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街之戰，震驚毒界。

    一百多名精英骨干的死亡，給參與其中的每個毒梟都帶來了慘重損失。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少技術精湛的殺手，或者軍事式的人物，但能夠完全信賴的得力助手，卻永遠不會太多。對于這些如同毒蟲在利益之蠱中蠶食吞殺的毒梟們來說，尤為如此。

    十三董事緊急召開會議。

    伍德說：“蒙家看起來胃口不小?！?/br>
    江畝田道：“北區和東區聯合，除非我們也聯合起來，不然只怕會被各個擊破，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吳忠勇道：“……我們是不是該問過笑總？畢竟都要對付雙蒙聯盟……”

    坐在圓桌對面的另一個瘦高個男人輕哼了一聲：“他恐怕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背叛行為，你覺得他會放過我們嗎？”

    在座各位都沉默，蒙子衿雖然老了，但在綠食中，能和這個既像狼那樣兇殘，又像狐貍那樣狡猾的男人匹敵的，也只有笑面人。早在十年前，那個男人就能在蒙子衿手中斡旋，并最終建立起了能和蒙子衿抗衡的綠食集團。金秋死后，綠食更是和北區、東區三足鼎立。

    蒙子衿雖然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并將兒子也插入了陸軍，成為副元帥。只要元帥退休，那么蒙恬將成為陸軍的最高統帥。但那不代表笑面人就無法與之抗衡，笑面人雖然因為條約將武裝力量自我閹割，但他的勢力融入了司法、行政、監獄……幾乎政府的各個部門。他完全有能力通過調動部署的勢力，讓西區和南區的政府部門都陷入癱瘓之中。所以，即使蒙子衿有軍隊，也無法在西區和南區輕舉妄動。

    但這個男人同時又十分地殘忍狡詐，哪怕和他合作十年，他們也從來跟不上他的步伐，更遑論看透他的心思。即使是這些刀口舔血的毒梟，在此時此刻也難以作出跟隨他的決定。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將決定權交給笑面人，他們的命運就全聽憑那個男人的喜好了。

    江畝田道：“我想蒙家主要想對付的還是他，畢竟他曾經想殺掉蒙恬。也許是他更需要我們呢？現在最重要實力，可以抗衡‘狩獵者’的實力！”

    秦時年道：“既然蒙家已經對我們出手，我們也不必要遵守‘條約’了。我有三條提議：一、加大毒品銷售力度，盡可能積累備戰資金。二、招兵買馬，訓練殺手，組建我們自己的武裝隊伍。三、購買武器，大炮、高射機槍、坦克飛機……只要能搞到手的，不惜代價地搞到手！早幾年就該那樣做了！”

    巴勃羅?埃斯科巴，這位擁有私人軍隊，并槍殺司法部長的哥倫比亞大毒梟，在座的幾位毒梟都不陌生，雖然一直是小南國毒梟們的競爭對手，但他們在之前顯然更希望效仿這位毒梟的做法，而不是笑面人更為偽善的閹割式生存方式。不過就在去年，這位大毒梟剛被槍斃。

    所以秦時年的提議并沒有引起毒梟們的狂熱，大家低聲討論起來。

    一個更為年長的毒梟說道：“我們各自很難在短時間內組建出可以壓制‘狩獵者’和蒙家軍的私人軍隊，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合作——關于蒙家軍的情報必須共享。江畝田去負責找人，粘糕負責殺手訓練基地……”他將在座各位一一點名，最后轉向一邊斯文面貌的男人，“白長喜，你和美國的武器制造商一直有聯系，資金由我們提供，走私武器的事情就交由你來做。一旦我們任何一方遭到攻擊，其余各方必須派人相救?！?/br>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br>
    這樣一來各毒梟的勢力、利益就復雜地交錯在了一起。彼此都暴露出了自己的軟肋，又同時捏住對方的軟肋……綠食十三董事同盟達成。

    無業游民、流氓地痞、破產者、逃犯……這些人紛紛響應著綠食的號召，如江河入海般匯聚，幾乎在一夜之間，西區和南區的居民就發現，曾經隱藏地下的販毒活動也越來越猖獗，只要在街上伸出四個手指，就馬上會有毒販帶著“四號”過來，而身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槍聲……天，似乎要變了。

    *

    常笑的別墅。

    兩個人隔著棋盤對坐，白子黑子錯落。

    常笑道：“……那邊正在聯合，光這兩天召集的人馬已有了一萬多，之后只會更多?！?/br>
    蒙子衿雖然給了蒙恬蒙家軍調配權，但是北區需要有人防守，而且蒙子衿是架空了北區軍政司的權利，這就導致他還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來控制北區。甜哥兒能從蒙家軍調動的人手并不多，不過有蒙家軍坐鎮，北區和東區就可以穩定地作為甜哥兒的大本營。

