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蘊在福利院的工作只要輔導一下那些已經上小學的孩子的功課，有空閑的時候再幫著院里的阿姨打掃打掃衛生哄哄小孩啥的。

    院里小孩就幾個已經上小學的，除了一個十五歲的腦癱少年，今年十三歲的程知意是最大的。

    程知意準確的年齡誰也不知道，當年被丟在福利院門口的時候他看起來兩三歲的模樣，身上也沒有帶任何表明自己身份東西，只知道自己叫程知意。

    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最開始還以為是走丟的小孩子，但是在門口張貼了好久的告示也沒見有人來認領，才確定原來真的是被棄養的孩子。

    沒人知道他當時到底多大，只好把他當做兩歲的小孩，在福利院門口發現的那天成了他的生日。

    放假后程知意一直幫著院里的阿姨照顧小孩，今天符蘊一進屋就看到他哄著幾個小孩還時不時拿起書看兩眼。

    符蘊走過一看，嚯，七年級語文。

    像是有所感應一樣，程知意回頭就看看到符蘊朝他走過來。

    “符蘊jiejie?！?/br>
    她走過去，程知意正坐在椅子上哄小孩，腦袋高度正好在她的胸前，她看著他微微仰著頭，后腦勺圓溜溜毛茸茸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就見少年耳朵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相處了幾天符蘊也算摸清了他一些小習慣，比如他害羞的時候臉不會紅但是耳朵紅的特別明顯。

    救命，現在的小男孩都這么容易害羞嗎，想著符蘊不禁惡向膽邊生，更惡劣的揉了揉他的腦袋，把本來矜貴漂亮的小貓咪揉成了炸毛狗子。

    不知道為什么，程知意身上有一種能激發人去欺負他的欲望的氣質，陰暗點的話，就是他能夠激發人內心的施虐欲。

    符蘊趕緊把自己腦袋里的壞想法趕出去，問他：“你這樣看書能記住嗎？”

    程知意壓了壓自己被揉的亂糟糟的頭發，看了眼手里的書說：“當然可以，我原先都是這樣背的?！?/br>
    “那我給你檢查一下?！狈N拿過他的書，翻了一篇他做過的標記的文言文檢查。

    少年的聲音清朗又干凈，語調平和輕柔，聽他背誦對耳朵來說是一種享受。

    背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嗯？后面的忘記了嗎？”符蘊從課本上抬起頭。

    只見剛剛還好好的少年此刻秀眉微蹙，一只手扶著搖籃車一手捂著肚子。

    符蘊趕忙放下課本蹲下身問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程知意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肚子疼?！?/br>
    “你等著，我去給你倒杯熱水?！狈N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離開去給他接水。

    等符蘊接水回來后就看到程知意整個人痛的蜷縮了起來，微微打著顫，臉色都變白了好多。

    “你怎么樣？很痛嗎？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下吧?！?/br>
    程知意低低地嗯了一聲，靠著符蘊慢慢站起來。

    伴隨著他起身，符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低頭就看到剛剛少年坐的地方有一攤血跡。

    符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轉身就看到程知意的褲子上也有血跡。

    “怎么回事！你流血了？”

    程知意這才看到椅子上的血跡，他先是呆愣了兩秒，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臉色突然變得惶恐。

    符蘊看到他的表情也怕了，她有些焦急地拿出手機：“你等我一下，我打120?！币贿叞矒嶂讨?，“沒事的，不要怕，沒事?！?/br>
    聽到她要打120程知意這才回過神來，壓了壓她的胳膊，輕輕搖著頭說：“不用，我知道我怎么了，休息一下就好?！?/br>
    說完又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幾張衛生紙，蹲下把椅子上的血跡擦得干干凈凈，然后對符蘊說：“你去看一下弟弟meimei們吧，我沒事的，去上個廁所就好了?！?/br>
    想到之前院長說的他身體有點問題，難不成就是這問題，既然是老毛病那他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但是符蘊還是有些不放心，叫外面的阿姨幫忙照看小孩后就跑到程知意的房間去看他。

