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十一 今天是劉篤回皇城的日子。 我站在街上,看著劉篤的人馬聲勢浩大地從面前經過,不由得擔心起我那個傻乎乎的三弟。 按照史書上他那個忠貞不渝的性子,別是一見到劉篤在朝堂上囂張不敬的樣子,就出言不遜、頂撞那個煞星。 劉篤的殘暴在整個楚末戰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蔓霍那個小身板,怕是要直接被搞死了…… 不知不覺間,我已走到了宮門之前,擔憂地探頭朝里面看去。 “干嘛的你?閑雜人等不得在此停留不知道嗎?” 還沒站一會兒,守門的將士就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要趕人。 “我兄弟在里面做事,我等他下班?!?/br> “要等回家等去,鬼鬼祟祟、奇奇怪怪的,再不走小心我直接把你抓到衙門去?!?/br> “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這就走?!?/br> 能活到戰國末期,蔓霍應該不是個命短的人……吧? 就算出了什么事,有魏興在,三弟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的差池吧。 十二 和我想的差不多,傻乎乎的蔓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細數劉篤的不仁不義,差點就要腦袋搬家。 幸好他身邊還有個巧舌如簧的魏興。 不過雖是化解了危機,但魏興和三弟的官職都降了不是一星半點。要是擱在和平年代,他倆基本上就意味著告別仕途了。 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二哥,我今天捅大簍子了?!?/br> 因為蔓霍現在正準備在我房間借酒消愁呢。 “二哥,把你這兒最烈的酒拿來,我們一起喝幾杯?!?/br> 小小年紀喝什么酒。 雖然不想給蔓霍拿酒,但看他這么難過的樣子,我還是沒舍得拒絕他,給他倒了一小杯。 “飲酒傷身,你年紀還小,少喝點?!?/br> 三弟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不滿地說道,“我不小了,我已經行過冠禮了!” “那還真是看不出來……” 二十歲了嗎?這張臉看起來真的不符合他的年齡啊。 “哼!”蔓霍癟癟嘴,難過地說道,“二哥,現在蔓家和魏家都因我的莽撞損失巨大,我從來沒見過表叔這么嚴肅的樣子……我是不是很沒用啊,根本比不上蔓洵?!?/br> “不會啊?!笨粗家蕹鰜砹?,我放柔了聲音,捏了捏他的小臉,“不過是一時的失勢罷了。劉篤不得人心,注定坐不久高位的?,F在你因為頂撞劉篤雖然失去了一些東西,但是得到了人心,過兩年招攬賢才打劉篤的時候會派上用場的?!?/br> 許是不勝酒力,蔓霍喝了酒之后對著我露出了平時沒見到過的呆楞,喃喃道,“誒?過兩年打劉篤?真的可以把這個逆賊砍了嗎?” “根據我夜觀天象的結果,說是他命中注定活不久?!?/br> “二哥你個江湖大騙子!” “誒你這個人不相信我會算命也就算了,怎么還罵我是騙子?” “大騙子!大騙子!” 十三 久平皇城籠罩在劉篤的陰影下,一時間人心惶惶。 這一切對我好像并沒有什么影響,該吃吃該睡睡,連蔓家給我發零花錢都沒減少,生活和以前一樣滋潤的很。 “沒錢就睡大街,滾!” 我正走著,突然面前撞來兩個壯漢,差點把我撞得心肌梗塞。 “抱歉啊,這位兄弟你沒傷著吧?!蹦觊L的壯漢抱著行囊真誠地對我說,一身狼狽卻又難掩其眉宇間英氣。 “沒事沒事?!?/br> 年長的壯漢拍了拍身旁滿臉不高興的另一位壯漢,“小七,快道歉?!?/br> 另一位壯漢不情不情愿地說道,“對不起?!?/br> “沒事沒事。誒,你們倆看起來不像是付不起房費的人,怎么會被客棧的人趕出來啊?!?/br> “實不相瞞,我們來久平是想參軍效忠楚氏、為剿滅那些反賊出上自己的一份力?!蹦觊L的壯漢頓了頓,臉頰微紅,似乎是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昨天去報名參軍的時候,人很多,然后一個不留神……盤纏就被賊偷了?!?/br> 媽耶,戰國也有賊啊。這倆小老弟也太慘了吧。 我同情地看著他們,拿出了這幾天的酒錢,塞給他們,“錢雖不多,應該也能找地方住個幾天?!?/br> “???這不能收,不能收的!” “沒事,相逢即是緣,就當我借你們的,等你們安頓妥當了再還我也不遲?!?/br>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叫我秦淮就好了?!?/br> “在下策滿,這是我義弟菱七,多謝秦兄相助了?!?/br> 媽耶,這不是我那倆史書上的兄弟嗎。 他們怎么來皇城了? 這個時候參軍,參的不是劉篤的集團軍嗎?那不是敵對陣營嗎? 這和史書上寫的完全不一樣??! 少了一個我的存在,影響會有這么大嗎? 