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烈屬于上頭類型，予沐越乖越想欺負。

    這下好了。

    予沐身體回直，哐哧一聲凳子和地面撞擊發生巨大的聲音。馬尾辮一甩，一部分還掠過他的臉，別說，還挺疼。

    予沐確實是生氣。

    感嘆這人怎么流氓的渾然天成，信手拈來。好話都說了，都已經低頭了，還被拿喬！脾氣好怎么就該被一直欺負。

    拿著筆想象著這就是陳烈，狠狠地戳在本子上，還念叨著“混蛋，流氓，龜毛，小心眼，哼?！被旧鲜怯桡逯赖乃辛R人的話合集了。

    某人在身后收到被罵大禮包不但沒生氣甚至很開心，看著予沐圓圓的后腦勺，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他就知道，予沐的乖只是表象。你以為乖乖順順的時候總能上來叼著你的指頭來一下。

    予沐從那時候開始好幾天也不搭理他。

    她覺得遇到陳烈以后自己就是在世如來佛，不就是被踢凳子，被揪辮子，放學路上被迫一道還得聽著一些不著三四的話嗎？

    她予沐都能忍，學習比較重要，也不想跟他計較。

    化學老師跟數學老師換了，教課方式跟以前的不大一樣，節奏快，知識點密集。集中精力費了點勁才稍微適應了一些。

    周五放學前最后一節課上自習，早上老師講完新課都布置了一些作業。不得不說，三中升學率能排前幾還是有原因的。教資水平和學習氛圍都不錯，尤其是升上高二，大家也都暗搓搓的憋著勁。自習也沒什么人搗亂，都悶頭寫作業。

    予沐正拿著彩筆整理著章節框架。

    李黎拿著習題冊扭過身說：“沐沐，你給我看看這個我哪個步驟寫的不對啊，怎么算都跟答案不一樣？”

    這個她剛寫完，知道題里有一個陷阱還挺容易迷惑人的。正要跟李黎指出來。

    老王突然急匆匆地從前門進來，手里拿著手機。站在門口眼睛尋了一圈定向予沐。

    “予沐，你來一下?！?/br>
    她站起來彎著腰看著李黎有點抱歉。

    李黎大咧咧地擺擺手，對著予沐眨了眨眼，暗示讓她先去。

    走著予沐還奇怪老班為什么要找她，剛開學還沒考試牽扯不到學習，早上作業寫的也挺認真地啊。

    估計老班看出來她的詫異，瞇著眼睛笑著跟予沐說：“不用擔心，不是學習上的事兒，你mama給打電話了，讓你來接?！边f著手機給予沐。

    予沐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喂，mama?！庇桡褰械挠行┥鷿?。其實她挺想mama的。但是太久沒見，即使是母女間沒有聯系那親密必然就帶著些用力跟不自然

    “沐沐啊，這段還行嗎？”背景里弟弟看動畫片的聲音有點嘈雜。

    “嗯…挺好的，學習還可以，奶奶也健康沒生病?！?/br>
    “那就行，高二了對吧？得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正事上啊，剛把錢打到你卡上了，今年秋冬季正趕上旺季，估計就不回去了，怕你奶奶生氣，我就不跟她說了?！笔悄芨惺艿揭恍├⒕蔚?，于是就找一個別的方式來彌補，比如給錢。

    “你弟弟又哭了，mama不跟你說了…你拿著錢買點好吃的啊?！彪娫捘穷^急促的說。

    予沐雙手握著電話點了點頭，生怕耽誤到她，“嗯，知道了，你忙，mama再……?！边€沒說完，電話被掛斷的嘟嘟嘟就在這邊響起。

    爸爸mama生予沐的時候家里沒錢，她半歲多還沒斷奶的時候父母就要去南方經商。奶奶覺得小孩太小了，爸媽都不在身邊肯定不行。

    mama也沒動搖，毅然決然的南下了。中間掙了些錢，生活條件也好了點兒。

    前幾年mama回來生完弟弟家里開銷也大，想再重拾舊業。爸媽兩個人估計帶不了兩個小孩兒，就把予沐留在了鹽城，帶著弟弟走了。

    嗯，因為太多次失望，現在好像也比較習慣了

    為什么在小時候離開你？

    因為你不是最重要的。

    為什么那時候不帶我一起走？

    因為吃飯穿衣上學，大地方養不了倆個小孩。你是可以先被放下的。

    為什么這么久都不見？

    因為沒有那么愛你。

    予沐從辦公室里回來的路上像飄在云里一樣，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但是為什么視線已經模糊，為什么酸澀到控制不住淚腺。

    不想在全班人面前出糗，進門之前還深吸好幾口氣平穩情緒。

    剛做到位置上，李黎就轉過頭急切地問：“沐沐，你干壞事了？給你叫出去干嘛了？”

    予沐沒撒謊，掩了下眼睛說mama來電話了。

    李黎知道予沐爸媽都在外地，也沒在意，點了點頭?？斓椒艑W點了，扭回去收拾東西了。

    反倒陳烈從予沐進來那會就覺得不對勁，一般小孩情緒都是平平淡淡的，被自己弄急了也是瞪著眼睛氣一下就好了。

    這會兒她這樣的不開心能感覺是發自內心地，由內而外的喪。

    眼角還紅紅的，哭了嗎？

    但陳烈也沒有直接上去問她，女孩的心思細膩敏感，他害怕自己隨意說的話又傷到她。

    放學予沐自己走在回家路上，兩只手緊緊地捉著書包肩帶，馬尾有些散，一步一格紅石磚。

    忍了不短時間好不容易旁邊沒人才敢釋放情緒。

    憑什么別人爸媽都那么好，李黎mama天天都來接李黎，還給李黎買草莓味的小蛋糕。自己好好學習就是想讓他們高興，為什么這么努力但是卻像舊紙箱里又破又小的布偶，可以被舍棄，可以被替代。

    情緒被放大，但是也不敢放聲哭。予沐把頭埋在領子里，滴著眼淚，連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陳烈一直在她后面沒貼近，直到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吸鼻子聲。

    心里酸澀的一角瞬間集中放大。

    陳烈大步朝前拽住粉色小書包，扶著肩膀把她轉過來。

    “哭什么？”小孩頭發亂糟糟，不吭聲，眼睛也是腫的，軟下來聲音。

    等了一會，陳烈嘆了口氣，像妥協了一般。

    “別哭了？嗯？”抬起手揉了揉小孩炸毛的頭簾。

    予沐是真的不想再陳烈面前丟臉，但是一說話就開始抽噎。

    “他們都不喜歡我嗚嗚…你也欺負我，我不想你管我嗚嗚…你走吧。予沐眼睛紅彤彤，抬手想扯開陳烈抓著自己肩膀的手。

    陳烈用力的嵌住予沐往懷里一帶，雙手環住像羽毛一樣的嬌小身軀，下巴抵著她頭頂細軟的頭發。

    “不管你說的‘他們’是誰，只能說明‘他們’眼瞎。不能證明你很差。懂嗎？小孩?！标惲疑碛氨慌S的路燈照著，映在滿是爬山虎的墻上，看起來溫暖有力。

    “而且…我他媽吃多了天天放學等著你這個墨跡蛋，以為就是為了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