    “知意，在嗎？我可以進去嗎？”她敲了敲門，隔了好幾秒才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應了一句。

    房里有兩張上下鋪的床，床上是統一的藍色鋪蓋，下面有兩張桌子，上面零零星星放了些生活用品，整體看起來很空曠。

    符蘊抬頭看到了窩在被子里的程知意，他見它進來了，從被褥里探出了腦袋。

    他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是符蘊還是看到了那雙小兔子似的紅紅的眼睛。

    符蘊也不想拆穿他，拉了個凳子坐在他床下，仰著頭看他：“現在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br>
    在她眼里程知意是個雖然看起來很安靜但實際很堅強有韌勁的男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讓他這么驚慌失措，還自己偷偷藏起來哭。

    “知意，發生了什么可以告訴我嗎？是生病了還是怎樣？”符蘊溫聲問他。

    程知意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有些擔心的表情，不知不覺眼淚就又流了下來：“我，我只是有點害怕?！?/br>
    但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他一直是把自己看做男孩子的，縱然知道自己和別的男孩子有些不同，但那些不同也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

    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真正讓他直面自己和普通男生的不同，雖然沒有專門的人教過他這方面的知識，但是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些。

    月經，是只有女孩子才會有的，但是他卻有，

    這赤裸裸的撕碎了他偽裝多年的假象，原來，他真的和正常人不一樣。

    看到程知意突然眼淚吧嗒吧嗒的流，符蘊嚇了一跳，趕忙站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發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訴我嗎？”

    許是這安撫太溫柔，程知意慢慢卸下了心防，向她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情況。

    符蘊最開始聽到時整個人是愣住的，她從沒想過自己身邊竟然會有雙性人，但是面上還是要裝的很淡定。

    說完后程知意就有些后悔，有些怯怯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符蘊哪里敢說是，何況她心里也并不這么覺得，雖然在大眾的認知里雙性人是一種畸形，甚至曾經的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但在看到了程知意后卻覺得他們好像也沒什么不同。

    “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br>
    “不，很重要?！背讨饬ⅠR反駁，然后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很重要?！?/br>
    “嗯，那我覺得吧，你是一個，嗯—”她故意拉長了尾音卡著不說，果然看到程知意忐忑又不安的小表情，“很可愛的，男孩子?！?/br>
    “我、我是大孩子了，才不可愛?！彼Y結巴巴地說著，又把腦袋縮回了被窩，整個人蜷成了小小的一團。

    符蘊在心中想自己猜對了，程知意雖然生理上是雙性人，但是心理性別是男性，所以他才會在自己初潮時才會這么難過，但是心理性別是心理性別，他也必須學會尊重自己的生理性別。

    她靠近他的床沿，問：“那你現在下面還流血嗎？”

    程知意羞的不行，把頭蒙在被子里不肯見她，悶悶的說了一句“嗯?！?/br>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點東西?！?/br>
    還好她來這里時拿了衛生巾，從行李箱里揣了兩包衛生巾后急急忙忙回到了程知意的宿舍。

    程知意已經從被子里把腦袋伸了出來，不知道是悶的還是羞的，他白潔如玉的兩頰上暈出了淡淡的紅暈。

    她把衛生巾從包里掏出來，向他解釋哪個是日用的哪個是夜用的，正準備拆出一個給他詳細教學一下呢，程知意卻是羞的不行不行的，伸手阻止了她。

    “剩下的我自己可以看說明書?！?/br>
    其實符蘊也很不好意思，她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要向一個男孩子說明怎么使用衛生巾，在他打斷后心里也舒了口氣。

    “那你自己去換一下，我，先出去給你接點熱水來?！?/br>
    就在符蘊開門要離開時，程知意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沒怎么，我就是想說，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