    甜哥兒道：“烏合之眾?！?/br>
    這些唯利是圖的人，奉行個人利益至上，追求集體利益最大化？不存在的。除非是絕對的利益一致，否則讓他們深入合作絕無可能。

    劉邦出蜀，振臂一呼，率五路諸侯兵馬五十六萬攻楚，項羽正在齊國平亂，親率三萬精兵奔襲，半日破劉軍，殺敵十萬，諸侯一日反，復歸項羽。

    看著好像甜哥兒的敵人越來越多了，其實未必。

    軍隊人數多了雖然占了先發優勢，對戰雙方無論輸贏也總有傷亡，但打仗并不只是會消耗兵力。二戰，同盟國對法西斯，傷亡雖然慘重，但凡是為了國家大義作戰的軍隊，都是越打隊伍越壯大。而有些軍隊，則恰恰相反。

    常笑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他自然是明白這些道理的，他只是想要確認蒙恬的想法。

    而現在他已明白。

    常笑捻著白子，片刻落下：

    “檢察院將對白長喜提起公訴，法院會事先將公函送達。這可能會導致他們事先防范……會給你的行動帶來困擾嗎？”

    “不礙事?！碧鸶鐑簩⒑谧勇湎?，瓷做的棋子在木質棋盤上磕出一點脆的響，“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乃可服?！?/br>
    常笑頷首道：“不錯，但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用更少的犧牲，更快地達到目的?！?/br>
    甜哥兒問：“什么？”

    “禍起蕭墻?！?/br>
    *

    是夜。

    毒梟秦時年府邸。

    一個黑西裝的男人行步匆匆，走向住宅的書房。

    “老爺，施琪想見你?！?/br>
    秦時年訝道：“他？”

    隨即想到，施琪作為陸軍中校，是“狩獵隊”的領軍人物，這個人雖然在毒軍政都有人脈，可謂八面玲瓏，但到底站在哪邊，卻讓人捉摸不透，現在看來是蒙恬的手下心腹。此次前來，恐怕是想借自己打探什么消息。

    因而道：“謝絕了?！?/br>
    那個西裝男人將手中的提箱放在秦時年的書桌上道：“這是施琪手下給的?！?/br>
    秦時年打開提箱，里面整齊地壘著一摞摞的人民幣。

    在夜色的掩蓋中，一輛不起眼的轎車駛入了秦時年的府邸。穿著陸軍軍裝的施琪從車上下來，只帶了兩個隨行士兵，進入秦家住宅。

    施琪開門見山道：“我知道白長喜要運一批軍火，我要你把路線告訴我。我們合作，吃下這批貨，五五開?！?/br>
    秦時年道：“合作？我以為我們是敵人?！?/br>
    施琪道：“敵人？我以為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br>
    秦時年道：“這可稀奇了?！?/br>
    施琪道：“你不覺得西、南區人太多，太擁擠了嗎？論智謀，其他幾位董事無法與你相比。雖然你手里的地盤不大，但沒有一個毒梟能像你這樣在自己的土地上根深蒂固?！?/br>
    和樂忠于奢華和斂資的毒梟不同，秦時年效仿了笑面人的某些做法——建設工廠、興建學校、投資媒體……在自己的地盤上建立屬于自己的王國。他的金錢和影響力滲透了整個烏鎮，整個烏鎮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秦時年道：“你們準備禁毒，你們告訴小南國的人民，你們對毒品采取零容忍的態度，要將這個地區建設成無毒區……”

    施琪道：“我們是在為了讓人民過上不為毒品所困的生活而奮斗——非常美好的政治口號，不要告訴我你不懂這種把戲。我們花錢打仗，不是為了做賠本生意?！?/br>
    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信念，去拋頭顱灑熱血，花費人力物力去守護一片凈土，那在毒梟而言，確實十分愚蠢，且無法理解。即使是秦時年，費盡心思在烏鎮搞發展，表面上是“施恩”，其實暗中已將鎮子的命脈拿捏在手中，整個烏鎮的榮敗系于他一身。秦時年把存的錢取出來，烏鎮的銀行就得崩潰；秦時年的公司若是破產，烏鎮一半以上的人將失業……

    “蒙戰已和我們結盟。笑面人，還是蒙氏，你只能選一個?！?/br>
    秦時年道：“我需要點時間考慮?！?/br>
    “好，我給你三秒鐘時間，”

    施琪拔槍道，“三秒鐘沒想好，我一槍崩了你?！?/br>
    秦時年愣了一下，他身后的保鏢立刻拔槍對準施琪三人。

    施琪只管把槍指著秦時年，數道：“三、”

    秦時年驚怒道：“你要殺我，只怕你自己走不出這里……”

    施琪用一種帶點好笑又帶點譏諷的表情看著秦時年：“二、”

    秦時年毫不懷疑施琪會殺了他，這個家伙既是個各處混的二流子，也是個徹頭徹尾的軍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對于死亡，沒有任何敬畏。

    秦時年表面鎮靜，實則汗流浹背。

    施琪道張了張口。

    秦時年道：“好?！?/br>
    “三天后……”秦時年說了軍火運送的路線。

    秦時年偽裝得很成功，對外一直是正派人士，民眾呼聲很高，想要公訴他并不容易，很可能會引發烏鎮人民的鬧事。所以此次施琪夜訪秦時年，一旦發生不測，蒙恬所指派的待命部隊將立即以此為由，強行突入，殲滅秦時年勢力。這是下策。

    上策乃是，離間綠食、內部消耗、聯盟分裂。

    施琪收起槍道：“三天后，你就會看到我們的誠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