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王臨風見聞人歌神色怪異,心想:“他怎么突然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難道他們師徒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聞人老妖的師父是什么人?哼,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br> 他忍不住問道:“聞人宮主,貧道年輕識淺,不知冰湖宮上代宮主是何許人物?宮主都這么大年紀了,怎會如此忌憚師父?” 聞人歌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又倏地消逝,恢復了從容自若的神態,說道:“瞧我真是糊涂了,王道長這副尊容,如何能見貴客呢?池兒,你帶王道長去換一身干凈衣裳。嗯,你自己也把臉蒙起來,不要驚嚇了客人?!比魺o其事岔開了話題。 游春池伸手摁住王臨風的肩膀,說道:“咱們換衣服去……” 王臨風只得起身,隨著游春池來到暖閣側室。 宮人已備下了一套道袍鞋履,服色尺寸都和他身上所穿一模一樣。只是他自己的衣服早就弄得襤褸破爛、一塌糊涂了。 游春池取出鑰匙,打開王臨風的手銬,忽然臉上一紅,轉過臉去,說道:“你換衣服罷?!?/br> 王臨風左右也打不過他,便依言更衣。 待他換完衣衫,游春池又拿手銬拷住了他的雙手,又取來一條黑布,一層一層嚴嚴實實纏住了自己的腦袋,便是眼睛鼻孔都不露一條縫隙。 王臨風壓低聲音問道:“游少俠,聞人老妖為什么要你這樣遮頭藏臉?可是又要栽贓什么人嗎?” 這問題對游春池來說顯然太難回答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聞人歌坐在暖閣中聽見了,笑著答道:“池兒這樣包住了臉,別人還道他是什么無名小卒,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結果一動上手,卻稀里糊涂在他手中送去了小命,這不是好玩得緊嗎?” 王臨風哼了一聲,說道:“無聊透頂?!?/br> 游春池有些擔憂,輕輕捏了捏王臨風的手腕,低聲說道:“你別惹太師父生氣?!?/br> 王臨風不置可否。 兩人又回到暖閣中。宮人送上熱手巾,王臨風推辭不過,只得接過來胡亂擦了把臉。 聞人歌笑道:“人靠衣裝馬靠鞍,王道長收拾干凈之后,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架勢,難怪堂堂圣教少主都對你傾心?!?/br> 王臨風涼涼說道:“不敢當?!杯h顧四周,神色有些不安,問道:“你到底請了哪一路貴客?怎么磨蹭半天還不現身?” 聞人歌微笑說道:“等急了嗎?呵呵,我這就請他出來,只是不知他肯不肯聽話?!?/br> 起身走到窗前,朗聲說道:“貴客遠至,幸何如之。何不立即現身,與本座冰湖游船,賞景同樂?”語聲順著廣闊湖面遠遠傳蕩出去,又在雪山之間形成回聲,余音綿綿不絕。 他內功大進,這幾句話說得毫不費力,但方圓三四里內都能聽得分明。 過了良久,四下一片寂靜,毫無回應。 聞人歌轉頭看了一眼游春池,眼神中流露出詢問之色。 游春池搖了搖頭,說道:“沒人過來?!?/br> 聞人歌低聲說道:“貴客的架子可真是不小?!?/br> 稍作沉吟,再度轉向窗口,提高聲音說道:“短短兩天之內,貴客接連突破我冰湖宮周圍四十九道機關。如此高明身手,本座實在嘆服。你這般大費周章接近冰湖宮,想必是沖著我來的,因此我特意出來迎客了。你不是要找我嗎?我就在這里,為什么不肯現身呢?”他說這幾句話時,語音已經用上了幻樂仙法。 王臨風聽了這番話,終于恍然大悟:“所謂‘貴客’,其實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這人沖破了聞人老妖布下的防護機關,直逼到冰湖宮附近。他潛伏在暗處,聞人老妖卻暴露在明處,局勢很是不利。聞人老妖為了引出這位‘不速之客’,這才跑到湖心招搖顯擺。 “聞人把我叫出來,也是要拿我當人質以做要挾。這座畫舫一定還布置了什么狠辣機關……不,聞人老妖拿捏著游少俠,還需要什么機關了? “‘不速之客’是獨身一人也罷,成群結隊也罷,只怕都不是游少俠的對手?!?