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氣在房間里流動，窗外寒風凜冽，極大的溫差讓玻璃窗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微弱的陽光模模糊糊地映進來。

    宋楊費力地張開眼睛，看著頂上的吊燈，只感到宿醉后的頭痛，一陣一陣的眩暈像海浪不停在拍打海岸一般。

    他撐著床坐起來，干澀的喉嚨和鼻腔，吸進來的空氣都更加干燥。他舔舔自己干得起皮的嘴唇，想去倒杯水喝。

    一轉頭就看見，一個杯子放在他床頭柜上。

    他拿起來喝了兩口，涼透的水碰到嘴唇，進入口腔，如同一場雨淋在龜裂已久的土地上，濕意滲透進了土壤里。

    他不太記得是不是自己倒的水了，但又一想，總不能是宋清給倒的吧。

    宋楊搭了件衣服，推開門走出去。

    亮堂堂的飯廳里，漂浮著濃郁的米香。他走近一看，餐桌上坐著一鍋菜粥。絲絲熱氣從guntang的鍋中冒出來，碎青菜包裹著米粒，濃稠得不分你我。

    宋清端了一個裝著兩顆咸鴨蛋的碗，從廚房走出來。她看著宋楊宿醉后泛紅的眼眶，深深凹陷的雙眼下掛著青色的眼袋，不免有些心疼，“你起床啦，餓了嗎？”

    宋楊放下杯子看看那鍋菜粥，又看看宋清，不可置信地，“你做的嗎？”

    他沒有教過宋清做飯，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做的。所以哪怕是簡單的熬粥，他也不敢相信是宋清做出來的。

    “是啊?！彼吻謇_椅子坐下來，撕著咸鴨蛋的殼。

    “你怎么會做這個？”

    “我不會，田螺姑娘來給你做的?！彼吻鍥]好氣地回答。本來以為mama出來看到會表揚她一番的，況且她都沒有生昨天的氣了，這么大度。

    此時宋清就像幼兒園里的小朋友，等待宋楊手里的小紅花粘在她額頭上。

    “寶寶真厲害，這個都會做，真棒！”宋楊趕緊夸她。

    宋清撇著眼睛哼了一聲，嘴角卻揚起來。

    宋楊給他們倆盛好粥，不斷用筷子攪拌著，熱氣蒸騰的同時，帶出更多清香。他像想起了什么，認真地說，“謝謝你給mama倒的水?！?/br>
    “不用謝...”宋清瞟了一眼那個畫著卡通小人的瓷白杯子，有些不自然地扭頭。

    “對了，那個方阿姨是誰啊?！彼吻逋诹藥咨字嗨瓦M嘴里，又放下勺子狀似無意地問。

    “是一個部門的同事來的，寶寶問這個干嘛？”

    “我隨便問一下?！彼吻逡灿X得自己有點奇怪，不知道自己問這個蠢問題干嘛。

    “哦這樣?！彼螚顩]當回事，低頭吃自己碗里的粥，繼續說，“今天我還得去趟公司呢，寶寶和我一起去嗎？茶水間有很多好吃的?！?/br>
    拒絕的話繞了好幾圈，她轉念一想，又答應了。

    —

    星期天的公司空空蕩蕩，只有零星幾個人在忙碌。宋楊帶著宋清跟幾位同事打了招呼之后，就徑直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宋清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宋楊在電腦前面忙碌，怕她覺得無聊，便和她說，“mama還要忙一會兒，出去左拐到頭就是茶水間，你去拿點零食嗎？”

    宋清答非所問地，“你們部門在哪里??？”

    宋楊以為她是想隨便轉轉，回答說，“我辦公室出去對著的那一塊，都是?！?/br>
    “行。那我去吃點東西?！彼吻妩c點頭，從沙發上面下來，推開門走出去。

    宋楊所在部門的那片區域空無一人，只剩各個工位上的雜物安安靜靜地擺在那里。

    宋清走過去，一個一個地看著。很快，她找到了方圓的工位，她趴在方圓的椅背上，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想從這些小物件中匯總出方圓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方圓的工位很干凈，桌子靠墻的一壁整整齊齊地碼著文件夾，邊緣是花花綠綠的便簽。挨著文件夾的是一盆綠植，明顯被主人精心照料著，正茁壯成長。另一側的收納盒里擺著瓶瓶罐罐，里面是一些枸杞和西洋參之類的養身補品。緊挨著的是一個相框，畫面上是她抱著一只小狗，笑得燦爛，跟昨天她對宋清露出的笑一模一樣。

    宋清撥弄著綠植的葉子，不情愿地承認，方圓是一個很細心又很熱愛生活的女人。

    手機在荷包里微微震動，宋清直起身子，邊往回走邊掏出來看，是岳棋發來的微信消息：今天哥請你看電影，是你愛豆主演的耶！附了一張電影海報圖。

    宋清沒有心情和他出去，在屏幕上敲敲點點了一會兒：不了吧，有事兒。

    那邊很快回復：但今天是周天誒，大學霸偶爾也休息一下啦～

    宋清心里記掛著另一件事，又拒絕到：改天，我請你看。

    岳棋發來一個“苦澀”的表情包：好吧T＿T

    宋清把手機放回包里，還沒推開宋楊辦公室的門，就聽到背后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是清清嗎？”

    她回頭一看，是方圓。她沒有昨天那樣明艷奪目，此時只穿著一套干練的西裝，外面批了一件黑大衣，妝也沒有那樣濃，只是淡淡地描了眉毛涂了一點口紅。

    方圓看她愣著，以為是沒認出自己，就笑著上前來，“我是方阿姨啊。我們昨天見過的?！?/br>
    宋清僵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一下，“方阿姨好?！?/br>
    “你好你好?！狈綀A有點羨慕地說，“你陪爸爸來上班的嗎？真體貼，難怪人說生女兒好?！?/br>
    “不是?！彼吻宥⒅?，收回了自己的笑，面無表情地說。

    方圓驚訝于她的回答，又覺得宋清可能不喜歡被人打上體貼類的標簽，殊不知宋清是在否認最后一句話。方圓尷尬地笑笑，“那等會兒中午和阿姨一起吃飯吧，昨天我們都沒有好好說過話呢?！?/br>
    宋清心里腹誹道：我看你不是想和我說話。她黑著臉要拒絕，正巧宋楊看她半天沒回來，出來找她。一開門就看到她們倆在門口杵著，像兩根電線桿子。

    “方圓你來加班??？”宋楊看到宋清才放下心來，就禮貌地說，“辛苦了?！?/br>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我應該的。倒是您周天還來公司，才是辛苦?！狈綀A又換上自己的標志微笑，“要是您不介意的，等會兒一起吃個午飯吧，正好清清也來了?！?/br>
    宋清聽到這些恭維就煩，更別說還要一起吃飯，誰知道那個女人安的什么心。她轉過身看著宋楊，做出拒絕的姿態。

    宋楊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從前只有他單方面地吃醋和嫉妒。他也不認為自己在宋清心里還有這樣的地位，只以為是她莫名其妙而來的情緒，便點點頭答應了。

    宋清倒吸一口氣，眉毛都皺起來，扁著嘴推開門進去了，留他們兩個人在外面。

    隔著門還傳來宋楊輕飄飄的聲音，“別介意啊，青春期的孩子就有點陰晴不定的?！?/br>
    “沒事兒，有性格才好嘛?！?/br>
    宋清恨自己聽覺太靈敏，把這對狗男女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更生氣了。她掏出手機噼里啪啦地打字：看電影，現在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