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徒弟和碎尸案

    哈爾濱的春天總是說過去就過去，每次都讓人感覺短暫，或者干脆就是冬天一過，夏天就來了。

    雖說是夏天也沒有熱到像上海北京那樣難以接受，吹起的風也都帶著涼意，就是這樣一個晴朗的午后，當坐在大廳里的喬流溪看到久違的師父捧著保溫杯進門的時候，她立馬想要流下終于解脫的眼淚給對方一個大大的吻——

    謝天謝地，你終于來了！

    然而喬流溪終歸還是沒有這么做，畢竟她可是個大家閨秀，盡管屬于比較跳脫的外向性格，但該矜持的儀容禮節上還是要矜持的，盡管如此，她還是非常高興的過去跟師父打了招呼：“師父，你老人家終于肯來上班咯！這些日子里可是出了好幾件大事呢！”說完她準備悄兮兮的賣個關子，然而義正卻不平不淡的回答了她一句：“哦?！?/br>
    然后這位姓義名正的大老爺們踏著慢悠悠的步伐坐到了大廳角落的木質沙發上，一下子靠在了沙發上，一副步入老年期的模樣，喬流溪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這位閉目安神的老人家一句回話，耐不住性子的她趕緊喊出聲：“師父，師父？你別睡著呀！”被吵醒的義正抖了抖肩，眼里還帶著點被吵醒的怨氣，不過很快就消散了，他扭開那褐色的玻璃保溫瓶，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枸杞補生茶，“怎么了？看你這么著急的樣子，是不是又被家里人安排相親了？”思來想去，他覺得這個在溫室里長大的徒弟，也就只有這點煩惱了。

    “師父，你這是什么話嘛！”喬流溪一下子皺起眉，兩只白凈纖細的手放在膝蓋上交叉起來，義正就知道她認真起來了，不禁稍微提了提靠在沙發上的背，但也只是稍微，他還是有股難以抑制的睡意，對于他來說，外面世界的氣溫還是太低了。

    “你都不關注外面的新聞嗎？最近我們市里出現了好幾起碎尸案，現在市局里已經成立了特案組！而我……也要被調派過去了……”說到后面，喬流溪底氣不足的垂下頭，看著氣定神閑的師父綴了口茶，“那不是挺好嗎？你也該到自立門戶的時候了，說起來，你也被我帶了兩三年了，比這更兇殘的案子也經歷過，怎么現在縮起頭來了？”

    “師父，你就不怕我給你丟臉嗎？”喬流溪理了理裙角，現在的女孩子都愛美，太陽都才冒個頭，就趕緊把各種長度的裙子武裝起來，喬流溪這種還不算太出格，一條格子及膝裙搭配上星空絲襪，套著雙黑白運動鞋，自從一次他們跟蹤嫌疑人的時候穿小高跟摔了跤，導致追丟了人后，就再也沒見這小妮子在警局里穿過有高跟的鞋，從這點上他肯定，喬流溪當警察是合格了，可當刑警，的確還差點火候。

    “不怕，你丟人了那也照樣是我徒弟，我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把你掃地出門，再者，我丟人的徒弟夠多了，也不缺你一個?！?/br>
    前一句讓人心里有了底，后一句立馬拆臺，義正說話就是這么先抑后揚，不聽他說完最后一個字，你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罵你，喬流溪莞爾一笑，在義正身邊久了，她也就磨煉出了一顆堅強的小心臟。

    義正很清楚，喬流溪需要的是臨門一腳，而不是順手一推，加入特案組這點說明上面已經肯定了她的能力，并不是她的家世，如果他再給她多余的幫助，那喬流溪永遠也做不成一個獨立自主的警察了，也算是一點愛才之心吧，這孩子，心思特別細膩，往往會注意到特別的細節，而且也肯踏實努力的學習，她的確是熱愛著警察這個職業的，然而，光熱愛是當不了警察的，當警察，總得有那么點信仰，不多，也就是把秩序當回事，把人命當回事，不想要自己手上出錯案冤案，不想要放過任何一個干了壞事的人，有這么點信仰，就夠了。

