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分曲 逆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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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分曲:逆蝶 第一次見伯爵的時候是兩年前,那時候我只是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商人的身份拜見凡多姆公司的社長。倚靠在凡多姆海恩家華麗卻不奢侈的精致木門上瞇起眼睛,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懶懶地吸著煙斗,就在我第三次吐出煙圈的時候,小伯爵踏著樓梯走了下來,身后跟著一身漆黑的執事。 那時候的伯爵身著一身暗藍色的衣服,似乎非要和他那只充滿明亮藍色的眼眸形成某種對比,他手持一根紫杉木手杖,那磕在紅木樓梯上的輕響,倒是適度地炫耀了主人的身份。只可惜本來應有的氣勢,因為矮下身邊執事一頭多的身高而被削去了一半。 不過小伯爵倒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怎樣在心里對他評頭論足,只是皺起他好看的眉毛毫不留余地對我說:“我討厭煙味?!边@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直到今天,我回憶起這一句話依然覺得十分好笑。小巧的伯爵蹙著他那尚且幼稚的眉頭,卻是那么強硬并且毋庸置疑地說出口,帶著一種不符年齡的高傲。 我微微頷首,向著伯爵行了一個標準的中國式禮儀并微笑:“既然伯爵不喜歡,那么我就只好稍微收斂一下了?!?/br> 我笑瞇瞇地望著對方,知道對方正壓抑著怒氣瞪著我把煙灰磕到墻角的右手。 伯爵就像一只貓,擁有著漂亮的藍色眼睛的貓咪。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警惕地弓起背來,卻意識不到這樣只會讓人更加想要逗弄它,惹怒它,激起那冰冷水面波濤洶涌的一面。 好吧,我可以大方地承認,我就是這么惡趣味。 伯爵手中捏著紙張,我明白他的眼睛從移到文件上的那一刻就決定了與我的合作。伯爵自以為的淡然和冷漠其實早在眼神相接觸的一霎那就流露了一切,無論再如何成熟,孩子終究還是孩子,還不懂得如何完美地掩飾自己的表情。 正因如此,那個少年盯著我的目光中的銳利亦是絲毫沒有掩飾的:“說起來,那個走私鴉片的中國商人,就是你吧?!?/br> 夏爾·凡多姆海恩,凡多姆海恩家族的當家,凡多姆社的社長兼女王的走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那個年幼的伯爵都是一個最好的結盟者。凡多姆社需要資金,凡多姆海恩家族也需要后援,而對于浮萍一般在英國飄蕩的我,更需要在黑社會有一個庇護——比如,在女王看門狗的屋檐之下。畢竟對于我,生存只需要利益就足夠了。 “正是鄙人?!蔽蚁蛎媲暗纳倌昃弦还?。 伯爵瞇起眼,似乎懷疑地看著我:“這樣大方承認,不怕我抓你嗎?那可是死罪?!?/br> 我的笑容不改:“那么您又怎么能確定凡多姆海恩家有多少罪證是我所不清楚的呢?” 欣賞伯爵惱怒的模樣絕對是一種享受,那種貓一樣犀利的眼神和不甘,真的很想讓人在他炸毛之前好好地欺負。 “名字呢?”須臾,伯爵開口。 我戲謔地看著伯爵,“啊咧,私下里將我調查的這樣詳細,卻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玄關處有一株漂亮的植物正盛開著白花,從上面余留的芳香和水珠就知道,它一直被很好地悉心照料著。 這樣冷的天氣,還能盛開出這樣的花,這是否可以用奇跡來形容一下呢? “……我倒沒指望你會告訴我真名,但是起碼讓我知道——喂,你在做什么!” 我停止撥弄花葉的動作抬起頭無害地笑道:“誒,您剛才說什么?”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少年老成的伯爵臉上終于露出了孩子氣的惱怒表情,他身后漆黑的執事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有沒有想把我千刀萬剮的意思。 “劉濤?!蔽叶⒅嵌浠?,背對著伯爵緩緩地開口。 我來到這個國家的第十天,就把實名獻了上去。畢竟,越大的魚餌就能夠引誘上越大的魚。從那一天起我便知道了,當我決定用所有的籌碼去與一個叫做英格蘭的帝國賭博的時候,我就已經放棄了全部的退路。 那天以后,我便會時不時的拜訪伯爵,工作營商兼調戲。有時也會遇到伯爵年輕的姨媽紅夫人——那個渾身上下都像血似的女人。鴉片依舊與茶和咖啡一路在中國和英國之間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在英國的日子平靜得就像做夢。 我如愿以償地駐進了女王看門狗的屋檐下,如愿以償地做著一批比一批更順利的生意,順利得簡直讓人感到無聊。 我曾經問過藍貓:永遠在夢中無法醒來,和永遠無法做夢,哪一個比較可悲? 