一年,新帝就著急納妃,這事做的著實不體面,但是那位賢良淑德的太后娘娘久病不起,宮中太醫束手無策,皇帝在民間尋了不少醫者進宮,太后尋著皇帝多次哭訴,說是死前心愿只有一個,便是看一眼皇孫,就死得其所。 殷承朝向來孝敬,聽了這話就越發顧不得其他,立刻著手讓人cao辦了,順著太后的意思,是給幾位王爺都選一選。 皇家選妃是大事,朝中大臣家中有女的都蠢蠢欲動,善禪不管何人嫁入皇家,他只盯著盛家,這一盯就來了門道。 盛家發跡不過三代,最開始不過是家中出了個縣令,真正的飛黃騰達是出了一個盛貴妃,先帝極為寵愛,不惜抬舉家人掌管鹽運,可惜紅顏薄命,盛貴妃死后,盛家又往宮中送了一個嫡出小姐,先帝寵愛平平,到底顧念貴妃臉面給還是封了妃位,沒有怠慢。 而今新帝繼位,著手更換鹽運使,盛家先前那位淑妃娘娘又沒了,盛家子弟朝中無人,眼看著就要不成了,便把心思打在了送娘娘身上。 盛家男兒不成器,幾個兒郎文不成武不就,但偏偏得天獨厚,生得好女兒,不僅容貌國色天香,才情更是了得,靠著姻親就同朝中幾個大族關系緊密,而此次送進宮中的就是盛家大房的三女和四房嫡次女。 這可是今上登基后頭次納妃,朝中大臣家有好女的都卯足了勁去爭,盛家能送進去兩位,當然得花不少打點。 善禪得到的消息便是,盛家挪用二百萬兩,殺了江南好幾個官員,只手遮天,幾方人馬去搶那賬本子,如今賬房先生被秘密帶到了寺中,但那賬本卻不知所蹤,這事與盛家關系密切的恒親王亦有關系。 恒親王是先帝的親叔叔,高祖皇帝最疼愛的小兒子,手握祁山鐵騎,鎮守西景,能征善戰,文韜武略,據傳當年高祖皇帝仍想把皇位傳給他,卻因為恒親王貪戀美色一事,誤了軍機大事,得以作罷,而盛家恰好就嫁了一位小小姐入了王府,兩家姻親連襟,才會關系如此密切。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殷承朝繼位,連殷承嗣也放心不下,又怎會放心得下這位輩分比自己還要高的皇叔,宮中人連夜將消息遞來,便是讓鎮國寺做事。 大慶軍中勢力為三,西景鐵騎鐵甲,西北喬家軍,天子座下禁軍,祁山鐵騎雖為恒親王掌控,但西景仍有謝家鐵甲與之抗衡,謝家與文家乃是世交,肝膽相照,名副其實的護皇黨。 西北喬家便是皇三子殷承嗣的母家,如今梁王殷承嗣千里奔襲赴喪回京,受困于京都,喬家受制于人,不敢輕舉妄動,禁軍由魏臣掌控,是天子重臣,殷承朝只需解決掉恒親王便可軍權盡握。 善禪要除掉盛家,一個恒親王自然也要除掉,天子金令已下,鎮國寺的善空帶著武僧亦是去了,魏臣也領命帶人去堯樞,只待拿到證據,便直驅祁山將恒親王捉回京都,收回軍權。 而善禪被留在了京都,他同殷承嗣一樣,殷承嗣是遏制喬家的人質,他就是是遏制鎮國寺的人質。 山間夜冷,偶有冷風吹進房內,將那油燈吹的燭火搖曳,小沙彌趕緊去套上了燈盞。善禪在廂房里敲木魚誦經,小沙彌就跟在一旁盤腿坐著,歪著腦袋瞧著善禪,十分不解為何善空師叔讓自己一刻也不離跟著小師叔。 更是不解為何小師叔日夜誦經,還都是往生咒,明明天下正是太平時,小師叔念經都念到三更天了還不停,心里頭想的再多卻也沒有打算問出口,師傅說了,知道的越多,煩惱就越多,既然如此,何必知道? 小沙彌手撐著腦袋,聽著經咒入了睡。 天光初亮,山間鳥鳴不絕于耳,小沙彌手撐著圓乎乎的腦袋,不住的往下倒,一個猛的動作被驚醒,才發現自己磕在了小師叔身上,善禪托住他,使巧勁讓他坐好,道:“明覺,去洗漱吧,一會兒去大殿早課?!?/br> 小沙彌眼巴巴看著善禪,“師叔不去嗎?” 善禪一夜未睡,眼中都是紅絲,倦容在臉上,合了合眼,無奈道:“我不能去?!?/br> 明覺不解其意,但也未曾多追問,只乖乖給善禪行禮,“師叔,我先退下了,早課過后再來陪您?!?/br> 善禪并未回答,廂房內又響起了誦經的聲音,之后的三天善禪亦如今日一般,直到六月底,西景亂黨消息傳入京都,明覺才知其意。 慶安元年,恒親王殷嵩反,六月起兵,十三城接連響應,于十二月西景伏誅,西景鐵騎盡為舊主殉,自此西景再無鐵騎,只余謝家鐵甲。殷嵩據西景已久,勢力根深,戰亂置流民數十萬,鎮國寺僧眾皆趕往西景,救治無辜平民,來年秋后,斬首亂黨數千,盛家族人亦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