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欲擒故縱
金陵帝因劇痛恢復了些神智,反射性的睜大雙眼,眼中卻毫無焦距,渾渾噩噩的仰起頭,只剩下喘息。 黑衣人沖進來看到的就是這番情景,他們的皇帝赤身裸體的躺在地上,緊緊并著雙腿,渾身抽搐,神智不清的低喃救命…… 侍衛們足足愣了好一會,才大驚失色道,“皇上這是怎么了?!” “被那賊人所害,快傳御醫!” “痛……救朕……”金陵帝僅存的一口氣一直在呼痛,失神的雙眼已然翻白。 可是黑衣人卻沒有立即叫御醫診治,而是急匆匆扯過一件披風,蓋住皇帝赤裸的身子一把就往肩上扛,“柳教主,我等保護你和皇上先走,有人攻城!” “什么?誰……誰人攻城?”柳虛宿嚇得面色發白,心里早已悔斷了腸!就不該和這蠢皇帝私自跑來,再急也等人送到面前再說,而不是不顧勸阻,偷偷跑來! 本來函谷關形勢已十分緊張,周征又抽不開身,抓不到人反遭算計,處境變得愈發兇險,還不如趁亂先回無風教總壇……柳虛宿思忖著逃跑計劃,故意落出隊伍,放慢了腳步。 他們一路向東,打算由東門出城,逃往金華腹地,可才到城中,街上就傳來了消息——西門破了!姬羌的軍隊進城了! 果然,是姬羌嗎? 柳虛宿越發的心慌,戰爭剛剛爆發時,他還在周征府中,那時他就偷偷將求救信息發往無風教總壇,希望兒子盡快派人接他回去,可是一直沒有音信。 誰知怕什么來什么,周征掛帥是意料之中,可是金陵帝硬要跟隨,還強行拉上他,是怎么回事?!難道這皇帝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他的大將軍了嗎? 慣于安逸的人總是莫名怕死,雖然只是隨軍,不同于周征的披甲上陣,但柳虛宿還是成天提心吊膽,生怕萬一金華敗了,人就交待在這了……可是,表面上他還要裝得若無其事,每日為金陵帝調教性奴,供他歡yin享樂。 不錯,他就是金陵帝身邊的御用調教侍人,特賜的一品伶官!當年的姬羌太子,也是他親手調教的! 金陵帝對他的寵信已經到了昏聵的地步,甚至把周征的無風教教主之位,都交給了他!更令他有成就感的是:周征也成為了他的鞭下之奴。因為,金陵帝終于注意到了他身邊這位鐵血將軍,優質的強壯奴隸。 幾個黑衣人護送金陵帝和柳虛宿,快速朝東門前進,突然,前方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保護皇上!”扛著金陵帝的黑衣人退到最后,由前方的人掩護,伺機掉換方向逃跑。 “別跑!自己人!”那邊有人高喊了一聲,接著一個黑影凌空飛起,蹬踏著一排黑衣人的肩膀,眨眼間就搶走了皇帝! “護駕!” 搶了金陵帝的人一手將人扛在肩上,一手擋在身前,振臂一聲勁響,氣勢逼人,魁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仿佛一尊鐵甲羅漢矗立在大路中間。 只聽他沉聲重重一喝,“好好看看我是誰?” “教主!” “將軍!” 黑衣人跪倒一片,無不歡喜振奮,只有一旁的柳虛宿尷尬的站著,恨恨的捏緊手心。 “周卿……你、終于來了……”金陵帝安心的嘆了口氣,似乎看到了他,就看到了希望。 “皇上,屬下救駕來遲,等離開了這里,再讓皇上責罰?!?/br> “唔……好疼……周卿救救朕……” 周征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查看他的傷處,卻又顧慮時間緊迫,再不走恐怕真的來不及了! 一群人繼續往東門前進,沒想到,剛才進來時還敞開的城門,此時卻緊緊的閉上了!連看守的士兵,也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與此同時,城門兩邊慢慢匯集了黑壓壓的軍隊,為首的那個白衣清影,格外刺眼! “別來無恙?!彼穆曇舴路饛牡氐讉鱽?,縈繞在耳邊,陰森沉郁,揮之不去。 光影幢幢交錯,在他分明的輪廓下重疊搖曳,恍惚得看不真切。 周征緩緩放下肩上的人,將他交予身后,抬頭與之對視,毫無畏懼的慢慢走近。 “我知周將軍武藝過人,以一敵十不在話下,不過……”姬世寧環顧四周,層層包圍的軍隊如山如海,哪怕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在下只想請公子交出解藥,救我家主人一命?!?/br> 周征這話說得耐人尋味,他沒有直呼他的大名,一個失蹤已久的前姬羌太子,亦隱藏了自己和身后那人的敏感身份,金華的大將軍和皇帝。 