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16 充盈了城內寬長街道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嚴慎獨心情很好,好到親自開車送人回家,曲面玻璃前沉寂的街景也沒有消減他的愉悅絲毫。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手伸向旁邊將姚平安倍感新鮮的白帽子摘下來,語氣隱隱含笑:“很喜歡?” “帽帽~”彎如月牙的眼睛回答了他的問題,白棉的帽子乖巧地堆在他腦后。 原來覺得黑色會襯得他膚色雪白,沒想到白色讓他更顯稚嫩天真。 蝎尾辮因主人又想將連衣帽戴上的動作而甩到了前肩,可惜這件小馬甲是歐洲中世紀的風格,帽子又深又大,他笨手笨腳地搗鼓著,把帽子扯得歪歪扭扭都沒戴上。 如果姚平安有心思考,一定會覺得因為姚良一句話都作了萬全準備的嚴慎獨現在的舉動十分反常,他不但將為他準備的新衣服給他換上,還在下午舔弄深陷鎖骨時沒有忍耐自己的欲望,留下了一片明顯烙印。這等明目張膽、毫不加掩的舉動,最該明白過來的人卻沒能明白其內藏的含義。 天空響過一陣悶雷之后,雨卻沒下??諝獬翋?,街上行人寥寥無幾,故一路順暢。 嚴慎獨先下了車,轉半圈來到副駕,右手拉開車門,左手擋在車框處,以免冒冒失失的人撞到腦袋。 他看見他皺皺的帽子,自然地伸臂攬過跳下車的人,慢條斯理地將帽子撫平,又理了理被他壓得起卷的衣擺。 “回去吧,”他從未如此大方,“今天是小安生日,姆媽一定給小安準備了很多禮物?!?/br> “生日快樂,寶寶?!彼雌鹦?,興味十足。斜光從聳起的眉棱打下來,陰影下的眼神晦暗莫辨。 身影漸漸隱進門扉的另一側,靠在車門邊的人點燃一根煙,火星在完全將臨的夜幕中明滅可見。 嚴慎獨吐出一口灰藍的云霧,不明白這苦澀的東西為什么會讓現在應該已經離開省城的人戒而復吸。 他掐滅了煙,太苦,小安喜歡甜的。 包裹著鐵皮的車門,漸漸流失了熱度。遠處如豆的燈火地透過膠紙,隱隱約約抖著火苗。 四周靜謐,沒有哭聲,沒有任何聲音。 在車門完全冷卻的一刻,他的耐心終于告罄,抬步往深巷走去。 布滿風霜的柴門推開時發出遲暮的嘎吱聲,房間有關于姚良的所有東西都被人清空。 空蕩蕩的房間里,小小的身影在角落縮成一團。 他將他環抱雙膝的手拉下,瑟縮了一下的人抬頭就是一張布滿淚水的臉。 淚水將他整張臉都浸濕,他的哭泣是無聲的洶涌。 嚴慎獨抿直了唇線,俯身將人摟抱過,直接就往門口走去。 但此時姚平安卻劇烈地掙扎起來,已經習慣了他乖巧表現的人顯然沒反應過來,竟就讓他如此掙脫了。 “小安,不要惹我……”話音未落,他就捕捉到他極弱極小的聲音。 “姆、媽……”酸澀堵在喉管,燒至腫痛。 “姆媽不見了,小安為什么不來找老公呢?”沒有第一時間的依靠,沒有看見他后的驚喜,姚良在他心中的地位讓咬牙說出這句話的人妒忌深入骨髓。 “姆媽……”像是詞語庫中只剩下了這兩個字,眼眶通紅的人不停重復著。 “回家?!?/br> 他不再多言,強硬地鎖住人往??康霓I車走去。 眼淚撲灑灑掉了一地,嘶啞的拒斥叫了一路。 “小安,姆媽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知道嗎?” “你的身邊只有我?!?/br> 陰暗的車內,他將他恐慌逃避的表情覽得分明。 在粘滯的空氣里,被壓在后座的人說出了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不要、只,只要,姆媽?!?/br> “呵……”他低低笑出了聲,黑不見底的眼里卻是幽幽怒火。 “寶寶,再為別人掉一滴淚,老公就在這里干到你哭不出來為止哦?!?/br> 伴隨著啜泣聲的,是無比清晰的“噠”—— 晶瑩的淚珠滾落,掉在了撐在他臉頰旁的手背上,熱淚如欲望一樣gun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