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 撕開了口子的真相和已然落了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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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簫景趕走的第一個晚上,李慕笙一夜無眠。 他坐在簫景之前住的小房間里,從他的枕頭下面翻出一個小小的本子。 那是他們還在大學時候簫景和他的照片,不過大多數都是李慕笙的,他打球的樣子,看書的樣子,突然回眸看簫景的樣子。 小本子看上去很舊,就像是被翻閱了很多很多次,有一些相片的邊緣都有些彎曲了。 藏著這個東西,簫景是在懷念過去嗎? 李慕笙有些怔怔,看了一會,就躺到了床上。 冷漠著,用殘酷的手段逼走他,簫景居然還是什么都不說。 讓蘇淮去查的事情,得到的結論是【李少,所有的流言都沒有什么證據,我調查遍了,相信很快就會知道源頭在哪?!?/br> 李慕笙有些疑惑,以為是簫景藏得太好,于是讓蘇淮繼續仔細搜索蛛絲馬跡務必找到真相。 當年,流言剛剛開始傳播的時候,簫景和自己分手,根本不解釋為什么,甚至連見他一面都見不到,可哪怕如此,對于那些流言自己根本是不信的。 直到那夜里,強行闖入司徒家,看到的躺在司徒情身下一臉絕艷驚人的簫景。 掐著他的雙肩用幾乎要嘔出血的聲音質問著,得到的只是簫景的沉默。 他在雨中暈了過去,再被母親接回家里,那段時間簫景帶著錢出國了,他留在國內,一日一日的不言不語,一個原本溫柔沉靜的人,在那樣沉默的時光之中變得陰郁而暴躁。 三年時光,他有將近一年的時間被心理醫生治療著,直到有一天,他的母親林遙告訴他,她是肺癌晚期。 仿佛在一瞬間被驚雷擊中,他震驚地說不出話。 從那之后,他心底里留下的只有對母親的悔恨和自責。 他沉迷在過去美好的時光里,一段破碎了的戀情,一個輕易放棄他,背叛他的愛人…… 他忽略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母親,肺癌晚期…… 那時候,林遙躺在病床上,止不住幾乎要撕裂胸膛的咳嗽,她瘦弱慘白的手伸過來,抓緊了李慕笙的,“小慕…………” 彷徨的,幾乎也同時絕望了的李慕笙落下了淚,他有力的卻顫抖著的手緊緊握住林遙的,他直覺母親有話要說,將她瘦骨嶙峋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小慕……如果mama做錯了什么,你會原諒mama嗎?” 他當時不知道為什么母親臨了之前會說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可那時候,他失去了簫景,心理深處的創傷都還沒有愈合,他便要再次面對所愛的離去。 他忍著淚,看著母親那張已經慘敗的,衰老的容顏,不復曾經的英氣和美麗,沉聲道,“不論你做什么,我知道都是為我好?!?/br> 林遙死了,卻將沉在黑水里的李慕笙拉了出來。 他開始變得成熟,變得冷酷,變得不近人情…… 心上所有的痛,在終于抓到簫景之后,只想全部報復在他身上。 或者他只是在逃避,逃避因為母親的過世而悔恨的自己。 可他沒有想到,他對簫景的感情,在三年的痛苦歷程之中不減半分。 的確,他恨他,可另一方面,他對他的愛,一點都不比當年少。 直到司徒情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不斷地用簫景挑釁他…… 而在知道簫景和司徒情在盛庭的衛生間里曾經進行過長達二十分鐘的對話之后,他只覺得無法再忍。 原本不想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卻在全然爆發的焦躁,嫉妒情緒之中,完完全全止不住了。 他囚禁了司徒情,直接切斷了他和簫景的任何聯系。 這是犯法的,可他根本不怕。 他甚至覺得如果不這樣做,他會在下一次司徒情和簫景有接觸的時候,直接殺了他。 而在簫景的面前,他居然能夠表現出一點都不在意。 