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秋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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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腳上解下鐵鏈的譚秋齡從那間堆著稻草的屋子走了出來。 吳茵撐傘,傘越過了譚秋齡的頭,替她擋去了大半的風雪。 吳茵的手搭在她手臂上,扶著她。 譚秋齡抬頭看這白茫茫的天,終于知道這世上兇險黑暗。 雪,只是暫時把骯臟遮蓋了。 在污穢露出來之前,她想先解決了那些污穢。 在這五日內,譚秋齡與吳茵不僅是在身體上有了默契,在心理上都有了默契。 梅邊不在了,譚秋齡的精神就寄托在了吳茵身上,吳茵的精神也寄托在了譚秋齡身上。 只有譚秋齡,能讓吳茵片刻感受到梅邊的存在。 她們兩人都明白,唯有彼此可以依靠和信賴了。 譚秋齡回去的地方,還是莊十越的院子。 莊十越還是老樣子,一見到譚秋齡,歡喜地牽起譚秋齡的一只手,歡喜的,又牽起吳茵的一只手。 他握著那兩只手,說道:“真好,我們又在一起了?!?/br> 好是好,就是缺了一個人,吳茵不免難過想道。 所以梅邊帶譚秋齡跑什么呢?大家住在一起多好。 譚秋齡眉目冷淡,看著莊十越的笑臉。 她不會忘記那日,他說的每一句話。 他的每一言都把梅邊推向了萬劫不復之地,推著梅邊,抵達死亡。 當莊十越把手放在譚秋齡的肚子上,譚秋齡不再聽梅邊的話,在莊十越面前裝溫順了。 她用力打開了他的手。 接著,扶著腰,腳步蹣跚,慢慢往自己住的小屋走去。 “茵姐兒?!鼻f十越難受,也不笑了,抬起被譚秋齡打的手,展示給吳茵看,“茵姐兒,她又打我了?!?/br> 那日當著莊夫人的面,她就打了他。 這次,她又打了他。 吳茵摸著莊十越的手,吹了吹,說道:“二爺,這剩下來的日子,秋姑娘估計都會是這個壞臉色了,你別去招惹她,見她就躲遠些,待她安心把孩子生下來,看她會不會好?!?/br> 莊十越點頭答應了好。 可轉眼到了夜里,莊十越忙忙的,偷跑去了譚秋齡住的小屋子里,譚秋齡剛從一場噩夢里醒來,哭著叫出了梅邊的名字。 莊十越立在門邊,她恍惚,那人是梅邊嗎?梅邊回來了嗎? 梅邊一次都沒到過自己的夢里,或許,他去了那個世界后,知道了自己是有多惡心。 連入她的夢,他都不肯。 他會不會后悔呢?后悔為了這樣一個不配、不值得的人,舍棄了命。 “秋?!鼻f十越走去床邊,坐下來抱過哭了起來的譚秋齡,“梅邊不在了,我還在,我會好好對你,好好對我們的孩子?!?/br> 連個傻子都知道他不在了,譚秋齡想自己有時竟然會天真幻想,梅邊可能是在的,在府外活得好好的。 譚秋齡推開抱著自己的莊十越。 莊十越是殺死梅邊的幫兇之一,譚秋齡告訴自己,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二少爺,和你說一句實話,這孩子是我和梅邊的,不是你的,梅邊器大,射出的量多,我和他做的次數遠比你多,你和二少奶奶成親一年了,二少奶奶都沒懷上孩子,而我入府兩月,梅邊和我纏綿多次,就有了身孕,你不想想,你子孫袋里的那些東西,有可能都是一堆死物!” 莊十越擺起了頭:“不不不,是我的,那孩子是我的,你在娘面前說是我的……” “那是我想救梅邊,我才那樣說的,你這個傻子!”譚秋齡吼了出來。 無論這孩子到底是誰的種,現在孩子都被譚秋齡一口認定是梅邊的了。 毫無征兆的,莊十越一耳光就甩在了譚秋齡的臉上。 原來傻子生氣了,和正常人沒什么兩樣,還是一樣的會打人。 譚秋齡不羈地抬起頭,直視莊十越的眼睛,心口就遭了莊十越的一拳毒打。 當莊十越又一拳想打在譚秋齡的肚子上,殺死那個雜種時,譚秋齡從床上滾了下去,護著肚子往門邊爬去。 