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雨過清晨，地上留著淺淺的水洼，映出蔚藍的天色，風中雖帶著濕氣，卻是鎮南一地難有的好天氣。

    豐沛的雨水滋潤著這片土地長出北蒼最好的稻米，控制著北蒼半數以上百姓的溫飽。而僅僅一江之隔，武彝人雖然占據著險峻的群山，卻沒有適宜耕種的土地，他們也需要糧食。從來沒有誰對誰錯，匹夫無罪，懷璧自罪。

    “這稻田怎么都種到了這里？”榮凌騎著馬隨著隊伍，慢慢離了鎮南關城樓，城門外兩邊皆是麥田。鎮南關三十里外雖然還有鎮南兵營駐守，可在邊關城門之外開墾農田著實不妥。

    榮曉覺本是跟在榮凌和諾寒馬后，作為鎮南關守將護送兩位去兵營，聽了榮凌的問話，看到自己族姐投來拷問的目光，緊緊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回答。

    “年前陛下下令本洲賦稅金銀減去兩成，糧食增加四成。以支持洛閣老（洛韻德）屯糧應戰之策。榮將軍之前在鎮北軍中恐怕還不知道?！敝Z寒看向榮凌，目光清冷。榮凌會意的閉上了嘴，沒有再問。

    沒有在被點名的榮曉覺，暗暗呼了口氣。城外屯田乃兵家大忌，可是這是陛下的命令增加糧食稅，并且出了新策鼓勵荒地開墾，本來這一畝地的產出的糧食只有那么多。糧農沒有辦法只能開墾新田，而鎮南關一地荒地只有關外這些，榮曉覺自知兵家大忌，也沒有辦法，難道看著糧農餓死？先前朝中也有大臣勸說過陛下，不過據說被罰了三十棍。榮曉覺對此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馬蹄聲從隊伍后方傳來，馬背之上正式諾寒的副將劉衛，她打馬跑到諾寒跟前，雙手抱拳行了一禮，便湊到諾寒耳邊耳語了兩句，諾寒聽著漸漸皺起了眉頭。

    “胡鬧，帶我過去找他！”面色冰冷的諾寒對劉衛說了一句，兩人便急急策馬往隊伍的后方跑去。

    榮凌看了榮曉覺一眼，面露疑問，后者搖了搖頭，也不知情。

    而另一邊，在一輛軍需馬車里，扶月穿著一身下等兵服，將長發束成一個髻。滿臉愁緒的看著他對面坐著的那名少年。這個少年也穿著下等兵服，但是戴著頭盔，身邊放著統一發放的佩劍。眉眼精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著扶月，薄唇緊抿，開口滿是哀求?！昂酶绺?，你就當沒見到我好不好！一會兒寒兒來了定要罵我?！?/br>
    小郎君聲音剛落，馬車門簾便被拉了開，來人一身黑色鎧甲，黑的的披風，正是諾寒。

    “你還知道我會罵你？”

    少年見諾寒進來，趕緊爬到扶月身后，仿佛諾寒的怒氣已經是實質的刀劍，害怕被傷到。弱弱的叫了聲“寒兒?！?/br>
    “叫我二表姐，給我老實坐好?！敝Z寒眉頭皺的更緊。

    “二表姐?！鄙倌耆跞醯膯玖艘簧?，可是留在扶月身后半寸未動。

    “你跑到軍隊來做什么，大伯、伯母和禾表姐知道嗎？”

    這少年本名楚凡林，乃是諾寒大伯諾梵的幼子，從小嬌慣著，養成了個即愛撒嬌又無法無天的性子。

    “我也想和瓶兒哥哥還有你一樣當大將軍啊?！?/br>
    “是舅舅，不是瓶兒哥哥，還有以后也不許提他?！?/br>
    “可是，瓶兒哥......”看見諾寒越發陰沉的臉色，楚凡林選擇了閉嘴。

    “老實說，為什么跑來軍隊?！?/br>
    “我....我想當將軍！”

    “沐冬，把表少爺送回去?！敝Z寒看著楚凡林躲閃的眼神，喊了一聲。

    “別別別，我說我說?！背擦众s忙爬過來扯著諾寒的衣角。

    “說?！?/br>
    “家里想給我定門親事，我偷聽到了爹爹和娘親說話，就跑了出來?！?/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胡鬧的份?！?/br>
    “我沒有胡鬧！”少年一改剛才的溫順，梗著脖子，氣得滿臉通紅?！拔矣邢矚g的人了，除了她，我不會嫁給任何人?！?/br>
    “那你告訴我那人是誰?！?/br>
    “我不跟你說！我怕你害她?！鄙倌陥远粗Z寒沒有任何退縮之色。

    “你要是說不出是誰，那就滾回去?！?/br>
    “你！蠻不講理?！鄙倌隁獾难劢呛瑴I，緊緊握拳。

    “表少爺告訴我怎樣？”看著這表姐弟爭吵不休，扶月淡淡開口，“表少爺信得過我的話就告訴我，我不會跟主子說，但我也不會騙主子?！?/br>
    楚凡林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諾寒看向扶月，那人給了她個安心的眼神。便也點了點頭。隨后楚凡林湊到扶月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諾寒雖是表情沒有變動，但眸子瞬間長大了一分，顯然是有些驚訝。扶月也是微微張嘴，顯得有幾分驚訝。

    少年說完，仰起頭，看向扶月“扶月哥哥，要幫我保守秘密?！?/br>
    “好！”

    “我跟扶月哥哥說完了！你不許趕我走?！?/br>
    看著眼前少年，諾寒一陣頭疼，什么也沒說，起身掀起門簾下了馬車。

    馬車外，劉衛和沐冬等著諾寒。

    “沐冬，你駕著馬車跟上隊伍吧?！?/br>
    “是主子?！便宥瑧暠慵芷瘃R車走了。

    劉衛走近諾寒“這楚公子，將軍就準備讓他留在軍中？”

    沒有理會劉衛的話，諾寒徑自走向自己的馬匹。心中誹謗該問的一句沒問，不該問的倒是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