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歡說,左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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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幾句話,竟教宿青棠啞然無聲到講不出半個字兒。見她還差不遠便要出了正堂,宿青棠下意識起了身,“站??!” 寬大的袖擺撫過幾面,將瓷盞帶落,摔碎在地上,聲響也是清脆悅耳。盞中霧氣繚繞的茶水一并在青磚上濺開大片濕跡,連帶著他衣袂、袖口,亦是頗為狼狽。幸而常服色淺,倒也教人瞧不出來。 宿歡還以為是他氣極砸的,不禁一愣。再依言轉身回去,她心底難免有些不耐。 可待她回身,宿青棠早已將那般失態的模樣遮掩了去。他近來身子確是多有不適,而今在堂中受了會兒涼風更是渾身虛汗,便只得扶著小幾一角,將那些弱態藏得不露分毫,“宿御史的話,是何意思?” 思索少頃,她想著自個兒最后那句話可是太過含蓄,以致宿青棠誤會了,反來質問她。又是半晌的工夫,她說道,“今兒擾了左丞大人的清靜,多有得罪。往后若不得大人應允,再不上門拜……“ “哐!” 小幾傾倒在地,聲響震耳。堂中眾人烏泱泱跪下去,噤若寒蟬,還站著的除卻他,便是宿歡了。 她心底也有些惱了,瞇著眸子看向宿青棠,默不作聲。 宿青棠扶著圈椅穩住身子,緩和著低促的氣息,面色略微泛白。他沉默著試圖穩下思緒,扣在扶手上的指節卻是愈發用力,甚于隱隱泛著青白。強自忍下胃中絞痛挺直了腰身,他寒聲道,“滾出去!” 聞言后她轉身便走。 又見那些侍從依次退下,宿歡方才知曉自個兒想岔了。 他不怎么愿意示弱,便只得硬捱著。 僵持良久,宿歡眉尖輕蹙,“左丞大人?” “……于情于理,宿家的事我應下了?!彼行┝?,更為難堪,勉強講出一句軟話后,便半聲也不再開口。 “嗯?”宿歡一愣,抬首去看宿青棠后,當即又是一愣,“……胃疾犯了?” 宿青棠見她分明知曉自個兒難受,卻不似以往那般時,心底便有了數。 “無妨?!彼查_眸子,看著青磚上還未干透的水跡,唇角輕抿,“回去罷。往后……也莫再來了。若同此事無二,便著人遞封信來罷?!?/br> 兩人相識多年,此時更是對此心照不宣。 她應了,“……好?!?/br> “一路小心?!彼耷嗵目粗x開,心尖兒一酸,“我便不送了……” 也沒見她停留半刻,抑或再應半聲。 待宿歡走遠,他方才捂著腹間跌坐在圈椅上,忍著痛楚眉頭緊皺,將矜傲挺直的脊背,略微彎了彎。 候在正院外的侍從看到來客走了,方才躬身踏進堂中。 “大人……”那侍從有些欲言又止,遲疑道,“外頭下起雨了,御史大人卻是馭馬來的,您看是……” “速速送傘過去?!彼耷嗵挠檬志o緊抵著胃部,話音落下又反應過來自個兒說了甚,失言片刻,再輕聲添了句,“……她還得赴旨,身上傷勢還未愈,若病了……難免教人對宿家多有非議……也難免連累我……” 可見便是再過老謀深算,自欺欺人亦是容易。 “再著人去請個郎中來罷?!彼啪彋庀⑷棠椭?,連同額角冷汗津津,都曉得他此刻甚為不適,“避著人些?!?/br> 宿青棠本就生得好看,長眉濃如墨畫、眼眸笑若彎月。如今哪怕眉眼間有了些倦色,面容泛白,卻半點兒無損風姿,襯著他因此而減了氣勢的儀態,倒更添幾分病弱,柔和無害似的溫軟好欺。 也唯有熟識他的人方才清楚,這人是如何的表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