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凈化
“呼——呼——哈呼——”急促的呼吸聲,在某個漆黑的空間中回響。 林純然的四周,被濃到化不開的黑暗所包裹。他的一切感官,像被套在一只密不透風的麻布袋里,袋口抽緊,不讓一絲光亮漏進來,無論他怎樣掙扎都鉆不出去。伸出雙手,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還有一塊蓋在頭頂的硬木板。 林純然像條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喘息,他知道緊張會令他消耗掉更多氧氣,可他止不住緊張。因為他又進了密室,而這一次是躺著,像是躺在兩塊木板間逼仄的夾縫里,就好像……一口棺材。 一個“瞎子”的本能就是觸摸,更何況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知道要先尋找線索。 他不是沒希冀過小哥哥的出現,可這一次不比在井底月明中的浪漫、試衣間鏡前的旖旎,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太過駭人,他不可能坐等著小哥哥來給自己提示。更何況如果他猜得沒錯,那么他很快就會窒息。如今只有靠自己。 指尖在蓋頂的木板上游走了一圈,所觸到的皆是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很多文字,或是圖案,總之筆畫很復雜,又好像每一個都差不多。林純然想起了恐怖游戲里、那些封印僵尸的咒文…… 我擦!我不會被當作僵尸給封起來了吧!救命啊,這兒有一只是活的! 他在心底里這樣吐槽,可他不敢喊出聲。盡管理論上來說,呼救后活命的機會更大,可設身處地地想想,任何人突然置身于不明情狀的黑暗時,恐怕都不敢隨意驚擾黑暗本身,或者潛藏于黑暗中的、某些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的窺伺者。 僵尸,窺伺者……林純然剛這樣想著,指尖就觸到了身旁的不明物體。他趕緊燙了手似的縮回來,心跳如擂鼓,因為他感覺……那是個人。三面被木板包圍,偏偏他的右手邊,還躺了一個人! “……是,你嗎?”林純然抖著聲音問。 他當然希望回答他的是美男小哥哥,就算對方依舊不愛說話,哪怕動一動,伸手摟過來抱住他也好??伤煜ば「绺绲捏w溫,絕對不像方才觸到的那樣冰冷,冷得就像一具死去已久的尸體。就算這只是他的夢境,也太他媽恐怖了,這一個不是春夢,簡直是噩夢??! 林純然不敢再亂摸了,他僵直著身體,側耳傾聽“隔壁”的呼吸……尼瑪,根本就沒有呼吸??! 狹窄的空間里,就只有林純然一個人、喘到快要飛起來的吸氣聲?!昂簟簟毕袷窃谇藐庨g的門。 他快要瘋掉了。這個時候他真希望小哥哥立刻出現,哪怕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日個半死,也好過莫名其妙悶死在這個鬼地方,身邊還躺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兒要好??! 等等,說到“日”……林純然這才感覺,自己的后xue里確實有一點異樣。一旦開始注意到它,那種被塞了什么東西的異物感,就突兀得叫人難以忽略??蓜偛潘鮼碚У?,由于太過緊張,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不敢摸旁邊,摸一摸自己,總還是保險的。 林純然跟爬螞蟻似的,一點一點地朝屁股下頭挪移手指頭,盡量壓抑響動,不去驚動旁邊“睡著的那位”。待手指頭扒開了屁股瓣子,伸進了xue口的軟rou,他也稍稍鎮定了一點下來,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了。 越是害怕,林純然這腦子里,就越是止不住地浮出冷幽默來攪場。他想起有一回、他下課回宿舍,看到衛生間的門開了一條縫,小胖同學正歪在馬桶上“哎喲哎喲”地直叫喚。問他怎么了,他說最近辣條啃多了,便秘。 處在絕對黑暗中的林純然,覺得自己已經緊張到表情失控了。他伸著指頭,抖抖霍霍地摳著自己的xiaoxue,腦海里浮現著小胖痛苦卓絕的表情。他居然又想笑,又想哭。人類所能經歷的最大恐懼和荒唐,他大概在這間密室里,同時奇異地品味到了。 林純然,這他媽要還是你的幻想,那你的幻想能力可真是絕了! 此刻他手里捧著一面銅鏡,在心里這樣自言自語地罵自己。之所以能看清,從xue里摳出來的是一面銅鏡,是因為小鏡子在“出洞”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散發出藍綠的幽光。