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君悅失憶
夜里,雨下的很大。 沈俊因為周韓的承諾睡得特別香,而周韓卻因為溫君悅失眠。 他側著身體注視著溫君悅的側臉,曾經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間以為他們會天荒地老,他出現在他家門口時,周韓認定了他會是自己的歸宿,可是命運弄人,讓他們走到今天。 周韓靠近溫君悅,他貼近他的身體,感受他的溫度,他醒著的時候周韓恨他,他昏迷不醒周韓思念他,周韓知道他只是沉浸在溫君悅給的假象里,他并不會贊同溫君悅的行事風格,所以當他醒過來,他們還是敵對的立場,他不會和他一起回去。 周韓靠在他懷里,閉上眼睛,如果在他們跳江的時候,一切都結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選擇題,也不會有背叛和分離。 “小悅,你知道嗎,我真的無法面對你,溫嘯已經是你我之間的一根刺?!敝茼n心想,“對不起,有些事是注定的,你不該被我所拖累,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這樣我們彼此才能活下去?!?/br> ==== 清晨,周韓醒過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山林里不斷傳來鳥叫,周韓摸摸身邊,竟然空蕩蕩的,他嚇得趕緊起來,“君悅!” 睡得正香的沈俊被周韓的呼喊聲嚇醒,他趕緊坐起來,迷迷糊糊問周韓:“祖師爺,怎么了!” 周韓緊張的往外爬,“君悅不見了??!” 打開帳篷,外面是風雨過后的狼藉,周韓趕緊出去,空曠的山林里,看不到一個人影,周韓嚇得不輕,他趕緊往前沖,趕去河邊,他怕君悅醒過來想不開再做什么傻事。 “君悅!君悅!” 周韓赤著腳踩在石子上,沈俊在后邊緊追過來,“祖師爺,等我!” 當周韓看到河流時,河邊果然坐著一個人,而那個背影,正是周韓要找的人,他不顧腳下的路難走,徑直奔向溫君悅。 “君悅?!卑殡S著周韓的呼喊,在河邊坐著的溫君悅回頭,冷冷清清的看周韓。 周韓一個停頓,站立在他面前。 看著活生生的溫君悅,周韓欣喜若狂,所有的害怕都褪去,他蹲下身扶住溫君悅的肩膀,笑道:“你醒了,你怎么不和我們打個招呼就跑出來,這深山老林很危險的?!?/br> 溫君悅看了看周韓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歪了歪頭,然后想了想,似是有點迷茫。 周韓要拉他的手,“地上都是泥,起來?!?/br> 溫君悅馬上躲開周韓的手,一臉冷漠的樣子。 周韓的手停留在半空。 “怎么了?不想理我嗎?”周韓溫和的笑笑,“也是,發生了這么多事,你是該發個脾氣,我也不會和你計較?!?/br> “你是什么人?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溫君悅忽然問道,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防備和不解,周韓卻被問的啞口無言。 沈俊蹦出來敲了溫君悅的腦袋一個栗子,“嘿,你還抖機靈!你耍我祖師爺??!” 溫君悅被沈俊欺負,趕緊捂著腦袋,氣鼓鼓的看沈俊,“你有毛病嗎?我哪里惹你了!” 沈俊要擼起袖子打人,“你欺負我祖師爺,就是我的仇人,告訴你,打你腦袋是客氣的,沒把你一腳踹進河里就是你走了狗屎運?!?/br> “祖師爺?”溫君悅詫異。 沈俊像護小雞似的把周韓往自己身后一拔,特別驕傲的說道:“這就是我祖師爺,我師父的師父,怎么,你又想說你不認識了?你就裝!我看你裝!” 溫君悅捂著自己的腦袋,好像是很痛苦的樣子,“這是哪?我怎么會在這兒,不對!我哥呢,我哥在哪!” “你哥?我說你……”沈俊準備再揍他,周韓趕緊把他拉住,“小俊你別打他了,讓我來問他?!?/br> “有什么好問的,他肯定是裝傻,同樣是跳下橋,祖師爺你都沒事,他年輕體壯的,還失憶了不成?!?/br> 失憶?? 周韓心里有種不詳的預感,他趕緊扒開沈俊。 