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七
7 空氣安靜得只有洗水池三十秒一次的滴答聲。 他的眉棱高峻,眼眸狹長,如果直視人的時候,應該會很有殺氣吧。 姚良偷偷往身旁窺視一眼,如此想到。 他們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誰也沒說話。 在這寂滅的間歇中,他對挑起話題的把控能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某位熱情過剩的鋼琴老師教他“今天天氣很不錯,對吧?”這樣的句子也想不起來。 眼見著這樣詭異又寧靜的氣氛仿佛是要維持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姚良側過頭剛想開口就對上了一雙同一時間轉過來的眸子。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知道他是刀尖舔血的人后,姚良怎么看都覺得,男人的虹膜周圍簇有一圈將眼瞳渲染得暴戾兇狠的血紅色。 而現在,這雙眼睛的主人向他遞來一杯茶,聲調聽起來依舊是僵僵的冷硬:“渴嗎?” 姚良中午菜吃得多,湯喝得少,因此這會兒的確也是口渴,便伸手道謝接過。 指尖相觸的時候,干燥的冬季常出現的靜電流在他們之間穿梭,兩人都被電得麻了一下。 男人的手很穩,待姚良完全將茶盅接過才收回手。姚良垂眸摩挲著杯壁,是和他的指尖一樣guntang的溫度…… 一時鬼迷心竅走來的位置,讓他的焦躁幾乎快壓制不住。在姚良抿了幾口茶后,嚴屹忽然站起了身,兩人的距離也隨之拉開。 “上樓看看?”他對嘴唇被茶水滋潤得水紅的人說。 實際上單身男人所居的家里樓上樓下都是一樣的單乏,但比起剛才的距離,他終于又重新獲得了短暫的呼吸空間。 他帶他走過樓上的一間間房間,在路過臥室的時候確幸匆忙離開時還有將衣柜好好拉上,不會露出滿是軍裝的內里。 他一定很討厭吧,男人想著就落下半步,像他這樣只會打打殺殺的粗…… “誒?”被喚回神的嚴屹聞聲直視過去,只見那個絕密房間的房門竟打開了半扇——是他今天早上走得太急忘關! 姚良忍不住用手將門完全推開,空曠的房間里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就完全顯露了出來。 “原來你也會彈琴呀…”姚良忽然想起了慈善宴會上自己的表演,不禁仔細地回想演奏有沒有出錯。 “不是?!笔嵌Y物,可是說不出口。 “恩?不是嗎?”剛才一路走過他只覺原來雄踞一方的上將生活也和平民百姓差不多,但現在看到這架白色的三角鋼琴才恍然失笑,怎么可能差不多呢,這樣一架鋼琴,怕是普通人的一輩子抵進去也得不到吧——還是那位熱情的老師說過,全世界制作得最好的鋼琴是德國手工的鋼琴,而那張鋼琴上燙金的字,明顯是德文。 如果能在上面彈奏一次就好了,音色一定很完美——所以買了這樣一架鋼琴放在家里不拿來彈會是做什么呢? 在窗外雪折射的白熾光芒下,眼含熱望凝視著鋼琴的人皮膚白皙得幾乎和三角琴融為一體,就在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靈,對房間內唯一的另一人說:“我想學,鋼琴?!?/br> 姚良驚訝回眸,正好對上他專注又認真的眼神。 “可以…教我嗎?”這樣的句式,從一個渾身透漏著上位者氣息的人嘴里說出來,莫名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可以的?!绷季?,門邊的姚良終于對心弦緊繃得快要斷掉的男人回答道。 一旦坐在鋼琴前,姚良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不管做什么動作都那樣優雅,但這優雅中若現了天性的釋放,和與音樂接觸時純粹的歡愉。 他移動的細臂如同鳥兒的翅膀,在天際之上與蝌蚪狀的音符翱翔嬉戲,手一揮,又變成了絕美的織女,一個個音符發光發燙,化成藍紫色的星辰。 在疏朗的光影下顯得有些暗淡的睫毛撲閃了一次,距離如此之近,他甚至連他臉上剝殼雞蛋般細膩的肌膚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坐在他的身旁,緊挨著,能聞出他散發著一種香味。是這種味道,是他輕易區分出于面包濃郁麥芽糖的味道,是魂牽夢縈他整個夏天、秋天、冬天的味道,專屬于他的味道。 “老師?!彼蝗怀雎暯兴?,以一個聯彈者,以他的學生,以一個剛剛才確立了親密但純潔的關系的身份叫他——卻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去克制些什么。 他回過頭,表情生動——先是微張了小口,后又彎了彎靈亮的眼睛。他似乎是因自己的沉迷而感到不好意思,白嫩的臉頰自底向上浮了一層羞粉,暈染在另一人的心上。 于是忍耐已久的空氣搏動,燃燒,刺癢,鮮血淋漓的野獸嗥叫,掙扎,出籠。 琴鍵被兀地一壓,錯亂的音符流瀉。他將他壓在白色鋼琴上,終于俯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