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顧綺深在浴缸里泡了一會，才起身把身體擦干。一開浴室門就看到時南秋，他浴袍還敞開著，下意識地攏了攏。

    “遮什么，又不是沒見過?！?/br>
    顧綺深不甘示弱道：“嘁，算你賺到了?！?/br>
    “有嗎？”

    顧綺深感覺頗為喪氣，這男的真是又冷又無聊。

    “你找我做什么？”

    “幫你換紗布，還有繼續早上沒有說完的話?！?/br>
    “你想知道什么？你要不要猜猜剛才在浴室發生了什么？”

    “不猜，我不想發生的也應該都發生了吧?！?/br>
    “你不生氣？”

    時南秋垂下了眼，在思考著什么，而后緩緩地說道：“我不知道。你跟我來吧?！?/br>
    顧綺深把浴袍系好，跟著時南秋進了一個小房間。

    這個房間不大，只有一個木凳和一個小沙發，一旁的柜子上擺了很多顏料，墻上和地下是大大小小的畫框。

    時南秋指向沙發的位置，“坐吧?！?/br>
    “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時南秋把他的手臂拉過來，把繃帶一圈圈解了下來。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他為什么和你在一起？他母親的生日宴會上又跑出去和你說了什么？”

    “喂，這可是兩個問題，你可不要占我便宜?！?/br>
    “那好，你還可以隨便問我一個問題，怎么樣？”

    “成交！其實在那天晚上的前一天的拍賣會上我已經見過他一面了?！?/br>
    “兩次見面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宴會那天不是，只是我恰巧通過別人知道他也會來。我想這不就是緣分嗎？所以我下手了?！?/br>
    “你做了什么？”

    顧綺深低頭咬了咬下嘴唇，似乎內心在掙扎什么。

    “你保證聽完不要對我動手，我就告訴你?！?/br>
    時南秋點了點頭。

    “我故意給他下了藥，他暈倒了，被我帶走了?！鳖櫨_深仔細觀察著時南秋的表情，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很卑鄙，其實我只是試圖先從rou體上喚回他對我的感情。當我知道他身邊有你的時候，我簡直嫉妒得要發狂了，憑什么，憑什么這三年來我都在想他，他怎么還能愛上其他人？我不甘心，所以我就找上門來了?！?/br>
    “你說得很對?！?/br>
    “什么意思？”

    “我真的會揍你，幸好你提前說了?！?/br>
    時南秋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拆解下來的繃帶扔在一邊，隨便地將藥水涂在顧綺深手臂的傷口上。

    “疼死了！”

    “忍著?！?/br>
    顧綺深自知理虧，只能咬著牙暗戳戳地罵一句。

    “第二個問題，他和你說了什么？為什么去了那么久，連衣服都換了?！?/br>
    “我說他是來找我，當他地下情人，你信是不信？”

    “認真回答?！?/br>
    “好吧，他說的話恰恰相反。他叫我再也不要見面了，大概是命吧，我還不是被你從路上撿回來了，又見面了。孽緣啊，你說是不是？”

    “就這樣？”

    “他當天說太過分了，反正就這個意思吧。他真夠可以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沒想到你還這么疑神疑鬼的？”顧綺深沒把自己情緒失控，哭得昏天黑地的那段說出來，太丟人了。

    “該我問你了吧？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時南秋已經把繃帶纏好了，他站起身來，走到柜子邊上，從抽屜里翻出來一張照片。

    “我最開始并不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說白了，就是我被他包養了?！?/br>
    顧綺深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要包養我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你。我那時候很缺錢，我在酒吧做夜場服務員，他給了我他的名片。抱著種種復雜的心情，我還是去找他，他給我的條件太優厚了，即便是賣身我也認了。和他剛在一起的時候，有些行為好奇怪，比如時不時盯著我的臉看或者很陶醉地摸著我的臉。我很明顯的感受到他喜歡的不是我?！?/br>
    時南秋把手里的照片遞給了顧綺深，繼續說下去道：

    “這張照片是我無意中在書里發現的，看到你照片的第一眼起，我就猜到我究竟算什么了。老實說，這種感覺真不好，透過我在看別人，即便當時我們都不喜歡對方?！?/br>
    “那么怎么變成現在這種關系的？”

    “他對我真的很好，幫了我很多，連我現在的工作都是托他的關系。我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親人，不喜歡和人親近。我只有他，我討厭過他，可是他總能改變我的看法。我猜他喜歡我，可他心里不全是我。本來不過是金錢與rou體的關系，我發現我越發的在乎他，即便最后我不需要那些錢的時候，他不說，我也就不準備離開。然后你又出現了，毫無征兆的，他說他愿意和我在一起，現在想來只是一時沖動吧?！?/br>
    “那你還留下我做什么？”

    “昨天，我看見他抱著你，輕聲安慰你的時候。我很挫敗，我覺得我像個局外人。把你留下，不是在考驗他，是考驗我。我無數次地想走，想我也許不重要，我只是他的合理選擇。感情中有的東西不是我努力就能填補的，發現了這點，我才覺得自己原來那么糟糕?？晌颐客撕笠徊?，他就抓著我，我一次次回頭，根本無法割舍?！?/br>
    “我不明白?！?/br>
    “最后一次，我們最后再公平競爭一次。我想知道他究竟更在意誰，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正常，我已經不想再挖空心思做那些事情。如果不是我，我會走的?！?/br>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應該沒有那個機會了，我可能很快就得走了。他能喜歡你，我其實可以理解。我和他的分手，來自我的幼稚和逞一時口快，我以為不是什么很嚴重的事情，結果沒想到對他的傷害那么大。他說他不后悔對我的好，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那么的斤斤計較?！?/br>
    時南秋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

    “原來你覺悟還挺高的，我一直以為你很我行我素?！?/br>
    “我確實是這樣的人。只是偶有例外，我也不像看起來那么自在的?！?/br>
    “我討厭我嗎？”

    顧綺深搖了搖頭，

    “現在感覺沒那么討厭了，其實知道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他品味還不錯?！?/br>
    “在夸我？”

    “你為什么要把我帶到這里？”

    時南秋突然舉起放在一邊的裁紙刀，在顧綺深面前晃了晃，

    “為了殺人滅口啊?！?/br>
    “不是……你怎么說變臉就變臉！”

    “開玩笑的，我是要給你看個東西?！?/br>
    說完時南秋轉身往角落里走去，拿出了一個密封地很好的正方體盒子，刀子在膠帶上劃拉了幾下，時南秋沿著割線把箱子打開了。

    “這是什么？”

    “這是我長達一年多得時間里畫過的他和你。全都被我揉成了碎紙團。我之前沒有見過你，把你當做假想敵。我全心喜歡他，可是他不是，我恨他的優柔寡斷和三心二意。這里面裝滿的全是我的不堪和糟糕的心結。我不敢告訴他，我心里其實那么陰暗，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決定不再折磨自己，準備和你們都和解。如果他不讓我離開，我就不走，如果他依舊愿意接受你，我也愿意接受?！?/br>
    “你是說，你愿意和我一起分享他？我……”

    “不愿意？你也太貪心了吧?！?/br>
    “不是的，我的事比你想的還復雜?！?/br>
    “為什么我退后一步的時候，你也后退？機會可只有一次?！?/br>
    顧綺深悶著頭思考了一會，拿出一個放在盒子里的紙團，摸索紙的邊緣鋪開，

    “哇，你把我涂得這么丑，作為懲罰，我就勉強接受你的建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