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個無聊的開頭
北風凜冽,大地飄雪。 葉寧語裹緊厚厚的圍巾,冒雪疾行,圍巾在脖子上裹了幾圈,堪堪只露出臉頰一點雪白的肌膚和兩只黑漆漆的眼睛,細長濃密的睫毛給人的印象是乖巧動人的,然而搭配黑色的瞳仁一起看時,卻能讀出里面掩藏不住的玩世不恭來。 這大冷天的,誰會在大街上步行? 不遠處光禿禿的枝丫上落著一只形單影只的小鳥,吱吱叫喚,大約期望過路的行人能忽發善心,能給它點吃的,卻不敢高估人性,只敢遠遠地找點存在感,大雪飛揚,連聲音都傳不到很遠, 葉寧語隔著三棵樹,才聽到了它的哀叫,他跺了跺腳,小鳥受驚似的撲閃了幾下,卻實在沒有力氣起飛,只腳下趔趄了一下,再次站穩。 葉寧語頗覺有趣,他從兜里掏出手,解下圍巾,掬了一團雪在里面,只一會兒的工夫,暴露在外的雙手就變得通紅,指尖尤甚,遠遠看去,甚至有些艷麗了。 他無甚同情心地抬頭看了眼,小鳥與他對視,不安地挪動爪子,嘰咕了幾聲, 葉寧語含了含凍得發痛的指尖,嘴角忽然漾出一個笑意,猛地發力,把手上的圍巾擲了出去, 小鳥吱地一聲尖叫,飛遠了,葉寧語在手心哈了口氣,重新插兜,大約是冷得狠了,跑了起來。 小區離學校不遠,他上完課,走半個小時,大概也就到家了。 哆哆嗦嗦地從兜里掏出鑰匙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暖氣瞬間包裹了濕冷的軀體,葉寧語顫抖了一下,終于暖和了。 喵大爺在暖氣旁舒服地打著呼嚕,知道主子回來也只是擺了擺尾巴,直到一雙冰冷的手握住了他暖烘烘的軀體,才炸毛似的跑遠了。 葉寧語給自己泡了杯熱茶,舒舒服服地喝了,才起身打掃被喵大爺占領過的領地來。 一個滾到沙發下的塑料花瓶,被喵爪子踩過的靠背,被蓋了喵爪水印的草紙。 葉寧語把踩得凹陷的鍵盤磕出來,看都不看罪魁禍首一眼,淡定地開機,打開網頁,然后給自己下了碗面。 熱氣氤氳的時候,這個家才算一個家了,喵大爺在餐桌上巡視一番,跳到了他腿上, 葉寧語順手擼了擼,順便解決了晚餐。 隨意把碗放在水池,葉寧語抱起已經灘成液態的喵,重新坐回電腦前, 面前的論壇標題赫然是四個字母:SM!SM! 他在這個論壇貢獻度不小,已經是高級會員了,隨意瀏覽著界面,白花花的rou體,五花八門的手法,葉寧語看似毫無興趣,下身卻有生命似的硬度漸增,喵躺得越來越不舒服,毫不留情地拋棄這個暖和的地方,另投高明去了。 柔軟的布料無法掩蓋堅如磐石的凸起,葉寧語卻像老僧入定似的毫不理會,托腮繼續看,他在找人,找一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 毫無所獲。 葉寧語也不失望,到了十點,便上床休息,擎天而起的rou柱沒有得到主人的絲毫關注,只好委委屈屈地軟下來。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葉寧語夾著一本書走進教室,瞬間便被里面人山人海的場面嚇到了,不僅過道里全是人,連走廊上都是擠不進去的旁聽者。 他教的是高等數學,算是比較乏味枯燥的課程,平時來個半數也就差不多了吧,怎么可能有這么多人來聽課,搞錯了吧? 還真是搞錯了,課堂管理員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說學校請了一位客座教授來講課,沒協調好,以為今天這個教室是空的,就給撞了,請他稍等片刻,正在協調。 葉寧語點點頭,又看了看表,已經8點一刻了,他靠在欄桿上,想著缺掉的時間要怎么補上來。 走神的片刻,他聽到轉角有人,一邊說話一邊向這邊走來, “撞課?怎么回事?相關負責人呢?怎么說?” 一旁就是負責人,連忙又解釋又道歉, 這邊葉寧語已經怔住了,沒等他深思,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挺拔身影已經近在眼前。 陸巖,他的主人!前主人! 四目相對,氣氛驟然古怪起來, 負責人忙介紹,“陸中校,這位就是與您撞課的葉老師,您稍等片刻好嗎?我們正在協調新教室?!?/br> 陸巖穿著軍服,聞言摘下帽子,優雅地伸手,“寧語?這么巧?” “誒,你們認識?” “是啊,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br> 陸巖松開手,“是的我們認識,不必找新教室了,我想我們可以共授一堂課,我們不僅是大學校友,而且是高中校友哦,這么有意義的一堂課,不該錯過,你說呢,寧語?” 葉寧語不置可否。 協調員忙著手準備。 “怎么不問我什么時候回來的?”陸巖撣了撣帽子上不存在的灰塵,問道。 “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是第一次,隊里委派我來講課,沒想到就碰到了你,你說這算不算緣分?” 葉寧語沒理會他這茬,反而提起另一個話題,“都成中校了?晉升挺快?” “馬上就是上校了,有我爸,怎么可能慢的了,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啊,葉寧語?!币蛔忠活D地,不像是感謝,反而滿含諷刺。 “好說,”葉寧語笑笑,“看在認識這么多年的份上,請我吃頓飯就行?!?/br> 一堂古古怪怪卻意外地生動別致的課堂就這么結束了,葉寧語看著被一群人簇擁著離開的陸巖,想找自己的圍巾,卻忽然想起昨天已經把它丟掉了,只好緊了緊領口,往回跑去。 走到昨天那只麻雀遇襲的地方,葉寧語抬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圍巾已經被當做鳥窩了,搖搖頭繼續往回走。 直到一鍋面被煮得黏黏糊糊,焦味沖鼻,葉寧語關了火,站了好一會兒,才斷電似的,把頭埋在胳膊下,良久,抬起頭,露出被淚水沾濕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