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站出來，也沒有人露出恐慌的表情。

    他們每一個都是訓練有素的傭人，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沒人站出來嗎？這樣好了。我給五分鐘時間，讓你們仔細想想?！睖夭┠陱目诖锬贸鍪謾C，刷起網頁來。

    凌希寧依舊靠在溫博年的懷里，第一時間就看向那幾個曾說過他壞話的女仆。

    其他人是否在私底下說過他壞話，他不知道。但那兩個送他回房的傭人，他是記得的。

    視線對上的一刻，女仆狠狠向凌希寧一瞪。

    昨天晚上她們剛說了凌希寧壞話，今天溫博年就要辭退她們，要說不是凌希寧打的小報告，誰信。

    凌希寧故意在溫博年懷里哆嗦了一下。像一朵可憐兮兮的白蓮花，被惡毒女配恐嚇后，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樣子。

    因溫博年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凌希寧連委屈的表情都沒有裝，而是將平靜的雙眼藏在碎發底下。

    少爺替他出頭，他早就樂開了花，哪有什么害怕可言。

    只是他不能在少爺前表露出一副得瑟的丑惡嘴臉。他只是個被賣入溫家的玩物，而不是那些能仗著血緣關系橫行霸道的富二代。

    察覺到凌希寧的動作，溫博年輕輕摸了摸凌希寧的腦袋。他連瞳孔都沒有轉移，目光還在手機屏幕上，手指快速按著文字，顯然在回復著什么。

    凌希寧有些許不滿，少爺的動作好像在摸一只貓。

    可再掃過眼前的傭人們，只見他們一個個都比方才多了不少表情。那一雙雙不停打量四周的眼睛出賣了他們此刻緊張的心情。

    要真說這里誰沒說過凌希寧的壞話，大概沒幾個了。

    凌希寧是以孌童的身份進入溫家。無論哪個國家，對于這種以色侍人的角色都不會有好臉色。也自然不會有什么敬重。

    在大范圍的有對某一個人有較明顯的看法，也就是覺得凌希寧是個婊子的時侯，其他本來對無法控制自己身世的凌希寧沒有太過分想法的人，也會為了融入大環境而加入同意凌希寧就是個婊子的團體中。這是人生存的本能。

    溫博年因成年而變得繁忙，夜不歸宿，不能及時處理這些閑言碎語，等同默認了這風氣。

    若說凌希寧剛來第一天，還只有幾個人說過凌希寧的壞話。那么到如今，大概也只有管家一個人敢說自己沒有說過凌希寧的壞話了。

    只因到達他這個地位，已經不需要為了融入集體而改變自己的立場，別人會主動攀附于他。至于其余一些沒有說過凌希寧壞話的傭人，雖然有堅定自己立場的成分在，更多的是并不融入集體的獨立性格。這樣的人某種方面上，會因失去很多信息，或者說八卦，內幕，資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很快就到了。

    同樣的五分鐘，對于傭人們是煎熬無比，對于管家是浪費工作時間，對于凌希寧是百無聊賴，對于溫博年……他剛看完一個文件，敲定了一個價值八十萬的項目。

    “有說過的都站出來?！睖夭┠険Q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嘴角帶笑。

    傭人們的小動作更加多了，只是他們也就沒有站出來。

    誰也不想失去這份優渥的工作，更不想得到一個被溫家解雇的名聲。

    “一人做事一人當。少爺，這事是我錯，請少爺責罰我一個，不要牽扯到無辜的人?！蹦莻€瞪過凌希寧的女仆自知逃不過，干脆站出來。

    鬧出這么大的事情總要有個說法，哪怕少爺自己都下不來臺。

    她被凌希寧穿小鞋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既然注定要被溫家解雇，與其相互埋怨，不如她做出這般姿態，得到同事們的感激，好給自己找條后路。

    再著，她這般也未必沒有破釜沉舟的意思。

    相比起死鴨子嘴硬，知錯能改的人顯得更討喜一些。并且人都有看別人改過自身，苦苦哀求自己原諒的優越感。她只要姿態做好，萬一少爺愿意網開一面留她下來呢？

    想到這里，女仆用手捂臉，淚水在臉上滑落，“對不起少爺。我知道錯了。我自知自己配不上少爺，只愿能留在少爺身邊一直伺候少爺。卻沒想到凌少會突然來到，還對我……”

    說到此處，她哽咽了一下，故意留下一點耐人尋味。

    “凌少是個好人。是我嫉妒心切，按耐不住心中的嫉妒，去抹黑凌少，說凌少的壞話。她們都勸我少說幾句，只是我總管不住我的嘴。對不起，少爺，我只是太愛你了?！?/br>
    “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少爺，求求你，別趕我走?！?/br>
    話到最后，那淚珠宛如豆子般一顆顆砸落到地上，留下濕痕。

    換做誰看到這么一個青蔥少女哭得這般慘痛，實在沒有人會不生起同情心。

    只因‘愛’這一個字，能把很多對他人的傷害弱化，把不合理變得理解，把原本占理的凌希寧化為了一個被愛情無辜牽連的人。

    凌希寧瞧見那些因這番話動容的傭人們，內心生出了極大的不安。

    哪怕他堅持把這個說他壞話的人解雇，只怕這些傭人也會因為這次的事件而對他更加不滿。

    這個房子里有兩個圈子，一是以溫博年和管家，另一個是所有傭人。而凌希寧是游走在兩個圈子之外，需要依靠這兩個圈子同時照顧的邊緣人。

    溫博年舍棄他，凌希寧無法留下來。而傭人們厭惡他，凌希寧也無法在溫家很好地生活。

    凌希寧看了一眼那個哭得可憐的女傭，哪怕再不喜，也只能下定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