    “唉?！眴塘飨钌畹膰@了一口氣，她的臉本來就長得嬌柔可愛，帶著哀怨的嘆氣聲能夠勾起男人十足的憐香惜玉，然而這么稚嫩的把戲也就只能耍耍隊里那些常年不見女色碰上個普通姿色的女生眼珠子都要變綠的年輕小伙子，對于義正來說根本不起半點作用，而喬流溪也是適應力極強了，面對義正這明顯不想追究的無視，她居然也能自己把話說下去。

    “我知道師父說這種話也是為了我好，希望我能夠獨立起來，但是啊，到現在為止我已經三個月都沒有出去玩過一次了……而且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買過……就連到警局，家里人也派人盯著我……”

    “所以？”

    義正總算發出了詢問，這讓喬流溪原本還在忐忑不安的心立馬歡快起來，眼看就要計劃得逞，她的眉梢略微勾起，然而這個小動作被義正捕捉到后，便立馬懂了這小妮子絕沒有好事。

    “師父，市中心的游樂場里有一家大名鼎鼎的鬼屋，老板還和我們警局特別熟，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自己好喜歡他……所以你看能不能……帶我去……”喬流溪兩只小手的指尖相觸，眼底微垂，臉上一片紅霞飄蕩，顯然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義正挑了挑眉，倒也懶得去猜對方是動了真心還是色心：“如果我沒猜錯，就是上次七個法醫生一起進去，結果六個躺著出來一個直接送醫院的鬼屋吧？”

    “……嗯?！?/br>
    猶猶豫豫，喬流溪還是給了個較為真實的答案，其實就在前不久，同一個班的學生不服氣，又組織了一場探險，這次是十一個人進去，十個人爬著出來，還有一個在鬼屋里報警，等找到的時候已經在場景里昏的口吐白沫，嚇尿了褲子，鬼屋老板也因此受牽連帶到警局一通詢問，也才有了喬流溪的驚鴻一瞥。

    “是就好，說起來，這個老板還是有點東西的，好幾次提供重大線索，幫助我們破獲了一起又一起的陳年積案，局里面好多人都開玩笑干脆把他特別收編了算了，但小喬，你得明白，不是警察卻積極往兇案上撲的人，有兩種情況，腦子有問題，心里有算盤，他能夠活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跡了，所以先排除他腦子有問題這點，而關于心里算盤的這點，我也得到點風聲，他鬼屋里的好多場景，都是根據自己破獲的案件來重現的，而且重現的細節，達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br>
    喬流溪覺得自家師父哪都好，就是職業病太嚴重，無論什么事情都能說出一大堆有條不紊的推理來，但是說難聽點，這是把所有人都往嫌疑人這點上套，她對鬼屋老板有好感，所以以前義正這么說話不覺得怎么樣，但是現在卻有些厭煩，也就不怎么聽得進去，但義正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就將她在思念中偷起懶的小腦瓜喚回了神。

    “說到這里，你也應該明白，他之所以奔走在案場第一線的目的，就是為了收集靈感，打造更好的鬼屋，在商業上，我承認這的確是個非常好的想法，人為制造的恐怖永遠比不上真實發生在你我之間的恐怖，這個老板用這一點打造出了全市最聞名的鬼屋，但是，我有兩個問題，就是為什么他在能夠更早尋求我們警方協助的時候，卻選擇單打獨斗呢？而且每次單打獨斗，都能安然無恙，反而是和他對招的人，無論是多么兇殘至極的犯罪分子，都會莫名其妙摔了跟頭，這是不是太過于巧合了一些？他這么做，只能說有意識的對我們隱瞞一些東西?！?/br>
    “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br>
    義正說完這些，看著陷入思考的喬流溪，覺得自己的話已經夠多了，便繼續喝著涼掉的枸杞茶，然而喬流溪小眼睛轉了轉，還是選擇回避這個問題。

    “哎呀，師父，我知道了，大不了，我暫時不向他表白，就只是去和他做個普通朋友，你看在我是你徒弟的份上，今天就帶我去鬼屋玩一玩嘛～”

    義正瞬間就感覺頭疼了，他怎么就碰上這么個見色忘“義”的徒弟，算了，今天他也沒有什么事，就當是給徒弟最后的送別。

    “走吧?！绷x正嘆了口氣，拿著車鑰匙帶著喬流溪走出了警局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