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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鷲山的悍匪頭子張嘯林,進了沈府,八下找人。掀開這個門簾,沒人。踹開那扇門,也沒人…… 沈府的下人們,瞅著闖進來的煞星,敢上去的幾個被土匪頭子一掌撲棱在地。剩下的被男人那股氣勢嚇到,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 張嘯林一間一間房踹開了找人,逮住一個小丫鬟,“恐嚇”對方,問出來了沈伯軒的房間。 闖進沈家少爺的房間,急沖沖到沈少爺的床前。沈少爺又發了高燒,臉頰陀紅的不正常。在夢里似是又夢到了什么,攥緊了拳頭,羞憤難當…… “沈伯軒?……”土匪頭子撩起了簾子,蹲下去抓住了沈家少爺攥緊的拳頭,瞅著人燒的通紅又煞白的臉頰,抬頭問侍候一側的丫鬟,“咋這樣了?” 旁邊伺候的小丫鬟手里端著水碗,搖了搖頭,不知。 小丫鬟端著水碗,要給自家少爺喂水。張嘯林便扶起昏昏沉沉的那人置于臂彎,耳畔聽著那人斷斷續續的喃喃憤語,心中自責萬分。聽說男人第一次被做那事的時候,是不能過的,想來想去,都深深覺得自己那天太禽獸了。披著人皮的豺狼!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那邊管家差人去請的郎中們,接連趕到,進了屋,中醫把脈,西醫給吊水瓶。土匪頭子還要在屋子里呆著,被兩三個醫生、郎中,給一起趕了出去。 蠻橫慣了的悍匪頭子一瞪眼,那邊的醫生郎中們,一點也不怕,“你還想不想讓病人好了?” 壓住火氣,乖乖出了房門,在門外等候。 門里面,留洋回來的醫生拿出聽診器,解開沈少爺的長衫盤扣,要給沈少爺聽診。沒見過那些東西的土匪頭子,以為有人要占他心肝兒寶貝兒的便宜,箭步沖闖進屋,攥起醫生即將得逞的手,那張硬朗的糙龐上,兇相畢露。 “??!……” 醫生痛的大叫,手腕差點被男人掰斷。大喊他是野蠻人,一點禮貌都沒有。氣的土匪頭子拎起他,要把人扔出去。 管家程伯從府門外趕來,慌忙給那土匪頭子解釋,那是西洋用來聽診的儀器,英豪誤會了,誤會了…… 門里的西洋醫生聽診完,用針管往沈少爺的滴水瓶里又加了藥。戴著老花鏡的中醫給沈少爺號了脈,用毛筆寫下一劑藥方,差學徒速去抓藥,每晚煎來服用。 門外焦急等待的土匪頭子,人高馬大,不放心的朝鏤空的門縫里不住的瞅。 此時,沈府的院子里響起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眾人循著聲音紛紛回頭。 只見為首的一身黃綠色的國軍軍裝,身姿英挺,帶著軍帽,腰間別著一把三八蓋槍。身后跟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背著長槍,跟在軍官背后。 來人臉上帶著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沈少爺門外的土匪頭子,見到來人,人一下處于隨時惡戰一場的警戒狀態。 來人笑著,環視了一圈,最后目光也落在了一身敵意的張嘯林身上。 狼類的直覺。 李坤達一如往常,見到面前一身匪氣的男人,笑著點了點頭、示意。皮笑rou不笑。 張嘯林卻做不到那般,眸里的敵意呼之欲現。周身開始散發出讓人惡戰前夕的氣場。 原來當時在屋里伺候著沈伯軒的小丫鬟,嚇的手足無措,又見到門口那個兇神惡煞般的男人闖了進來,到處找他們家少爺。小丫鬟護主心切,便偷偷跑出府,親自去縣長家的宅邸請李家少爺前來抓人。 李坤達領著人到了沈府,環顧四周時見到了那日在青樓床幃間跟他過了幾招的男人。 男人警覺的盯著他,仿佛在彰顯自己的領地,敢上前一步…… 李坤達笑著,跟迎上前來的沈府管家,低聲耳語了幾句。管家程伯聽完退下。 沈家少爺的門外,暗地里的劍拔弩張。情勢似乎一觸即發。 (下) 李坤達在外廳里敲著桌子等待,琢磨著眼前這人挺眼熟。腦海里忽的閃現那晚在蘭香園里,護著窯姐的一個背影。 當時那人的武藝不在他之下,恐戰不過。再加上周世伯也在,李坤達只能作罷。 后來回了營地,再回想起來,盤在那男人腰上的那雙裸腿,怎么不太像女人的? 李坤達想要再折返回去確認,卻被老爺子關了禁閉,讓他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兩人都被請到了外廳坐著,誰也沒搭理誰。 土匪頭子大咧咧坐在靠門的黑漆寬背明式靠椅上,坐不住,一會兒起來到沈少爺的屋外看看,被醫生帶來的助手擋在外面。 “你還想不想讓他好了,你這人怎么這樣……都說了幾次了,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你怎么還三番四次陰魂不散的……” 醫生帶來的助手伶牙俐齒,言語也頗為刻薄。沒好氣的推慫著不住往里伸著脖子瞅的張嘯林。 那張嘯林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想要伸手撲棱那小助手,又看小助手身子骨單薄,他扒拉一下,可能都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拉月。 不能恃強凌弱,特別是在沈伯軒的宅子里。土匪頭子突然對自己有了要求。折返外廳又焦躁的坐在那里等。 同屋的李坤達倒是鎮靜。差人去請了軍隊里德國來的軍醫,幫忙看沈伯軒到底怎么了。 去請李坤達過來的小丫鬟給李坤達上茶,沒好氣的也給張嘯林那桌上了一杯。 “這位仁兄……” 李坤達端起茶盞,要跟張嘯林搭話的時候,張嘯林又騰的一下起身,大步到對面沈少爺的門前,伸著腦袋往里瞅。沒好氣的小助手剛拿了針筒過來,看到又是那個人,兩人再次發生了沖突。 “李副官,把這人逮走,凈在這兒礙事……” “小丫頭片子,你說什么……” 來請張嘯林回寨子里的小嘍啰到了沈府,正好遇到了那一幕,伸手就要拍小護士的頭。被著急沈少爺病情的張嘯林扒開,“別在這兒添亂……” 心煩氣躁的土匪頭子在房門外焦急的踱來踱去,不知道里面什么個狀況。小嘍啰在當家的耳邊低語。張嘯林一臉的煩躁,聽完小嘍啰的話,又看了看沈伯軒緊閉的房門。 李坤達坐在正對著沈伯軒房門的外廳里,悠閑的喝著茶,看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伯軒門前那個穿著一身黑緞衫,高高大大,著急火燎的男人,聽了外面來的一個小嘍啰的話之后,走了。 李坤達笑了笑,賞給剛才給他通風報信的小丫鬟兩個銀元。讓小丫鬟買頭花戴。 小丫鬟臉頰緋緋,“謝過坤達少爺……” 低著頭,也不敢看青年軍官的臉,轉身跑了出去。 李坤達繼續敲著桌案等待。 他有著足夠的耐心。那天心急了,計劃的不夠周密。沒想到會遇到周世伯,忘記了周世伯跟那蘭香園老鴇的交情…… 百密一疏、功虧一簣。 李坤達沒想到沈伯軒還能找他。見到沈府的小丫鬟來的時候,李坤達頓了下,隨即拿起門口剛脫下的軍裝外套,帶著小丫鬟一起上了吉普車,領著幾個人開車到了沈府。 路上,剛被嚇的六神無主的小丫鬟坐在搬來的救星身旁,說他們少爺前幾天回府后,一直發高燒,今兒還吐血了,沈府還闖進來一個兇神惡煞般的男人…… 小丫鬟被一連串的變故嚇的驚慌失措,啜泣著,也說不楞整。 李坤達沒注意后面那句話,只注意到沈伯軒那天回府后,發高燒了,今兒不知怎地還吐血了…… 一向不喜于色的青年軍官,聽著小丫鬟的話,皺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那晚下的藥多了…… 人也沒吃到,還把人整到丟了半條命。 身旁的軍官臉色有些黑,到了沈府門口,打開車門,下車。 嗒!嗒!嗒! 馬靴踩過沈府臺階的聲響。 青年軍官一身戎裝,領著幾個手下進了沈府大院。 入夜,沈家少爺的房門才打開。 郎中走的時候吩咐沈家下人明天到回春堂抓藥。西洋醫生領著已經開始打起瞌睡的小助手,說明天再來給沈少爺打針。 李坤達請來的德國醫生,也用不熟練的中文跟李坤達匯報沈少爺的病情。 “用、你、們、中國、的、話說……沈、少爺、是、氣急、攻心……” 拿下聽診器的德國醫生約翰.修爾頓,一字一頓,用蹩腳的中文說著沈伯軒的病情。 “并、不、嚴、重……” 合起藥箱,跟一名士兵下去,坐車回了營地。 沈家少爺的臥房內,李坤達一個人坐在那人的床邊,借著月色看著那人蒼白的臉。臉色陰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少爺……” 管家程伯,輕聲輕腳的進來,朝年輕的軍官作了個揖?!坝袆诶钌贍斄?,天色已晚,老朽送李少爺回府……” 隱沒于暗影里的男人看不清楚神情。 半響,才帶著笑意,從床前的椅子上起身,道:“有勞程伯了?!?/br> “李少爺客氣?!?/br> 程伯帶著人出了少爺的臥房,帶上了房門,領著李坤達那行人出了沈府大門。 到了大門口,再次躬身作揖,恭候著年輕的軍官上了車??粗囕v發動,坐在車后座上的陰郁軍官遠離了沈府之后,才返回府邸,關上了大門。 “小翠兒……” 深夜燈火通明的的沈家外院的中廳里,管家程伯叫來了今日前去李家搬救兵的小丫鬟。給了她銀錢,讓她第二天,天一亮走人。 “吃里扒外的東西?!?/br> 程伯不顧小丫鬟的哭喊,讓人把人帶去別院,第二天看著人收拾包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