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攤上的玩偶質量看上去都不錯，所以許多人都擠在那小小的攤位前。

    他們走進才發現那是個投球游戲。

    無非是用有些彈力的實心大球投到不遠處的加厚塑料桶里，投進的數量不同，獎勵也不同。

    這是個規則很簡單的游戲，但是要把握方向和力度，不讓球彈出來還是很難的。

    他倆還沒擠進去，沐火雨就看著那規則，喃喃起來：“20元6個球，3個及以下得藝術品，4到5個是玩偶，6個得600塊人民幣……”

    他突然抿唇笑了出來。

    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能玩到他破產?！便寤鹩暧行┑靡獾卣f。

    她眼光停在那個高掛著的白熊上，白熊的毛看上去就很軟和：“嗯……”

    “只要5個就行了，你喜歡那個熊，對吧？”沐火雨指了指那個白熊。

    她點了點頭。

    “好難投啊，我看了這么久，最厲害的也就投了4個?！币慌杂腥瞬遄斓?，“那個桶，太容易彈出來了?！?/br>
    沐火雨拉著她擠了進去，拿出錢對老板喊著：“6個球?！?/br>
    老板剛把灑了一地的球撿回來幾個，收拾一籮筐遞給了他。

    她看到了老板的樣子，頓時愣了愣。

    后者明顯也注意到了她，看著她和沐火雨拉在一起的手，收錢的手停滯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應堯……你怎么在這？”

    應堯看著沐火雨，眼里的情緒復雜，嘴上只是淡漠回答：“朋友的攤位，他去進貨，讓我來看一下……”

    應堯打量著沐火雨，最后看向她：“找到了？”

    她點點頭，也不知說什么。

    沐火雨自然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他看了看她，最后看向應堯，笑起來：“應堯前輩?！?/br>
    她愣了愣，沐火雨……認識應堯？

    為什么，是前輩？

    應堯淡淡“嗯”了一聲，正好旁邊有人也要玩這游戲，便沒再管他們。

    沐火雨拿起一個球掂量了幾下，走到了最右邊，他比劃了許久的方向，突然把球扔到了最左邊的桶里。

    哐當——

    球在桶里打轉幾下，差點彈出來的時候，還是彈了回去。

    沐火雨唇角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毫不猶豫地將第二個球拋了出去。

    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沒有一個彈了出來。

    一個比一個穩當。

    旁邊圍觀的人都不由驚嘆起來。

    應堯撿著其他人丟到地上的球，看向沐火雨時眼中倒也帶了些贊許。

    “好了，不投了?！便寤鹩暾f，“應堯前輩，要那個白色的熊?！?/br>
    “哇，兄弟，六百塊你不要，你要個玩具？”一旁一個看了沐火雨投，自己也投了一次，只進了2個的男生驚奇問道。

    沐火雨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應堯只是將白熊取下，遞給了她。

    她接過，對上應堯有些深沉的眸子，有些心虛慌亂地錯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虛。

    “還想要其他的嗎？”沐火雨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她搖了搖頭：“走吧?！?/br>
    沐火雨點點頭，拉著她離開。

    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向了應堯，后者也看著她。

    應堯看到她回頭，淡淡淺淺一笑，笑里是數不盡的溫柔。

    她讀懂了。

    她又一次讀懂了應堯的眼神：祝你幸福。

    有一種情感莫名地沖撞在她的心間。

    那種情感如同洪水沖垮了她的所有理智，伴隨著那些長期被她忽略了的柔情與溫暖。

    屬于應堯的柔情與溫暖。

    這樣的情感讓她如鯁在喉，又不知所措。

    只是呆呆地往前走，直至看不到應堯的那個攤位。

    “小薇！”

    她驚覺，被沐火雨一把拉到懷里，一個小販推著兔子車擦身而過。

    小販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姑娘，哎喲，我沒注意！”

    “沒事?！彼卮?。

    小販呼出口氣，才更小心地推著小車往前走。

    沐火雨看著她，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想什么呢？”

    “你認識應堯嗎？”她問。

    她想到了那個男人也提過……

    “沒想到你還能認識這樣的人啊。想來應堯如果不是因為他前女友的去世，現在應該也是有地位有分量的人了吧？可惜啊，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許能打，但是……”

    前女友的去世？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個給應堯寫本子的女生。

    “認識啊，他以前可是這里的大哥?！便寤鹩暾f，“只不過沒有做很久，在他嶄露頭角，有大好前程的時候，他突然就放棄了?！?/br>
    她為了確定，還是再問道：“為什么？”