可是,永遠在夢中的人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永遠無法做夢的人說不定哪一天醒來才發現一切都是夢境。 我屬于前者,而伯爵,你屬于后者。 生命就是一張無比巨大的棋盤,棋盤的盡頭,你在博弈。 為什么是你呢?暗夜中撫摸著藍貓白皙的躶體,我冷著眼想。 “吶,藍貓?!蔽业氖謴乃谋巢炕窖?,在月光撒進的臥室中我看到藍貓抬起她美麗的黑眼看著我,“伯爵似乎只把我當成一顆棋子呢,這讓我很為難啊。你說要怎么辦呢?” 藍貓眨眨眼說:“殺掉?!?/br> 我失笑,擰了一下她的屁股以示懲罰:“不行喲,我對伯爵的興趣還沒有消失喲?!?/br> 藍貓只是盯著我看——用她那雙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好像她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一般,她再度重復:“殺掉?!?/br> 我不再撫摸她,而是收起了笑容看向她:“為什么?” “擋在大哥面前的人,殺掉?!?/br> 那一瞬間我竟然怔住了,這句耳熟的話,曾幾何時也以相似的面目回蕩在我耳邊。 那個滿臉沾染著鮮血的少年,右手提著自己親生meimei的胳膊猙獰地微笑。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穿越那長久的時間回響在我的耳旁。 “擋我者,死?!?/br> 我突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來,攬過藍貓吻上她的紅唇,寵溺地道: “好,那就殺掉他?!?/br> 棋局就是如此,玩家博弈,布置棋子,在王的座位上藐視一切。 而棋子亦拿著玩家給的利益,心安理得并老老實實地當一枚棋子。 兩不相欠,兩不相關,相互連接著的無非就是那么一點利益,這才是生存之道和自保的不二法門。 但是為什么呢,對于單純地當你的棋子這件事,我竟然開始感到了厭倦。 本來我可以將這場計劃的背叛用商業化的語言形容得無比華麗。一箱箱的毒品“Lady Brown”從茶布船上運送下來,再包裹進精致的凡多姆社出品的糖果包裝紙中。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從容地微笑著,眼里浮過那個少年湛藍的瞳和他身后那個完美到不似人類的執事。 我自知,我已經賭上了全部的籌碼。 人類,總是可笑的生物。 我見過了太多為了利益的俯首貼耳,為了金錢的濫殺無辜。 見過了太多為了那小小一塊的毒品而痛苦匍匐,毫無自尊下跪祈求,沉溺在虛幻的紙醉金迷中,卻可悲地看不到自己末路的人類,一群一群,簡直像地上成片的蟲蟻。 然而在這世上,又有誰能說自己是全然無辜的?又有誰能否認為了利益而卑躬屈膝是錯誤的? 總有一些人類,無法在現實的重壓下生存下去,而我只是販賣了夢給他們。 可是又有誰不是在夢中?我也一樣,同他們一樣的長久的游蕩于一個滿是蝴蝶的夢境里。 在船上靜坐的時候,我已經預料到伯爵會趕來。因此我毫不意外地聽到巨大的船身和炮火相撞的沖擊聲,看到船艙門被撞開,漆黑的槍口對著我的腦袋,那一瞬間我看到氣喘吁吁的伯爵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不過也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就是那個時候我意識到,也許我的夢,自從遇到伯爵之后,就已經結束了。 我不再甘心單純做你的棋子,我要攀到那棋盤的另一側,成為有資格親自手刃你的玩家。 然而在濤天的海浪聲里,我還是輸了。那把只為伯爵而仔細擦拭干凈的古刀,如今居然沒能染得上一滴屬于伯爵的鮮血。 而那名向來露出完美微笑的優雅執事,在重新回到主人身邊的前一秒用眼角瞥了我一眼,那是完全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鄙夷的笑意,猶如這世界之外的,非人之物。 那時候我突然又好笑地覺得,其實也許,我是在遇到伯爵之后才開始做夢的。 之后的很多次,藍貓倚在我的懷中問我, “你愛他嗎?” 于是我笑:“哪個他?” “那個伯爵?!彼{貓眨眨眼她的眼,面無表情地說。 “怎么會呢?”我笑靨如花地捧過那張精致的面龐,溫柔地吻下去,“我愛的是你喲?!?/br> 藍貓換了個姿勢倚過來,眼睛盯著我說:“你愛他?!?/br> 我啞然。抱過她壓在胸口,苦笑。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俄覺然,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人的一生總會做很多夢,但是有多少夢能像古人莊子一樣,被記載千年呢?如果可以,就將我的存在當作梁下夢一場,至少在最后的時刻,我不是以一枚棋子的身份倒在你腳下。 我的一生中,有一個記憶最為深刻的夢境:熊熊的漫天烈火中,橫尸遍野,腐朽的血液淌成了河流,尖叫和呻吟化為了可怖的深紅色地獄。有一只藍色的蝴蝶撲打著翅膀,從尸身和鮮血的上方飛過,逆流而上,直向著那最黑暗的盡頭飛去。 ——那只蝴蝶的名字,叫做夏爾·凡多姆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