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樓袂被接到了太醫院。 墨云州傳喚了貼身伺候樓袂的宮人進來,詢問了一些過往細節,得到的回復是——“皇后和先帝似乎不曾同房,通常都是先帝來找皇后,沒過一會兒便會發怒離開?!?/br> 墨云州摒退了宮人,一個人待在香味消散的寢宮,坐在那張紋龍大床上想了很久。 將被扭曲的過往一層層扒出、捋清,這才發現有很多地方,他從未細想過。 也許是被怒火蒙蔽了頭腦,他居然也愚蠢的聽風就是雨。 他從邊境剛回來之際,聽宮人說皇后和先帝相敬如賓,事實上確實只是相敬如賓而已。 樓袂氣體中毒,昏迷了整整四天,期間墨云州過來太醫院看人,皆被樓太醫攔住不讓進。 其他御醫都覺得樓太醫是瘋了,居然以下犯上,頂撞皇上,這不得被砍頭? 御醫們等了四天,沒等到樓太醫頭顱落地,等到了一個面目憔悴,守在太醫院門口不敢進的皇上。 御醫們在里頭面面相覷,低聲交談。 “這是怎么回事?” “果然岳父的地位永遠比女婿大?!?/br> “這是第幾天了?第四天了吧?” “聽說上次皇后也出了回事兒,這其中摻加了什么,咱不知道,咱也不敢問?!?/br> “唉,樓袂那孩子我看著長大的,從小樓太醫就寵他,這不管出了什么事,最擔心的肯定還是他?!?/br> “……” 樓袂醒過來的時候,霞光散盡,夜幕降臨,外面一片灰暗,只有房里的油燈閃爍著昏暗微弱的光。 喉嚨澀澀的,還有些火燒的刺痛,他低咳一聲從床上爬起來,掃視一遍四周,很快明白自己是在太醫院的廂房。 他手指捏著身上的薄被,緩緩閉上眼,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 他后悔了,早在昏迷的前一刻便后悔了。 他怎么能做如此愚蠢的事情,他該讓自己爹有多難過,多擔心。 也許是經歷過一次生死,這一刻樓袂反而看開許多。 禁錮他、困住他的不是墨云州,從來都不是。 是他心里的執念,是他一直在作繭自縛。 如果能拋卻這些,他是不是就能脫離這囚牢? 喉嚨干澀的感覺令他很不舒服,樓袂輕輕睜開眼翻身下床,剛清醒身體還很無力,剛剛走到桌邊便虛弱的撐住茶桌,垂著頭低低喘息起來。 慈姑花的毒性在他體內還殘留著,他仍舊頭昏腦脹,四肢無力。 耳邊突然吱吖一聲,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樓袂垂著頭,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掃過桌上的茶杯,拎起茶壺倒了一杯,隨即一道高大的身影靠過來,手臂輕輕一攏便讓他靠進堅厚的懷里。 “喝吧?!?/br> 墨云州手指捏著茶杯,緩緩湊到他唇邊。 聽到他的聲音,樓袂閉眼充耳不聞,將頭扭到另一邊。 墨云州動作一僵,保持著舉起茶杯的姿勢,看著他蒼白的側臉低聲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了,但我了解的不夠徹底,想聽你親口告訴我?!?/br> 樓袂輕輕掙開他,腳步不穩的朝床邊走,只字未說,神情寡淡。 墨云州僵硬在原地,看著他走到床邊坐下,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低頭注視片刻,隨即緩緩蹲下身,仰頭望著他因為臉色蒼白而更顯冷清的面容。 沉默了許久,他喉嚨滾動著,低聲道:“我錯了,原諒我?” 樓袂垂覆的睫毛輕顫幾下,放在身側的雙手忍不住悄然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垂著的眸子視線卻并未看向他。 墨云州抓著他的雙手攏到一起,抬頭深切的注視他:“我被怒火沖昏了頭,是我不清楚事實真相,現在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樓袂輕輕抿唇,似乎終是忍不下去的顫聲道:“……你出去?!?/br> 墨云州好不容易趁著太醫院所有人都休息翻墻爬進來的,又怎會輕易出去。 他揉著手中一雙柔軟的玉手,低聲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出去?!?/br> 樓袂強忍著顫抖的身體,閉眼低斥他:“快出去……” 墨云州抬頭注視著他泛紅的臉頰,這才意識到他的不對勁,連忙站起身彎腰捧著他的臉,擔憂急切的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 樓袂雙腿并在一起,緊緊夾著,閉著眼語帶哭腔的罵他:“混蛋……快點走啊……” ……千日媚的藥性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竄上來,他才剛下定決心要斷了這份感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現在……在墨云州面前…… 墨云州看著他蒼白的面頰逐漸浮上兩抹酡紅之色,樓袂雙腿緊緊并起扭動著,呼吸聲也急促起來。 他怔了一下:“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