/br> 想到此處,王臨風心里怦怦亂跳,又是驚喜,又是擔憂,暗想: “也不知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誰?玄晧師父最是熟悉冰湖宮的地形,十有八九是他快馬加鞭趕到冰湖宮來了。 “嗯,最好是萬少主、尹幫主、小玉他們都已經和玄晧師父匯合。大家一起來到冰湖宮,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 “否則的話,只盼這位‘不速之客’千萬要沉住氣,別貿然中了聞人老妖這一招‘引蛇出洞’?!?/br> 聞人歌又在窗前喊話許久,每句話都用上了幻樂仙法,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直教人恨不得聽從他的一切命令…… 可是那‘不速之客’很是耐得住性子,始終不曾現身。 白茫茫的天地間,仿佛就剩下了湖心這一艘大船。 王臨風暗暗竊喜,笑吟吟說道:“聞人宮主,那位貴客該不會已經潛入冰湖宮了,把你的老窩翻得底朝天了罷?又或者,那人是在故意消耗你的功力,等你大喊大叫弄得精疲力盡的時候,他再出來把你收拾得一干二凈?!?/br> 聞人歌笑了笑,說道:“小娃娃三言兩語就想嚇唬人么?本座豈會怕你?” 但敵人總不現身,他不免有些焦躁,望了望遠處的冰湖雙宮,心里很是憋悶,伸手就要抱起玄冰琵琶。 可是轉念一想,敵人既不受幻樂仙法的蠱惑,就算把人聲換成琵琶,想必也沒有多大用處。若是逼得緊了,敵人索性溜之大吉,這一番布置豈不是付之東流? 于是聞人歌縮回手來,雙手背在身后,在船艙中來回踱了幾步,眼珠子一轉,忽然計上心頭,微笑說道:“王道長,咱們這位貴客脾氣大得很,等閑請不出他老人家的大駕。本座想來想去,還是要勞煩王道長來請客人了?!?/br> 王臨風見他笑得不懷好意,心中一緊,說道:“你待怎的?” 聞人歌轉頭吩咐游春池道:“池兒,你把王道長剝光了衣服,赤身裸體綁在船頭桅桿上。咱們這位貴客多半是王道長的朋友,肯定見不得他在冰天雪地中苦苦煎熬的樣子。嘿嘿,這貴客說不定就是我那不孝徒兒魔劍,他性子最是沖動暴躁,肯定會勃然大怒,罵罵咧咧沖過來要打要殺?!?/br> 王臨風臉色登時變得煞白,又驚又怒,說道:“你……你又這樣欺辱人!” 聞人歌哈哈大笑,學著他的語氣說道:“我……我又這樣欺辱人!”轉頭瞥了一眼游春池,說道:“你又不聽話了嗎?還不快快動手?” 游春池“唔”了一聲,猶猶豫豫走上前去。 王臨風豈能束手就擒?跳起身來,直沖船頭奔去! 游春池伸長手臂捉住了手銬鏈子,用力往回一拽。 王臨風不得不轉過身來,飛起一足踢向他的眉心。 游春池身子后仰,于間不容發之際躲了過去。 王臨風五指成鶴爪狀,凌厲無雙抓向游春池的胸口。 游春池感到勁風襲來,手掌橫劈,穩穩切住王臨風的手腕,右手一翻去抓他的手掌。 王臨風雙臂下沉,手肘向外畫了個圓圈,輕輕巧巧卸去游春池手上力道,游春池這一抓就抓了個空。 正在這時,四面珠簾突然凝住不動,似乎是湖上風勢憑空消失了。 游春池稍一遲疑,抬頭看了一眼船頂,忽然大風又起,四面珠簾重新開始飄動。 游春池低頭看向王臨風,只是這一眨眼的功夫,王臨風已抓住機會,身如游魚般鉆了出去,一晃眼間沖上了船頭! 他立在船頭,放眼望去,四面湖水一望無際,無處可躲,無處可避……事到臨頭,又何須躲避?! 王臨風眼望晴空,心想:“聞人歌要拿我作人質,我的伙伴都是很好的人,肯定不忍心看我受苦。聞人歌這么要挾下去,時間一長,jian計定然得逞。最好是我立刻自盡,方才不會淪為他手里的殺人兇器。師父的養育之恩,只能來世圖報……”深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躍入湖水! 哪知他身子才離開船頭,忽然背后嗖的一聲厲響,腰間一緊,什么東西緊緊纏住了他的身子。 王臨風登時被拉回船頭,電光火石之間,心里只想著:“是毒龍黑鞭么?”咚的一聲跌落在船頭,直摔得七葷八素,低頭看去,卻見自己腰間纏著一長串明珠鏈子,再回頭一看,明珠長鏈的那一頭握在游春池的手中。 ——原來是游春池見情況緊急,順手扯下暖閣珠簾上的一串明珠,當作長鞭甩出去纏住了王臨風。 游春池右手微微發顫,明珠長鏈從手中滑落,珠子咚咚咚掉落在甲板上,滾得滿地都是,柔光生暈,耀眼生輝。 游春池大喊一聲,搶上來抱住王臨風,急道:“你——你——”話到嘴邊,一口氣卻提不上來,一把將王臨風攬入懷中,終于接上了這口氣,說道:“——你不要走!” 