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溪緊了緊領口，頂著風出了門，譚玉已經等在門口，見他來了連忙幾步跟上來，“楊老師?！?/br>
    “譚醫生，我家里沒太收拾，帶你去店里吧?！睏钕M了一家安靜的咖啡館，早上開門晚，里面的卡座都空著沒人，二人隨意坐了，沒叫咖啡，反而點了一壺茶，兩只小杯分著喝。

    “謝謝你上次給我提了醒?！睏钕袢沾┑谬R整，休閑的西裝里面還配了馬甲，文雅地一笑，“明明懷疑著我，卻給我幫忙?！?/br>
    譚玉反而有一瞬間的羞赧，低聲道，“議會出了萬華的事，有些人過于急了，用這樣的手段，不是跟周錦和一般了?！八谷豢粗鴹钕M長的黑眼睛，嘆道，”說來慚愧，我看過您的一些東西，身體傷損成這樣，您當年肯定是抗爭過的?！?/br>
    楊溪笑而不語，端詳著譚玉年輕的臉，輕輕把茶杯放在桌上，這家店的杯子是玻璃制的，襯得他的手指又細又白，指節帶著一點寒冷留下的薄紅。

    “我找您出來，是想問，錦會有沒有一個叫‘艷姐’的女人？”

    楊湛輝下了車，反手關了車門，手里拎著一袋水果，快進基地的門時卻頓了頓，回頭望了望。

    陸天從駕駛一側的窗戶探出頭，“怎么？”

    楊湛輝搖了搖頭，笑道，“沒事?！?/br>
    魏初靠在一道墻后，望著前去停車的陸天，露出沉吟的神色。他翻開手機，不知道第幾次翻開跟周蒙的通訊記錄，上一條信息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謝謝?！?/br>
    陸成雙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挑著眉看向面前的omega，“不是跑了嗎？怎么又回來找我？”

    周蒙低著頭笑，毫不在意地走到陸成跟前，“不是說只是一夜情嗎？怎么我跑了你還要記仇?！?/br>
    “謝如蘭?！标懗梢蛔忠蛔值啬钏拿?，“你既然是我的omega，來了總不會虧待你?？墒侨绻阍傧胫切┯械臎]的，我不會饒你?！?/br>
    “陸大少還缺我這一個暖床的？”周蒙抬起頭，臉色明顯有些憔悴了，但是他面容圓潤顯小，看著倒是像十六七歲的小男生，只是杏核似的眼睛里卻收斂著隱約的鋒芒，“沒地方去了，收留我一下唄?！?/br>
    陸成慢慢摩挲了一下他的后頸，深邃的眼睛收起剛剛燃起的暗火，“你說的是真的嗎，只要我用信息素誘導你，你就會完全服從我？”

    “是?！敝苊稍诿舾械南袤w被碰到的瞬間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渾不在意地偏了偏頭，讓陸成看得更清楚，“不然你試試?！?/br>
    “試個屁?！标懗沙林樛崎_他，扯開他的領口，露出大片的青紫和沒有愈合的傷痕，“吃了苦頭跑回來，以為我也是個禽獸？”alpha抄起掛在門口的帽子戴上，打開門，轉過頭望了他一眼，“傷成這樣，歇著吧你?！?/br>
    周蒙意外地挑了挑眉，卻沒說什么，陸成大步走出去，門咔嗒一聲關上。omega若有所思，放松地躺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譚玉還是第一次對別人提起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那個女人的聲音卻總是回到他的腦海里。

    其實那天的一切都和平日沒什么兩樣。

    簡陋的棚屋里陰冷潮濕，外頭飄著雨，他便出了門，抱著手站在狹窄的廊下等大仙兒回家。

    “玉仔？怎么又在外頭等？”老瞎子走過拐角，立即就被男孩涼冰冰的小手扶住了，“我在主顧那兒吃過了，給你帶了碗面?！贝笙蓛翰⒉诲邋?，身上收拾得素凈，笑起來臉上的褶子文縐縐地彎著，“就坐著兒吃吧，到家該冷了?！?/br>
    玉仔也不推辭，捧著塑料碗，用筷子戳戳上頭的兩片牛rou，“這什么rou？”

    “牛rou。沒吃過吧？”大仙兒喉頭微動，“早上留的餅子不夠你吃吧，好玉仔，你別剩下，老瞎子我不敢吃這膻氣的東西?！?/br>
    爺倆就坐在墻根，一個悶頭扒面，一個扭頭聽那落雨。

    “我飽了?！庇褡心ㄗ?，把還剩了大半盆的面條往老瞎子懷里一塞，“剩下你打掃了吧?！?/br>
    “小東西，都說了別剩?！崩舷棺幼焐线@么說著，卻自然而然地吃起來，筷子戳到底下，嘴里果然咬到一塊鮮香的牛rou。老瞎子抬手揉了揉落在臉上的雨水，繼續吃了起來。

    爺倆安靜地坐在墻根底下，不久卻聽見有人來了。玉仔年紀小，手里拿個樹枝子撥弄著水玩，這地方僻靜，聽的清楚，他卻混不在意，只記得聽見什么“錦會……謹慎……槍支……”之類的話，等到老瞎子抖著手捂住他的嘴，輕聲囑咐他快走的時候，他才后知后覺的害怕起來。

    “所以你的養父是為了救你，故意從另一邊把人引走嗎？”楊溪的目光里并沒有同情，漆黑的眼仁認真地看著譚玉。

    “嗯。不知道他們怎么發現墻后面有人的，我以為這幫人和街上的混混沒什么區別，就跑回家躲起來，可是……”譚玉聲音輕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沒有淚，只有經年累月留下的彷徨。

    再回去的時候，那堵破墻下只剩下一只空空的塑料面碗。

    “我記得那個女人被叫做艷姐，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弊T玉懇求地看向楊溪，“楊老師，您知道這個人嗎？”

    “錦會的事，其實有很多我都記不清了?！睏钕乱庾R推了一下無框眼鏡，溫和地望著譚玉，“不過符合條件的女人倒是有一個，她不在檔案上，但是在錦會有些權力?！?/br>
    楊溪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周錦雁，雁夫人。錦會會長周錦和的親生meimei?！彼曋T玉，輕聲說，“她自己有一幫擁簇者，地位高一些的都叫她’雁姐’”

    女人溫柔地依偎在男人懷里，被撫摸著絲緞似的長發。

    “嫣兒，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是說想讓我陪你去游湖？”

    “儒哥?！蓖蹑梯笭栆恍?，軟聲道，“芳潭雖好，我還是更喜歡家里?！?/br>
    “樸陵山高，我喜歡高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