八角雕花的圖案,鏤刻的是明月與祥云,古色古香,古味古意,雕工相當的精美無瑕。且其無光自亮的反物理特性,顯示著這不是一枚凡俗之物。 是誰他媽塞在我屁股里的!林純然在心中吼出了靈魂一問,當然還是沒有答案。 鏡光就像幽燭,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林純然本能地不敢側過頭去、看旁邊那位的容顏,只好先查看下蓋頂的木板,刻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圖案。 一看之下,心中升起駭然。他先前猜的沒錯,這些刻紋果真是一排排重復的文字,鋪天蓋地地映在他眼中,全是“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克魘……” 魘。 他記得在齊老師給自己看的那本書上,匆匆掃過一眼。就在古風小哥哥寫意畫的旁邊,印著一個大大的古纂“魘”字。當時他做賊心虛,旁邊一大串附加的小字講解,他沒來得及看,就急著搖頭否認、從辦公室出來了。但他清晰地記得,那本書的封面上印著醒目的一行標題“古魔圖注”,以及副標題“中國古代民間神話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集注”。 林純然的思緒好像有點通了。這個棺材恐怕不是封印自己的,相反,像是為了攔住別的什么力量入侵到棺材里來一樣,刻了這么多的銘文。 是為了堤防小哥哥么?難道他就是“魘”? 到了這一步,林純然覺得,他不得不去看看側面,究竟躺著誰了。有些事,哪怕你怕得頭皮發麻,你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否則你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就永遠被困在無知的匣子里。 聽說古鏡可以辟邪。林純然握著古鏡擋在面前,就像膽小的士兵舉著盾牌一樣緩緩地轉過頭去。起初,他不敢睜眼,閉緊了眼皮豁出去一樣聽動靜。過了幾秒鐘,一切照舊,沒有凄厲的鬼叫,也沒有朝他掐過來的長甲鬼手,他這才瞇起了一道小縫去瞧…… 咦咦咦?這不是他們班班花么!搞什么啊,林純然差點囧得摔了鏡子。合著他還在做春夢自己嚇自己呢?居然把一直暗戀的班花也給設定進來了,還一動不動地躺著當個啞巴NPC,任自己“欺侮”?噫!醒醒,醒醒,這幻想太yin蕩了。 確定了是自己人,那就沒什么好怕的了。林純然借著鏡光,把班花同學從頭到腳地照了一遍。面色紅潤,神態安詳,除了鼻子里不出氣以外,倒不像是個死人??蛇@一身cos服,也忒他喵的瘆人了!這咋設定的???整個棺材出來也就罷了,還給女主角套了一身花花綠綠的死人服?! 堅定認為這一切都出于腦內幻想的林純然,真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腦殼兒。就沖班花的蘋果肌上,那兩坨三寸厚的紅胭脂,就算躺平了讓自己上,自己也硬不起來啊。 說到行頭,林純然又下意識低頭看一眼自己……我擦!我怎么也穿著死人服??!喪氣,喪氣死了!他一邊扒著衣服,一邊踢掉鞋子,坐又坐直不起來,累得氣喘吁吁,這么一折騰,怕是又耗掉了幾升氧氣。 不行,我得看看自個兒臉上,是不是也糊了白粉,別也給我整個死人裝! 這樣想著,林純然把鏡子舉到眼前,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差點嚇得魂不附體!倒不是化妝的問題,他的臉依舊細皮嫩rou、跟平時一樣的白白凈凈,可他這耳朵里,居然堵著兩團黑黢黢的東西,像是細長濃密的頭發絲,長得從耳道里戳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一時之間,林純然陷入狂躁,瘋狂地對著鏡子拉扯摳挖,腦內BGM重復著抖音神曲:“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隨波飄搖~~~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那兩團頭發,剛被拔干凈的剎那,一聲凄厲的哀嚎就傳入了耳道:“相公——你不要我了嗎——那是我們的結發信物啊——!” 林純然萬分驚恐地看到,原本安靜沉睡著的班花,忽然睜開空洞洞的眼珠子,朝他伸出一只絕望的手!一個原本唇紅齒白的少女,忽然變成了青綠色的干尸,滿唇的裂紋和枯槁如鬼魅的形容,瞬間化成了一抔塵土落地,喪服虛軟地坍塌下來。 “哇啊啊啊啊??!”林純然見鬼似的大叫一聲,趕緊像躲瘟疫似的,將手里攥著的頭發扔遠了。 驚喘過后,林純然全部都想起來了,包括女尸為什么會叫他相公,包括他與魘未完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