一次一次,用帶著刀鋒的話語,向簫景表示他不在意他和司徒情的關系。 看到簫景那般慘敗的面容,他的心上一點點空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是為了在司徒情面前耀武揚威,還是在簫景面前維護著他的驕傲自尊,可這些話語,眼神,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了利劍,幾乎將簫景置于死地。 金小姐只是一個幌子。 他們的確曾經相識,但金小姐只是他的一個朋友。 雙方的父母有過口頭的婚約,兩個當事人卻都各自有心上人。 當金小姐對他談起她的愛人的時候,那眉飛色舞的樣子,讓李慕笙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和小景。 那時候,他露出的微笑,是真心的,卻和金小姐沒有關系。 而囚禁著司徒情,或許是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 退一步講,司徒情就像是一條毒蛇,他說的話,做的事情,都漼著毒液。李慕笙本應該直接當做廢物垃圾在腦子里直接處理掉,可本能的,他居然把司徒情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半個字都忘不掉。 原本以及處于劣勢的人,跪坐在地上的姿態依然有些狂妄地仰著頭,“我比你了解小景,不然我怎么會比你先一步得到他的身體?你不知道那天夜里,他在我身下有多軟,多么惹人憐愛……那時候我連cao死他的心都有!” “他本來就不想待在你身邊了!你還記得嗎,你母親給他一筆錢,他就不見你了。哈哈哈哈,而如今他對你最多就是愧疚,愧疚當年為了錢離開你,愧疚你曾經對他的愛罷了!不然……當年情意綿綿,你對他幾乎舍生忘死,李家這么大的產業你說不要就不要,面對這樣的你他都愿意拋棄,如今你對他百般刁難羞辱,他還會喜歡你?” “他本來就天性涼??!只要拿更好的換,他絕對會毫不猶豫放棄眼前的!” 一個字一個字,如刀尖將傷痛刻在了李慕笙的心口上,痛得他幾欲發抖。 用假意對金小姐的溫柔,甚至請來金小姐去醫院和他演戲,幾次試探簫景,那人只是呆呆望著,眸子里含著幾分茫然和脆弱,卻一句話都不愿意問。 一點點灰心了,看著簫景和自己保持著的距離,明明觸手可及,卻總是覺得隔得那么遠。 他明明看著自己,卻似乎在兩人之間隔著千里之遠,屏障就擋在兩個人之間,迷迷蒙蒙地仿佛隔著霧氣。 真的,只想離開自己? 只是這樣想想,心中就是一陣悶痛。 李慕笙心痛難忍,卻只知道,簫景在他身邊的的確確從未展開過笑顏。 開始的時候在情事上也從未有過動情的時候。 只是……愧疚嗎? 心口滴了血,在司徒情的挑撥之下,曾經介懷的簫景的背叛,到后來看著簫景無法情動的疑惑,直到眼下對他試探卻無所得,終究讓他灰了心,冷了意,葬了情。 終于在那一天,他決定讓簫景走,決定說一個謊,保住自己最后的那一點點自尊和驕傲。 既然他只是愧疚,就讓他走好了……! 我要告訴他,是我不要他了……! 這一次……這一次是我李慕笙,不要簫景了! 他握著兩頭都帶尖刀的劍,將彼此刺得血rou模糊。 簫景拒絕了錢,和他要走了曾經的那個公寓。 當時李慕笙臉色都變了,他甚至想出口問一句,你既然不愛我,拿著那個公寓做什么?三千萬難道買不到一個更好的? 話被哽在喉嚨里,被他忍了又忍,沒有問出口。 簫景魂不守舍,只是垂著眸子,一張臉蒼白著,失魂落魄的走了,留下李慕笙一個人站著原地,他茫然地看著室內的一片冰涼,仿佛那人一走,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烏有。 簫景要走了公寓,卻在李慕笙的心底那一望無垠的冰原之上,留下了唯一的春。 這或許是唯一的希冀了。 他假意讓蘇淮告訴簫景“訂婚”的日期,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依然等不到簫景的任何一句話。 蘇淮說,那天簫景一句話沒有說。 他安安靜靜,看起來無比的溫和順從。 心上空了。 