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
從神都一路至云中,啟程時聞有散匪流竄,然一路下來運氣頗好,一伙也沒遇著。 但自前幾天起,宗臣巡隊時便感異常,一伙人商隊打扮,服飾裝扮皆是中原人,離得不近也時隱時現,并未走官道而是散在草原上,派斥候前去打探一番也未得消息,似是極善隱匿。 故而他警覺起來,常在外圍巡視,探查情況,離若木一行人馬很遠。 宗臣說忙也著實忙,說故意避開,也確實借忙躲著她。 那日在馬車內的曖昧氛圍溫燉了他的神識,雄性本性趨勢他,而自身理智又約束他,他只得逃離那女人的范圍遠遠避開,獨自帶隊在外探查,獨自平復心境。 今日終是到達勝州地界,那伙人觀望許久一直未出手,宗臣等云中郡主車駕和云中都護府眾人馬都進城后,又帶著一隊人馬仍在城外巡野,直至入夜,星月高懸,料定那伙人有賊心沒賊膽已是逃了,他才披星戴月趕在城門落鎖前回了刺史府。 勝州刺史聽聞宗臣歸城,特趕在門口一番見禮,他為刺史比司馬官高一階,但因其從武不得而從文,對將門世家宗氏很是仰慕,且宗臣一路護送云中郡主,在刺史心中已是將他歸為安定王自己人,更是禮遇,一番寒暄,兩人雖推杯換盞幾回,但未聊太多便散了筵席。 刺史抬手,請宗臣先行:“郡主此番在勝州打算停留幾日?” 宗臣未先動,微俯首與他一同向外邁步:“小歇一日罷,離云中不遠了,早些回王府王爺才安心?!?/br> 行了幾步,宗臣讓刺史留步,兩人行禮后,他步伐沉穩的往別院去,馬靴踏地兵甲摩擦,一片錚然之氣。 這些時日他也是頗為疲憊,今日威脅暫去,他也想小歇一會。 正腦子倦怠,忽的想起若木那兩匹馬… 他腳步放緩,朝曲六側頭問道:“今日帶馬給郡主看了?” 曲六不知想到什么,五大三粗的人,黝黑面上突然浮起層薄紅,有些支吾:“…沒…沒,我給忘了…這不今兒個怕城外先前那群匪嗎…” 宗臣凜他一眼,只道下不為例,那曲六忙點頭稱是,一行人返別院去了。 待到院內,他心底還是惦記若木的兩匹馬,打定主意去看一眼安心后再回,便打發部下先行回去了。 先前晚間筵席,刺史原就知他是宗氏嫡長,年紀不大卻立下累累軍功,言辭中頗為尊重,談及父輩更是敬仰,宗臣聽后無甚他想,未多回應僅抱以淡笑,但刺史飲酒漸酣突提及五年前神都事變,宗臣當下就神色一凜止住刺史話頭,刺史似是也知口中失禁,兩人也未再多聊便草草結束。 憶及從前,他難免多喝幾杯,不覺間有些醉意。他這人,越是醉,形容舉止越是沉穩寡言不動聲色,看不出一絲飄然,但腦袋不免昏沉,一路向馬廄走去,眸中望著黑夜中幾盞石燈,好似一團團火絨,聚散不休,視界著實模糊了。 越往前走,越是幽深晦暗,宗臣提起路邊一盞燈照亮腳下,昏黃光暈映在他寒肅冷冽的甲胄上折射出清晰光線。 夜靜謐,隱約能聽見不遠處馬兒鈍鈍刨地聲,和輕松舒緩的響鼻,天邊孤鷹疾翔而過,攏下一聲長嘯,他在萬籟俱靜時感受難得的祥和,凝神靜聽,聽到馬嘶、鷹嘯、風鳴,還有一絲細察才覺的突?!斑青?、咔嚓”聲。 越是向馬廄走近,那咔嚓聲越是明顯,宗臣皺眉提起燈,忽然隱約看到宛虹奔星兩馬間有個身影,他一張俊臉倏然緊繃,神思一清,左手已迅速按到腰間橫刀之上。 “何人在此?”他冷然出聲,一雙醉酒烏蒙的眼極力清醒盯著那人所在之處,“噌”的一聲橫刀出鞘,直指前方。 兩馬中那人聞聲顫了一瞬側過頭來,正是若木。 一雙小鹿眸濕漉漉的含著絲驚嚇,晃得宗臣一瞬失神。 臉上嫩白散著柔光與黑發鮮明對比,好似天邊朗月藏于滴墨天際,她散著一頭漆墨光澤如藻般微卷的及腰長發順著動作微微飄動,身上只著件月白綢寢衣,一根束帶松松掛在腰間,行止間上下擺大開,她忙在轉身一瞬捏緊了衣襟,遮住皓白脖下一片峰巒。 待若木看清那人是宗臣后,眸中閃過一絲得逞,露出個極其柔媚的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宗將軍啊。真是別來無恙?!?/br> 她邁著一雙玉腿徐徐從馬廄走出來,一陣風起春寒立刻附著在腿上,冷得她倒了一步,站回馬旁。 宗臣一時沒想到竟與若木就這樣碰上,額頭青筋直跳,又不禁想起之前兩人種種,抿緊了唇,匆忙收起橫刀抬手行禮就要離去,竟是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別過頭如座雕塑般,披著銀月下的清輝。 可那陣風滑過若木嫩柔的肌膚,也裹挾著她身上剛沐浴后的沁人甜香,混著沉沉酒氣直鉆進宗臣鼻子里,教他腳步沉得竟挪不動分毫。 “還想像上次一樣落荒而逃?”若木聲音飄飄悠悠,似有一分嘲笑意味,“我有這么可怕嗎?” 他醉后昏沉,面上是不顯,可已是思緒冗雜,下定決定,低啞緩慢道:“某與郡主身份有別,不宜深交…郡主請另尋他人?!?/br> 這是要明著拒絕她? “他人?”若木重復一句,想起晚間那個房中驚嚇遠不可與身前男人相比,輕嗤一聲,細看宗臣兩眼,發現他還是那般冷漠疏離,心里有些不耐。 再多的耐心這幾日都被他躲的耗光了。 她只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想要他,現在。 宗臣只覺得那陣風未歇,倏然往身上撲來,混著馥郁誘人的香味。 眼前一黑,一具柔若無骨的身子已入他懷,一雙白嫩藕臂緊環在他腰間。 他卻渾身僵直無法動作,脊部過電一般竄至大腦,手指緊攥成拳。 若木撫著他遒勁堅硬的緊腰,豐軟的胸壓在他熾熱結實的胸口,將他纏的更緊,呼吸交織。 “好冷啊…”她又朝他懷中鉆了會,“你身上這么暖和…” 她嗓音嬌軟著,還仰起頭將軟涼的側臉靠在他頸邊,深嗅他的氣息。 上次就想這樣鉆進他懷中了,想被他有力的臂膀鎖在懷中。 想被他按進他的身體。 她一定會融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