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到底是……”

    夏爾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

    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密室，這里是迪斯瑞卡后院的廢舊倉庫。

    莉莉絲有些局促地揪著衣角，手指間的鮮血把襯衫又暈開了一片紅色，“夏爾……你，怎么了，不是說要帶我離開這里嗎？”

    向前一步。

    “你看，我今天沒有穿裙子喲，是襯衫長褲喲，夏爾你……不喜歡嗎？”

    “別過來！”

    夏爾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

    有什么……完全地破碎了。

    惡魔安靜地佇立在黑暗中，勾起唇角，欣賞著少年內心的崩壞。

    “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哪種事？”莉莉絲微微一歪頭，然后笑了起來，“啊，夏爾是說‘那個’嗎？那個娃娃，是不是很美？”

    娃娃……居然將那種東西稱作“娃娃”！

    “這些事情……全部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夏爾厲聲道，“之前被我們抓住的那個黑衣男人也是為你干活的吧！”

    “少爺?！?/br>
    惡魔突然發話了，語氣輕柔卻帶著逼迫性，“您還在猶豫什么呢？”

    瞳孔微微放大了一點。

    “……把他綁起來，然后交給迪斯瑞卡的管理人員吧?！?/br>
    期待，還有……失望。

    少爺，您真的知道您在做什么嗎？

    “你們在做什么！”

    突然傳來的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倉庫門的那端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走近一看，原來是迪斯瑞卡的一名護士。

    夏爾松了口氣迎上去，眼底晦暗：“不好意思，鄙人是夏爾·凡多姆海恩。倫敦一直猖狂地奪取器官的犯人已經被擒住了，接下來把他交給倫敦警署就好了?！?/br>
    護士驚慌地點了點頭，向夏爾的方向跑來。

    這么一來……就結束了嗎？

    就這樣？

    夜色下的舊倉庫里，非日常的那一端卻什么都有可能發生。誰都想不到，誰都沒有時間反應過來的突發事件。

    比如？

    比如……就連塞巴斯蒂安都沒能反應過來的，護士忽然向少年開的槍。

    “少爺！”

    盡管下一秒，護士的脖子就被塞巴斯蒂安整個扭斷了，但是子彈還是穿過了少年的肩膀。血噴涌出來，發出猩甜的香氣。各種意義上都讓惡魔的眸子完全變得腥紅。

    “呵呵呵呵……”

    銀鈴一樣的笑聲從莉莉絲的喉嚨里發出來。他緩緩地抬起右手，伸開拇指和食指做出手槍的樣子對準夏爾。

    紅唇微啟。

    “Bang！”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光是病人，就連護士都在為他賣命。

    這一點也不正常！

    “你未必也太天真了呢?！崩蚶蚪z的衣角被風微微吹起，“夏爾君，這里是迪斯瑞卡啊。然后迪斯瑞卡呢，可是完完全全的我的地盤呢?！?/br>
    被塞巴斯蒂安抱在懷里的少年硬撐著掙扎起來，捂住失血的肩膀站起來。

    “別開玩笑了！”

    “怎么會是玩笑呢？因為，你看……”

    不知道什么時候，倉庫的四周出現了許多漸漸逼近的人。

    病人，護士，醫生，女人，男人，孩子，少年……簡直像是喪尸圍城一樣！

    整個迪斯瑞卡里，還有正常人存在嗎？

    “你……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莉莉絲大人什么都沒有對我們做！”

    ——什么？

    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高聲說道。他的眼睛是清明的，顯然并沒有被任何藥物或魔法所控制。

    “對，我什么都沒有對他們做喲?！崩蚶蚪z跳上了一邊的集裝箱，高高地俯視他的崇拜者們。

    “他們是完全自愿的，是我的信徒！來吧，這時候你們應該說什么來著？”莉莉絲抬高了雙臂。

    “莉莉絲大人萬歲！”

    “莉莉絲大人萬歲！”

    “莉莉絲大人萬歲！”

    “莉莉絲大人萬歲！”

    “你們是什么？大聲說出來！”

    “我們是垃圾！”

    “老鼠！”

    “狗屎！”

    “婊子！”