他覺得,他再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了。 從簫景離開,沉沉的痛,密密麻麻堆積著,心尖上都冷著。 他想他,卻沒法像三年前那樣,拋棄一切,拋棄自尊驕傲,跪在那個人的住所下面,淋著雨求個答案。 或許不僅是簫景變了,他也變了…… “訂婚”日子的前一天,他想那個人想的緊,只能來到他的臥室里,靠在他的床上發著呆。 簫景枕頭下面的那個小冊子這幾天被他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他甚至有些心酸,心里仿佛在問,這人連我明天要訂婚了都懶得過問,他留著這相冊做什么。 他平日里冰冷的眸子含著幾絲霧氣,呆呆望著那相冊,捏著相冊的骨節發白了。 就在此刻,蘇淮來訪。 蘇淮在這一段時間內想盡辦法查詢簫景這三年到底被哪些人包養過,哪些人做過他的金主,百般追尋線索卻一無所獲。 當時李慕笙對簫景更多的是無法澆滅的怒氣,只以為是他藏的好,讓蘇淮繼續查,結果蘇淮追根究底下去,最后得到了李慕笙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結果。 蘇淮十分冷靜地將調查的全部過程向李慕笙轉達,他看到李慕笙的手指根根捏地死緊,在聽到“簫景和司徒情有染或許是林董安排的”這句話時,他那張平日里無明顯表情的面容上刻畫出了懊惱、憎恨的復雜線條,手背上更是青筋暴露! 蘇淮情不自禁退后一步,他甚至有些害怕此刻的李慕笙會忍不住動手打人……拉開安全的距離之后,他也剛好將要說的話說完。 “母親…………”為什么………… 你明明和我說過…………你已經愿意讓我和他………… 難道……真的是你布下的局? 那就算是局,為什么簫景會選擇就這樣忍氣吞聲……? 【小慕……如果mama做錯了什么,你會原諒mama嗎?】 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渾身一震!他立馬大步從簫景的臥室走出,直奔樓上的書房而去! “砰!” 狠狠推開門,他迅速走過去,將書架上那本拿了下來。 這本書,是他母親最喜歡的,在他拿去翻閱的時候,書簽的那一頁,被林遙用淺淺的鉛筆化了一行字。 那時候他只是撇眼望過去,里面說的內容只是過眼看了一下,根本沒有真正過腦子。 此刻,他打開那本書,看到了那句話。 【流言這東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強大,比流氓更具有惡意,比流產更能讓人心力憔悴?!?/br> 那本,從李慕笙的手上滑下。 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面,發出了微微的一聲輕響。 母親……是你將簫景,逼到了絕境? 李慕笙的眸子里如同黑色的海面波濤洶涌,復雜無比的情感在里面狂囂不已。 可他不明白…… 為什么,明明都是流言,明明他沒有做過,為什么他要承認?! 為什么被自己冷嘲熱諷,百般折磨羞辱,都不愿意說出事實?! 簫景…………為什么?! 再也按捺不住,他腳步凌亂連外套都來不及拿,抓了車鑰匙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蘇淮在后面不停的叫他,他也不理會。 腦海中只有簫景,只想找到簫景! 自尊驕傲,他都不要了!他一定要去問個明白,他一定要讓簫景告訴他,為什么要將那些根本沒有發生的事情全部攬在自己的身上! 從李家到訓城街,他闖了無數個紅燈,不要命地趕時間。 一秒鐘,都不想再等! 訓城街的公寓他留著一份鑰匙,并沒有讓蘇淮交給簫景。 公寓門口,他急急忙忙按了門鈴又砸門,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 他急紅了眼,只想要馬上見到簫景一刻都等不了,于是什么禮節規矩再也不想守了,直接拿了鑰匙開了門沖了進去。 客廳沒有人。 到處都安安靜靜。 他大聲喊著簫景的名字,推開了臥室,推開了廚房。 直到他推開了浴室的門。 心在映入眼前的血紅之下驟然停止了跳動。 梔子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