十四 我再去見那倆史書上同生共死的兄弟時,他倆已經成為劉篤集團軍里的伍長了。 這倆人完全不知道過一陣子他們要和整個天下為敵,只知道自己成功參軍,要為“國家”打仗了,高興的很。 “來!敬秦兄!” “喝!” 看他倆這么高興,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起喝酒就完事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十五 策滿和菱七的酒量是真的好,喝了一晚上,我都眼冒金星吐了不知道多少回,他們看上去還跟沒事人一樣,甚至還能把我送回蔓家。 我一度懷疑他倆喝的是白開水,只有我喝的是五糧液。 “多謝兩位了?!?/br> 蔓家的小侍架起我,送走了策滿和菱七。 回房的時候,我撞見了蔓霍。 我身上濃烈的酒味熏得蔓霍往后退了退,一雙劍眉緊皺。 有這么難聞嗎? 我抬起手湊到鼻前。 真的難聞我的媽。 “嘔——” 我一把推開扶著我的小侍,抱住了一旁的柱子,對著花壇就是一通狂吐。 吐完之后,我能感覺到我滿臉都是淚水。 有痛苦的,更有悔恨的。 我秦淮發誓,再也不碰酒這破玩意兒了!一個不小心醉了是真的難受得不行。 “來,來個人扶我一下,我……”我好像站不太穩。 “二哥你去見誰了?怎么喝成這樣?” 蔓霍不知道什么時候讓小侍都走了,將我的手繞在他的脖子上,架著我往回走。 屬于他的淡淡茶香混合著皂角清香,在我的鼻尖縈繞,沖淡了剛才讓我崩潰的烈酒味,讓我覺得異常舒服。 “朋、朋友……” “什么朋友?”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了,只能看到他一雙漂亮的薄唇一開一合,比女孩子的還要誘人。 進我房間后,我精蟲上腦,一個反身將蔓霍壓在了門上,湊近了他。 “二哥?” 蔓霍毫無防備地看著我,以為我有話要和他說。 他的聲音把我從亂七八糟的旖旎心思中拉了回來,這時我發現我離他的唇只剩下一指寬的距離,再往前一點就要發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媽耶,我這是在干嘛! 母胎單身久了,這是連看見個男人都覺得眉清目秀了嗎? 我“刷”地一下和他拉開了距離。 后退的時候,我腳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障礙物,一個沒站穩,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二哥!二哥你沒事吧?!” 摔的時候,磕到了頭,腦殼一陣巨疼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十六 本以為醉酒時的惡心感已經夠讓人無法承受了,宿醉帶來的頭疼算是讓我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更何況我昨晚還磕到了頭。 兩種不同感覺的頭疼混合在一起,怎一個銷魂了得。 還好現如今我不用上班,不用擔心全勤獎什么的,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挺尸。 因為躺在床上挺無聊的,我就回憶了一下昨晚發生了什么。 等等,昨晚我好像對我的三弟產生了那方面的沖動? 本就疼到快要炸裂的腦殼因為意識到我昨晚奇怪的行為,“突突突”得更厲害了。 沃日,母胎單身了快三十年的我不會其實是個基佬吧? 就算我是個基佬,也不能對著三弟有什么非分之想啊,這不是禽獸嗎! 可是你別說,這三弟長得還真是俊秀啊……這要是能和他搞基真是三年不虧,五年血賺啊…… 不行不行!我這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破玩意兒?! 忘了!忘了! 看三弟昨天那個反應,三弟應該什么都沒察覺到,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好了! 我真是太機智了。 十七 本來我以為自醉酒之后,遇到蔓霍,我還會起一些不合適的心思,像個電視劇里遇到初戀的小男生一樣,完全不敢直視心儀之人。 誰知,自從那晚之后,我看到他,并不會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對他的態度也如往常一般。 看來,其實我不是個基佬,也對三弟沒什么想法啊。 那就是酒的問題。 戒酒,從今天開始! 既然今天還沒結束,趕緊再喝最后一杯吧嘿嘿。 十八 我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 陽光正好,微風徐徐,我掐指一算,是個出門的好日子。 十九 “誒?秦兄你來了?正好我們一起去討伐反賊??!”整裝待發騎著馬的策滿見我來找他倆嘮嗑,臉上寫滿了喜悅,還沒等我說什么,就轉頭對他手下的士卒說道,“去給秦兄也牽一匹馬、拿一把大砍刀來?!?/br> “什、什么玩意兒?” 完全搞不明白狀況的我愣在原地,拿著硬塞給我的兩米高大砍刀,不知所措。 “前兩天,反賊余孽的位置被探出,天下有志之士都在去為天子鏟除他們的路上,我們自然也是要去盡上自己的一份力?!辈邼M朗聲說道,“秦兄這等豪士,肯定也想一起去的吧?!?/br> 打打殺殺的……還是算了吧……我這戰斗力只有五的渣渣,打得過誰啊。 我尷尬地抱拳說道,“謝過策弟好意了,實不相瞞,在下不曾習武,并不能殺敵?!?/br> “不會武也不要緊,秦哥哥,”說著,菱七將手中三叉戟插入地內一寸有余,揚起一片塵土,霸氣側漏地說道,“我阿七罩著你,你在我身后,我就不信有哪個不長眼的能傷了你?!?/br> “別……” 還沒等我說完,策滿也揮舞起了他的長槍,信心滿滿地看著我,“秦兄若是同去,我兄弟二人定當護你周全?!?/br> 被策滿揚起的塵土糊了我一臉,甚至有些掉進了眼睛里。 我難受地瘋狂扭著頭眨眼睛,想把掉進眼睛里的沙子擠出來。 “既然秦兄點頭同意了,阿虎,快去幫忙把秦兄扶上馬?!?/br> 等等,我同意個鬼!莫挨老子??! 二十 我,秦淮,因為眼睛里進了沙子,現在混于由義士組成的討伐軍里,正前往與反賊余孽進行廝殺的戰場。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捂住了臉。 這都叫什么事啊我的媽。 誰能料到我本來今天是打算和策滿、菱七一起嗑嗑瓜子、曬曬太陽、聊聊城里皇權貴胄八卦的。 我忐忑不安地提著手里的兵器,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充滿了恐懼。 等下肯定要看到死人。 我連自己的尸體都沒見過,現在馬上要見到一堆死人,這也太可怕了吧。 一想到影視劇中,血流成河、斷臂殘軀到處亂飛的戰場……我就頭皮發麻。 看著騎著馬在前方、摩拳擦掌的策滿和菱七,我忍不住問道,“你們不怕嗎?” “怕什么?” “怕死人啊……” “男兒自當浴血奮戰,一騎當千!”說罷,菱七豪邁地大笑三聲,戲謔地說道,“秦兄你不太行啊?!?/br> “我……” 我挺想反駁的,但我真的不太行。 “前面有廝殺聲,定是那逆賊,兄弟們,跟上我!” 策滿雙腿一夾,座下戰馬便如同脫韁一般,飛馳出去,其他人的也揮鞭驅馬緊隨其后。 我剛思考我不會騎術,要怎么換擋,我身下這匹傻“驢”就開始猛地加速,差點把我直接甩飛出去。 我連忙抱緊了馬脖子——死不松手那種。 慌亂中我對上了策滿和菱七充滿笑意的雙眼,虛張聲勢地瞪了回去。 笑什么笑!還不是你們硬拉我來的!狗屎玩意兒! 二十一 策滿和菱七出發前,說得好好的要保護我,一到戰場,就跟沾了水的魚一樣,一眨眼就沒了影子。 我特么……有一萬句媽賣批要講。 我座下的傻“驢”在丟失了跟隨的目標后,開始帶著我四處亂竄。因為這匹傻“驢”臉接刀劍,我身上莫名其妙被砍了好幾道口子。 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被活活砍死。 我真是欲哭無淚。 眼看穿紅衣的起義軍一斧子就要砍到我身上,求生欲使我立刻松開了緊緊抱住馬脖子的手,棄馬逃生。 剛摔坐在地上,我就被一股熱血噴了一臉。 好的,我的傻“驢”去世了,我佛了。 來自利器的金屬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做不出任何反應。 眼看我就要身首分離,一把大砍刀幫我架住了襲向我的長劍。 “喂!別愣神,再愣神你就沒命了!拿起你的刀,快!” 劫后余生的我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撿起從來沒用過的大砍刀,躲到了救我一命的大哥身后。 “你他媽!怎么這么慫呢?!” 救命大哥一刀砍死了反抗軍,罵罵咧咧地喝到。 “曹尼瑪!你在家喂奶帶孩子不好嗎?!” 一邊罵我,救命大哥一邊又砍死了幾個反抗軍。 “你這種孬貨來戰場除了添亂還能干什么!” 看著滿地的死人,我害怕到了極點,抓住了他的衣服,小聲說道,“大哥,我也不想來的啊……” 救命大哥似乎是被我徹底惹怒了,一腳把我踹開,朝著我大吼一聲,“你去死吧!別妨礙老子!” 這時,救命大哥左側有個反抗軍找到機會,眼看他手上的劍就要刺到救命大哥了 ——等我反應過來,我手上的大砍刀已經戳穿了那個反抗軍的腦袋。 “可以啊小老弟,身手很不錯啊?!本让蟾缁顒恿艘幌骂i關節,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這不就對了嗎?!?/br> “我……”我顫抖著雙唇,幾乎站不穩。 因為我無法繼續握住刀柄,死去的反抗軍就著我的大砍刀摔在了地上,睜著的雙眼失去所有生機,再也無法合上。 “我殺人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忍不住哭出聲。 “還真是個小娘們,一點都不禁夸!” “娘們你個錘錘!殺人犯法,要坐牢的你知道不!” “你再哭,被戳穿腦門的就是你了,你去陰曹地府坐牢吧!臭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