溫君悅怔怔的看他,仿佛對周韓此刻的表情表示不理解。 “你完全不記得我是誰?”周韓問。 溫君悅有些困惑,他拍拍腦袋想了想,“我們在哪里見過?我不太清楚……” 周韓點點頭,心里五味陳雜,但他還要繼續問下去,“你還記得多少事?” “我要快畢業答辯……”溫君悅頭疼的說,“我哥說要給我慶祝,說了要帶我出去喝酒,我們到了酒吧……后來的事……我記不太清……” 后來的事,不就是在酒吧遇到周韓,然后天雷勾地火的干了一炮。 呵,忘的真巧,從認識周韓開始的一切記憶都抹去。 周韓先是輕笑,后來卻是失控的大笑起來,沈俊嚇得圍著周韓打轉,“祖師爺,你別嚇我,他忘了就忘了,你別難過!” 周韓捂著嘴,笑著回答,“我不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br> “你不難過你這么笑,你要嚇死我?!鄙蚩〖钡奶_。 溫君悅注視著大笑的周韓,他好奇道:“我們認識?” “不認識?!敝茼n馬上恢復正常,他一本正經的騙溫君悅,“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既然你醒了,等我們出去,你就可以自己回家去?!?/br> “你還沒有告訴我,這是哪?” “F城,錫山,鴿子嶺,又名鎖魂嶺,每年來這里的驢友探險的,死好些個?!鄙蚩」室饪謬槣鼐龕?,“你怕是喝酒喝多了掉進江里,一路流下來了,是我把你救起來的,喊一聲救命恩人?!?/br> 溫君悅給沈俊一個白眼,他根本不想理沈俊這個神經病。 “你說等我們出去,是不是這里很危險,很不容易走出去?!睖鼐龕們裳弁敉舻目粗茼n,那模樣只差搖尾巴向周韓討好,好像一條大狼狗。 周韓一下子就想起來溫君悅沒有暴露之前,就是這么一副人畜無害的大好青年模樣。 周韓抿抿嘴,“嗯,之前你昏迷不醒,帶著你不方便,現在你醒啦,我們的路程可以加快,應該很快就可以出去?!?/br> “好?!睖鼐龕傸c頭,“我一定配合你?!?/br> 沈俊氣的牙癢,他就不信了,這個家伙怕不是假裝失憶博取周韓同情?之前他們鬧成那樣,沒死小韓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是為了讓小韓愧疚照顧他,所以想出這么卑鄙的手段。 可憐的小韓太單純了,竟然被這個小兔崽子騙??! 才畢業答辯,竟然比沈俊還要小幾歲,沈俊真是覺得嗶了狗,這么小點,怎么好意思和他搶周韓,他應該去找個小男朋友談戀愛嘛,作死的要纏著他家小韓不放手。 沈俊的內心極度苦逼。 ==== 周韓在河里抓魚,溫君悅幫沈俊生火,沈俊一個勁的罵他笨,把溫君悅嚼的一無是處。 溫君悅就像是耳聾了一樣,當作聽不見。 火生好了,溫君悅說要去幫周韓抓魚,沈俊不準他去,就想自己去和小韓過二人世界?哼,想都別想,好好給他燒火。 “柴火不夠了,你在這看著,我去劈柴,你看看你撿的什么玩意?!鄙蚩∪f分嫌棄的離開。 溫君悅也不惱火,就聽話的坐在原地燒火,周韓抓了好些魚,夠他們三個吃一頓的,溫君悅看他回來,連忙起身要幫他,周韓沒接受,讓他坐著,周韓自己坐到石頭上撿起樹枝插魚,沾了滿手血。 溫君悅關心道:“我幫你吧?!?/br> “算了,你燒火就好了,這些事我已經熟練了?!?/br> “你和那個人是一起的嗎?”溫君悅小心翼翼的問。 周韓看了看他,搖頭道:“不是,但以后會結伴同行?!?/br> 溫君悅點點頭,“他好像很討厭我?!?/br> “你想多了,小俊只是性格比較要強,怕你處處和他作對,所以他先出手,你別和他計較?!敝茼n開解溫君悅,他知道溫君悅是個聰明人,腦袋轉的特別快,他現在看似是漫不經心的問話,其實句句話都有目的。 而且,從他醒來到現在,他聽了周韓和沈俊說了那么多話,不少自相矛盾的,他肯定會懷疑。 周韓了解溫君悅生性多疑,但是現在周韓對他知根知底了,不會再像過去那樣上他的當,就當他是個耍小聰明的孩子,哄哄就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都還不知道呢?!睖鼐龕倖柕?。 “周韓?!?/br> “我姓溫,叫溫君悅,我聽你叫過我的名字,你認識我嗎!” “說了不認識,就算是認識,也只是單方面的,我見過你,可你不是不認識我嗎?”