    ——瘋了。

    ——這，完全是瘋了！

    “看到了嗎？夏爾?！崩蚶蚪z溫柔地向夏爾張開雙臂，“每一個人類都是一樣，骯臟、懦弱、卑鄙、可恥。而我承諾給他們完美，他們就會像狗一樣爬過來，舔著他們的神明的我的腳趾！要知道所有的美麗都是建立在骯臟之上的，是的，我一定會制作出最完美的娃娃！那位大人承諾的戰爭馬上就要來臨了！沒錯，以我為開端的這場戰爭，現在才開始呢！”

    “你瘋了?！卑肷?，夏爾才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瘋了？”莉莉絲仿佛聽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話般，“夏爾君，被說成瘋子中的瘋子，黑社會令人聞風喪膽的夏爾·凡多姆海恩君又是誰呢？哈哈哈哈……我和夏爾君相比，豈不是太相形見絀了嗎？”

    “你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我……”莉莉絲從高處跳下來，逼近夏爾。

    夏爾沒有閃躲。

    莉莉絲伸手撫摸上夏爾的臉頰：“我……想要你?！?/br>
    鮮血還在肩膀的傷口處不斷滲出來。

    少年面無表情，仿佛一個精致的娃娃。

    月色下，是一群猙獰表情的瘋狂信徒。

    “你們不可能從這么多人的包圍圈里逃出去的！”莉莉絲的臉上露出已然勝利般的笑容和狠戾的瘋狂，“是我贏了喲，我要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的??！”

    啊……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惡魔安靜地佇立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你認為……自己所做的是，完美嗎？”夏爾喘息著，并且帶著些許顫抖地說道。

    塞巴斯蒂安安靜地將手套戴好。

    “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付出了很多嗎？”

    塞巴斯蒂安騰空而起，甩出手中的餐刀。

    “以為自己是神了嗎？以為自己背負了多少黑暗嗎？”

    瘋狂襲來的信徒輕而易舉就被塞巴斯蒂安解決，那些粗暴而簡單的襲擊都被執事以優雅而矯健的身手通通化解。

    一分鐘，也許更短的時間。迪斯瑞卡所有的人通通被塞巴斯蒂安擊倒。甚至他還有時間半跪在夏爾的身側，用玩味的語氣說一句：

    “總算是決定了呢，少爺?！?/br>
    “你……這……”莉莉絲后退著，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懼。

    “因為眼前發生了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無法接受嗎？”夏爾向前走著，漸漸逼近莉莉絲，“還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才是弱者的事實？”

    “不、不對，這不對，這一切都不對……”莉莉絲后退著，崩潰地大喊，“那位大人，明明說過這樣可以得到幸福的！”

    “如你所見的這份強大，其交換的代價是靈魂。而你就只是個純粹的瘋子而已，只知道掠奪和殺戮，那樣的創造怎么可能是完美的？最后的結局只能是毀滅?！?/br>
    夏爾將莉莉絲逼到墻角，直到他再也沒有退路時，輕輕地將嘴唇貼在他的耳旁。

    “我很喜歡你的襯衫和長褲。還有……”

    “全部都結束了?！?/br>
    據說，迪斯瑞卡的大火整整持續了三天。等人們終于把火撲滅的時候，里面已經什么都認不出來了。

    尸骨、藥品、病房、倉庫……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了一堆灰燼。

    倫敦警察最喜歡這樣的案子，只是隨便查看了一下現場，就大筆一揮，在案件的卷宗上寫上了“意外事故”四個字。

    而蘭德爾警長則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來自凡多姆海恩的信件，上面只有三個字：已解決。

    而事實上那封信是執事所寄出的，因為凡多姆海恩家的家主正因受傷而在病房中昏迷。

    幾天后，夏爾總算是醒了過來，肩膀上被纏上厚厚的繃帶以后也算是可以自由行動了。

    不……還沒有結束，還有最后的一部分。

    “這是什么？”

    工作中的夏爾抬起頭，看著托盤中一本厚厚的本子問道。

    “是莉莉絲小姐的日記本。屬下趕在火災前拿到的?！眻淌乱庥兴傅卣f道，“您是否還記得莉莉絲小姐最后提到過的‘那位大人’？”

    “當然，當時也并沒有在意……怎么了？”

    “那么我覺得您應該會對這本日記的內容有些興趣?！?/br>
    夏爾帶著有些復雜的心情翻開日記本。

    3月13日

    我依然為自己的身體感到自卑。但是今天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我不用為此感到自卑。有點開心。

    3月20日

    那個人是神！絕對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以撒大人！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再也不會自卑了！

    4 月 5 日

    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以撒大人。

    夏爾“啪”地一聲合上了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