    沐火雨垂了垂眸，又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他以前有喜歡的人，而且沒有做什么保密工作，相當于……有了軟肋。他做事比較光明磊落，但不代表別人就會這樣。在那女生被害了之后，他有挺長一段時間意志消沉的?！?/br>
    她聽著，只覺得心里有些哽住。

    她撇了撇嘴：“你倒是知道得清楚?！?/br>
    她卻什么都不知道。

    沐火雨看著她，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因為，他意志消沉那段時間，我已經被關在那酒吧里了。以前如果是他管理酒吧的話，也不會出現童工這樣的事。所以呢，在那個時間段，我還抱怨過怎么他不繼續混了呢?！?/br>
    她的心猛地顫動起來。

    她看著沐火雨云淡風輕的模樣，鼻子又是一酸。

    他到底是怎么這么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的？！

    她撇過頭，手里攥緊了白熊的耳朵，不知如何應對。

    “我知道的，他照顧過你很久?！便寤鹩晖蝗徽f。

    她愣了愣，而后點了點頭。

    沐火雨看著她：“或許……或許如果是他來管理，你也不會出這樣的事吧?！?/br>
    “和他沒有關系！”她突然有些激烈地反駁，“他勸過我的！”

    沐火雨愣了愣，笑起來：“我沒有怪他的意思……我是說……我。我應該，更注意一些?！?/br>
    她哽住了，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態。只是靜靜地跟在沐火雨身邊，兩人慢慢往前走，直到盡頭。

    他們并排坐在那臺階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臺階已經被重新打造過，寬大又平整。

    沐火雨靜靜地看著她，輕聲喚道：“小薇?！?/br>
    她對上他的視線，問：“怎么了？”

    他有些猶豫，似乎在想措辭。

    “你想說什么？”

    沐火雨張了張嘴，輕嘆了一聲：“你知道的……我后來，有好好查你的事?！?/br>
    她點了點頭，使了個“所以呢”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氣：“剎閻羅的人，能抓的都抓了，不能抓的也大部分不在這世上了?！?/br>
    她有些莫名，不知道他的意思。

    “其實剎閻羅他就是個混混，他手里的街道，其實本來就不屬于他?！便寤鹩贶P躇良久，還是不打算拐彎抹角，“那些街道，是應堯的。但是后來因為應堯退了，剎閻羅又是他前女友的弟弟……所以才給了剎閻羅的?！?/br>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一切似乎串聯起來。

    阿査——阿剎——剎閻羅。

    她緊緊攥著那玩偶，幾乎要把玩偶的線崩開。

    所以應堯才愿意待在那酒吧當酒保？

    所以……所以剎閻羅躲警察會躲到應堯家里？

    所以當時應堯的表情是帶著那么重的歉意的？！

    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

    他對她好，原來只是……

    因為他覺得欠了自己？

    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咬緊的牙關里不愿意讓悲痛的喘息發出分毫。

    “小薇？”沐火雨看著她的反應有些慌亂，“沒事的……”

    他將她緊緊攬到懷里，安慰起來：“不要緊張，沒事，沒事，我在……”

    眼淚又不知不覺流下來，她緊緊抱著那玩偶，忍著不哭出聲。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到底是了……

    以前應堯的眼神里，總是對她帶著冷漠和失望。

    卻是因為剎閻羅的關系，才能對她施舍出溫柔和擔心？！

    “小薇，小薇……”

    沐火雨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嗯……”她抽泣著回應他的安慰。

    “你聽我說，小薇?！便寤鹩贻p輕擦著她的眼淚，“你看到的東西，還太少了?！?/br>
    她愣了愣，不知其所指。

    沐火雨從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正是應堯送她的手鐲。

    “是他送給你的吧？”沐火雨遞到她手里。

    “小薇，你好好想想?！便寤鹩贻p輕撫著她的背，“那些你想得到的情感，你認為的情感，它究竟是什么？”

    她看著鐲子，聞言又迷茫地看著沐火雨。

    沐火雨淡笑：“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應堯？”

    “我喜歡的當然是你……”她說完，又有些動搖。

    她不知道。

    但她應該不喜歡應堯啊。

    沐火雨擦去她臉上還帶著的淚痕，笑：“好好想想，不急。感情這種事，你總要認真感受，認真去想，你才能體會到的?！?/br>
    “如果感受不到，也沒有關系?！便寤鹩晷?，“我……我也一直在這里?！?/br>
    “你不喜歡我，至少……不是戀人之間的?！彼f。

    沐火雨輕嘆一聲，將她摟得更緊一些：“但是我愿意陪你?！?/br>
    她問：“也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

    沐火雨微微蹙眉：“我們呢，都是有罪的人。單純的歉意，你覺得，能纏在心里多久呢？”

    她的心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