王臨風本來一心尋死,但見游春池這么舍不得自己,忽然心中一動,暗想:“游少俠心里是不是還殘存著一絲理智?我是他身邊唯一的朋友,若是我也走了,他就只能和聞人老妖為伍,一日日沉淪下去,漸漸就會忘記了從前的生活,徹頭徹尾變成冰湖宮的黑衣人,再也不是華山派的游少俠……” 聞人歌急匆匆追上甲板,見游春池攔住了王臨風,大喜說道:“池兒好樣的!嘿嘿,王道長,你總是不肯做我的傀儡,但我叫你生你就生,我叫你死你就死,你還不是半點兒反抗不得?” 又覺得脫衣凌辱王臨風這個主意,實在是妙不可言,自己能想出這個法子,也實在是天縱英才,眉開眼笑說道:“池兒,你快脫了他的衣服啊?!?/br> 游春池抱住了王臨風,低下頭去,似乎沒有聽到。 聞人歌臉色一沉,心想這傻小子又裝聾作啞,想了想,說道:“池兒,你把王道長綁住了,他就不能投湖尋死了啊?!?/br> 這句話一下子說動了游春池的心思,他略作遲疑,果然伸手去剝王臨風的衣衫。 王臨風大驚,立即反手格擋。 游春池雙指探出,一拿即中,穩穩摁住了他的脈搏。 王臨風給他拿住命門,登時不敢再掙扎。 游春池便將他雙手反剪在背后,空出一只手去拆他的腰帶。 王臨風不由氣苦,見聞人歌笑吟吟站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破口大罵,只是他肚里罵人之語實在不多,翻來覆去也就是“心狠手辣”、“毒如蛇蝎”、“人人得而誅之的老妖怪”云云。 聞人歌聽得不痛不癢,臉上笑意更深,說道:“王道長,你一口一個‘老妖’,當真可笑至極。你的親親好師父豈不是比我老得多了?我若是老妖,那老不死的賊妖道又是什么東西了?” 王臨風怒道:“你不許罵我師父!” 聞人歌儀態甚為閑適,笑道:“你師父罵不得嗎?我偏偏就是要罵,姓章的老妖道——” 忽然三人頭頂憑空傳來一個清冷聲音,緩緩說道:“聞人宮主,我可沒得罪過你罷?!?/br> 三人都大吃一驚,抬頭看去,只見畫舫船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人逆光而立,高高在上,低頭俯瞰著眾人,只見他穿著玄色道袍,長發勝雪,手提長劍,背后插著一柄拂塵,萬千柔絲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卻不是章碧津又是誰?! 王臨風啊的叫了一聲,霍地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盯著章碧津,心想:“是師父嗎?師父真的來了嗎?難道……難道又是我的幻覺?!” 想到這里,立即轉頭看向聞人歌,卻見聞人歌也是滿臉駭異之色。 原來聞人歌特地來到冰湖引誘敵人,就是看中了湖水平平,一覽無遺,不必擔心敵人偷襲。 但饒是他自詡機智多謀,卻也料不到“不速之客”居然會是章碧津本尊! 他更沒想到,章碧津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到船篷上去,這份身手當真叫人不寒而栗。 聞人歌霍地倒吸一口涼氣,低聲向游春池問道:“這人什么時候來的?你怎么沒察覺到?”語速飛快,顯得十分焦急。 游春池是三人之中最不覺驚訝的一個,木木訥訥說道:“他早就來了,就是……就是太師父命令池兒脫掉王道長衣服的時候……” 聞人歌急道:“他那個時候就過來了?你為什么不早說?” 游春池語氣有些瑟縮,委屈說道:“太師父……太師父沒有問池兒啊……” 聞人歌氣得閉上了眼睛,想到章碧津出神入化的武功,在圣教總壇以一敵百的氣魄,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但轉念一想,自己如今練成天下最強的傀儡,剛好拿老妖道來練一練身手,又何必怯了? 于是定了定心神,睜開眼睛,又恢復從容閑雅的派頭,微笑說道:“今天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章真人仙駕竟然來到我小小冰湖宮,我心中喜不自勝。若是章真人不嫌棄的話,還請到船中小坐。這么站在船頂上吹冷風,似乎不太符合章真人的身份啊?!?/br> 章碧津聽他語帶譏諷,絲毫不為所動,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看了一眼王臨風,淡淡說道:“我這個小徒兒,很受宮主的照顧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