于莊十越的眼里,她就是一只螞蟻,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捏死她。 莊十越的確那樣做了。 他一腳踩在了譚秋齡的腰上,想把她腹中的孽種踩死。 甚而,都有把她踢死、打死的念頭了。 枉費為了她,出了兩次院子,遭受了來自莊夫人鉆心疼的懲罰,她沒有感激,沒有報答,還親口說孩子不是自己的。 莊十越作為一個男人,即使是個傻子,能放任譚秋齡和梅邊廝混,但不能忍受譚秋齡說孩子是梅邊的,這是莊十越最后的底線。 譚秋齡趴在地上,發出痛叫,捏緊了手的同時,轉頭蓄力,一嘴狠咬上莊十越的腿。 被咬疼的莊十越踢開她,去看腳上的傷勢。 譚秋齡爬不起來,混亂中,抓過不知是誰放在角落的鐵棒,照著莊十越的腿就橫掃過去,打在他的腿上。 不能讓莊十越殺掉孩子。 今日,要么她們母女倆就此去見了梅邊,要么就讓莊十越去向梅邊贖罪。 他對她動了殺心,她亦同樣。 從譚秋齡謀劃吳茵把自己帶出那間稻草屋,她就決定要為梅邊報仇了。 那日在堂上的人,她都記著的。 莊十越、莊無意、啞巴劉,還有下了命令把梅邊打死的莊夫人。 鐵棒的每一下都打在了莊十越的小腿或者腳腕上,直到把他打在了地上趴著,譚秋齡才停止揮舞鐵棒。 她捏著那鐵棒,虎視摔在地上捧著腿哭喊著娘的莊十越。 他疼,他還有娘可以叫。 那梅邊呢?梅邊喊不成了。 梅邊自小就沒了娘,疼了累了,他就自己憋著,好不容易遇見了她,他們這群人,就把他和她分開了,連喊個痛心疼的人都沒有了。 譚秋齡瘋魔了,等緩過那股勁后,她手撐著鐵棒,站了起來。 “秋,秋……”莊十越看著站起來,走到身前的譚秋齡,開始懼怕她。 她手無寸鐵,大著肚子在地上爬行時,莊十越不曾怕。 現在看見她臉上那絕不輕饒自己的模樣,莊十越就怕了。 他好怕,他怕譚秋齡那一鐵棒打下來,會把他的腦袋砸開花,若一鐵棒砸不開他腦袋,還會有第二棒、第三棒…… 然而,莊十越沒有等來譚秋齡揮棒在自己頭上。 她只是找出了粗麻繩,花了很久的時間,把莊十越的手腳綁好,堵住了莊十越的嘴,將莊十越推出了門外。 躺在雪地里的莊十越就知道,她是那樣的善良,她不會對自己下狠手,她到底是心軟了。 隨著莊十越身體越來越冷,躺在飄起小雪的地上,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求生本能讓他想逃,想讓他喊娘。 但他逃不了,也喊不出娘,嘴巴被堵住,雙手雙腳被束縛,他蠕動在雪地里,身體的熱在逐漸消失。 莊十越在雪地里爬出了一條溝壑,慢慢爬到了手拿招魂幡牛頭馬面的跟前。 譚秋齡坐在火盆前,眼神癡癡地望著門前那掛在樹枝上的冰柱。 光禿禿的樹枝上,結滿了大大小小的冰柱,尾巴尖尖的,像錐子。 譚秋齡希望那些錐子似的冰柱都掉去莊十越的身上,打一打他,扎一扎他。 莊十越最后停留的地方是沒有樹的,沒有冰柱可以落在他身上。 他臉朝下,頭深埋在了雪里,被綁的四肢蜷縮成一團,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停止了呼吸。 譚秋齡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曾膽小的連條魚都不敢殺,現在卻敢殺死一個人了。 是什么改變了她呢? 無非就是仇恨。 她抬手擦掉臉上沾的污跡,換掉在地上爬行弄臟了的衣服,那臟衣服的腰上,還遺留有莊十越踩上的一個腳印。 身穿隆重的一身紅色冬衣,譚秋齡打扮的就像個新娘子,雙手揣在兜里,哼著兒時記憶里的一首曲子,踩上發出咯吱聲的厚雪,走過被凍僵的莊十越身旁,向著莊十越和吳茵住的屋子走去。 她敲開了吳茵的門。 吳茵披著一件外衣,隔著一道門檻,看見了身上落滿雪,笑得恣意的譚秋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