姬世寧輕輕瞇起鳳目,手指在袖中緩緩攢動,思忖片刻,他突然轉頭對旁邊的副將道,“詹副將,此二人與我私下有些過節,不知可否將他們交予我處置?” 此人是南路軍左副將,小小一個副將自然不認識金華的皇帝,但這事他做不了主,他為難的看著身邊這位長相好看的白衣公子,撓了撓頭,“寧公子,這事我不好做主,還得問過喬將軍(南路軍主帥)?!?/br> 姬世寧眸光微閃,或許喬虎會認得周征,那他就不好私自將此二人……動刑了! 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詹副將說得是,先將這些人拿下,聽候發落!”一聲令下,步兵跨前一步,整齊的步伐徐徐前進。 然,步兵在接近那人不到半米之時,嘩然倒了一片!周征徒手為刃,將沖在最前排的士兵,統統撂倒! “逆賊好大的膽子!”詹副將見自己手下那么多人都制服不了他一個,頓覺面上無光,火氣立馬上來了。 只見他踏馬上前,抽出腰間的大刀就沖了過去。 “詹副將小心!”話音剛落,白光幾閃,那把大刀轉眼就架在了詹衛雄的脖子上! 周征棱角分明的臉閃過兇光,看向那抹白影時不免多了幾分得意,“都給我讓開,開城門!” 若此時,道出他們的真實身份,那么區區一個副將根本不足以作為威脅的籌碼,敵國的皇帝和將軍,自然不可能放過!不過,他還不想那么做,籠中兔,還能逃到哪里去? 姬世寧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盯著周征剛毅的臉,一字一頓道,“開城門!” 整齊列隊的士兵迅速讓出一條道來,東門也緩緩打開了。 周征一愣,沒想到會這么容易?那個人費盡心思設這個局,就這樣妥協了?于公于私,這樣的結果未免太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他顧不了那么多了,若不能帶金陵帝突圍,金華危矣! 姬世寧率眾追到城外,才發現昏迷在路旁的詹副將,而那十多個黑衣人和剛才十分囂張的男子,已不知所蹤。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不遠處的樹林,幽深的眸子掩藏不住眼底暗藏的涌動。 直到周圍的士兵提醒,他才恍然記起地上的人,命人將詹衛雄抬了回去,轉身打馬回城。 “喬將軍,此次奇襲占領金華南方重鎮夏梧,是陛下的意思,函谷關打不開局面,現南路軍立功,回去陛下一定重重有賞!” 喬虎哈哈大笑,拍著姬世寧的肩膀激動的說,“多虧寧公子傳信,喬某不敢居功!” “喬將軍言重了,夏梧已得,南路軍可往北直逼函谷關,里應外合,金華背腹受敵,陛下攻下函谷關指日可待!” “對??!”喬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寧公子看似文弱,想不到謀略過人,難怪陛下會將虎符交予你,果然不負陛下信任,喬某佩服!” 姬世寧面上掛著滴水不漏的微笑,心中卻笑意全無,“不敢當,在下的任務已經完成,未免貽誤戰機,將軍應立即北上,給金軍施壓,而我甘愿領三千人據守夏梧,為將軍解除后顧之憂?!?/br> “哦?寧公子不同我等北上與陛下匯合嗎?” “夏梧失守,將軍亦有可能面臨背腹受敵的處境,大意不得?!?/br> “還是寧公子想得周到,那就按寧公子的意思行事?!?/br> 翌日,喬虎聽從姬世寧的建議,留下三千人據守夏梧,其余部隊跟隨他北上,朝函谷關挺進。 北風蕭瑟,獵獵旌旗,送別了喬虎之后,仿佛卸下了心頭的一塊枷鎖,那么余下的,只剩仇恨。 如果說風可以帶走回憶,讓它飄散云間,雨可以洗滌俗塵,讓它凈化靈魂,那么什么東西可以消解糜爛在骨髓里的仇恨?人嗎? 夏梧府衙內的暗牢,與別處并沒有多大不同,潮濕陰冷,終年不見天日。 他緩步走在昏暗的階梯上,清晰的回音仿佛踩在心尖,合著心跳,一步一頓。 多年的夙愿即將實現,此時此刻,心情竟異常的平靜,或者,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牢房里不時傳出金陵帝斷斷續續的呻吟,時高時低,哀凄慘烈,仔細聽,還混合著旁邊微不可察的嘆息,周征也已就擒。 姬世寧漠然的走到門前,腳尖一踢,虛掩的牢門敞開,猝夜立在一旁,低頭朝他行禮,“主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