周韓直接把溫君悅接下來要打聽的話堵死。 溫君悅吃癟了,也聽出來周韓不想和他多說話的意思,他乖乖的燒火。 這時,沈俊唱著山歌回來,他那嗓音十分有穿透力,周韓聽的臉上都是笑意。 溫君悅偷偷的看周韓滿是笑容的樣子,他費力的想,卻還是想不起來什么。 沈俊把樹枝扔到溫君悅身邊,圍著周韓就是輕歌曼舞,周韓笑道:“行了行了,魚快烤好了,今天你劈柴燒火辛苦了,第一條魚獎勵你?!?/br> 沈俊立馬把周韓抱了個滿懷,“就知道祖師爺你最疼我!” 溫君悅斜著眼角看沈俊對周韓摟摟抱抱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不過他和這個周韓也沒什么關系,他也懶得多問了,直接折斷樹枝往火堆里扔。 一頓豐足的早餐后,沈俊用樹枝串起來中午吃飯的魚,收拾好帳篷和奶鍋,三個人又開始上路了,這次溫君悅不需要人背,周韓的腳程快了很多。 不過溫君悅畢竟是大病未愈,走了兩個小時就支撐不下去了,周韓看他整個人都東倒西歪,怕把他累著了,又是山路,于是他尋了個能歇腳的斜坡休息。 周韓剛坐下來,沈俊就來和他挨著,給他噓寒問暖,貼心擦汗,溫君悅在一旁看沈俊如此殷勤,不由得問道:“沈先生和周哥感情很好啊?!?/br> 沈俊挑眉,“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和小韓認識多久?!闭f罷,沈俊又抱上周韓,“你打聽這么多干什么,出了錫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溫君悅禮貌的笑笑,“我就是說說,你不必像是防賊?!?/br> 沈俊白他一眼,嘀咕道:“你可不就是賊!” 偷走了小韓的心。 可這話他不會說出口,他實實在在的憋在心里。 溫君悅坐在小山坡上看天空的流云,周韓則順著山勢研究接下來的路,沈俊靠近周韓,問道:“祖師爺,我們大慨多久可以出去?!?/br> 周韓嘆息一聲,“我看河水有倒灌的趨勢,水位上漲很快,下游可能出事了。這里連綿不絕的山林,如果不順著河流走,我們會迷路的?!?/br> “下游有個壩,按理來說,這么大雨,該泄洪了?!?/br> “河流受阻,也會倒灌?!?/br> “你懷疑下游的山體滑坡阻斷了河流?” “有太多可能,炸山也能阻斷水流?!?/br> “別開玩笑,我們這幾天都在,炸山我們能不知道?”沈俊不信,因為他知道炸山的話,肯定就是工程局干的,可他們不是還沒確定礦的位置嗎,誰敢沒有報備就炸山,不可能。 “離的遠了,夜里風大雨大雷聲大,炸了不就正好唬弄過去?!敝茼n也愁,“工程局這么多年,還是狗改不了吃屎?!?/br> 沈俊看周韓把臟話都罵出來了,怕是他心里已經有了定數,“祖師爺,陳格膽子沒這么大?!?/br> 周韓不看他,而是肯定的說道:“當利益大于300%,資本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500萬獎金,你一輩子都未必能掙到,憑什么不干。我只是猜測,還沒有定論,你也別急著否認,到了下游,我們就會知道答案?!?/br> “你是學地質的嗎?”溫君悅起身,好奇的問周韓。 沈俊搶答,“我祖師爺是橋梁設計師,水文地質學專家,超厲害的?!?/br> 周韓把沈俊的臉推到一邊去,“就你多嘴?!?/br> 溫君悅淺笑著看周韓,“周哥的眼力真好,本來還覺得在這荒郊野嶺的怪凄慘,沒想到和你們一起,能學到這么多?!?/br> “你一個學金融的,學這個有什么用?!敝茼n懟他。 溫君悅笑的人畜無害,“周哥怎么知道我是學金融的,哦,我知道周哥你認識我,只是我不認識周哥。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熟悉?!?/br> 周韓轉過身,無語至極,這個臭小子竟然還沒有放棄套他的話,還被他得逞。 就算是失憶,他也還是很狡猾的。 周韓心想,腦袋果然沒白長,難怪溫嘯玩不過他,這人怕是活成了人精,而他以前就沒懂他,所以他才看不清那么多事。 溫君悅啊,永遠都是溫君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