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試煉3 攜手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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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希爾洛至今為止蟲生中最漫長的一天。 時間像被灌進了混凝土,堅固不動。他的精神完全集中不了,長達二十個小時不間斷的陸上行軍榨干了四肢和腦子最后一點精力。 今天的天氣更加糟糕,希爾洛確信測試策劃總部專門選擇了這么惡劣的天氣,為的是讓他們嘗盡苦頭。 “真見鬼,下起了冰雹。我的頭發里全是碎冰?!弊咴谇懊娴?400號第四次低聲抱怨。 “不是見鬼,就是那群狗東西搞的鬼,我哥說了,他那屆正巧趕上了好天氣,策劃部的官老爺們居然耗費資金拉屏障,強行降壓降雨,我老哥在水坑里摔了一大跤,到現在還能看到下巴的疤?!焙竺嬉慌诺?4539號繼續描述來前在他兄長那里打聽出來的消息。 “現在幾點了?我怎么感覺自己走了一天一夜?吃過飯了嗎?我不記得了,我的膀胱好像凍上了......”與希爾洛并排的213號機械得邁著步,閉著眼睛說。 希爾洛忍不住朝他的下體瞄了一眼,發現這只雄蟲的下半身都結起了冰,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泥水在低溫下圍成了冰桶,他的作訓褲硬邦邦得支棱起來。 希爾洛的情況比其他蟲好一些,至少他昨夜受到了最高長官的優待,熟睡了幾個小時,是被雌蟲溫柔叫醒的,而不是被營地的指揮戰機一大清早的集合型高壓水槍炮殘忍噴醒。 一位巡查教官開車經過,6400號等著小型越野車的車輪碾壓稀爛土壤的動靜遠去了,悄悄回頭問:“喂,4607,你為什么不說話?” 希爾洛本不想作答,可6400一直鍥而不舍得回頭看他。他的嘴角都凍疼開裂了,實在不想說話,就蠕動了下嘴唇,簡單說了兩個字:“沒空?!?/br> 跟他一個年紀,甚至比他年紀更小的這群半大雄蟲熱情活波,勢必要撬開這塊堅冰的嘴,熱絡得追問道:“哎哎,漂亮崽子,昨晚上是營地長官把你叫走的吧?你去執行什么額外任務去了?還是......嘻嘻嘻?!?/br> 他心照不宣得回頭朝24539號挑動眉毛,身高遠超附近新兵的24539號夸張得小跑一步,湊過來想聽八卦,結果一腳踢中了213號的腳跟腱,可憐的213號嗷叫一聲朝前一撲,順帶把前排的同僚拉進了泥坑里。 希爾洛和大高個眼疾手快把他們扶起來,趁著巡回長官的眼目還沒發現,迅速歸回隊伍行進步調。 213號苦喪的臉更加慘兮兮,吃了一嘴泥巴,鼻子差點撞歪了,腳跟痛得發麻走路一抖一抖,眼看就要掉淚珠子。6400號也沒好到哪去,半張臉摔腫了,委委屈屈得說:“4607,這下你可得老實交代,瞧我們都成什么樣了?!?/br> “不是我推得你們?!?/br> “那你也得負責!” “為什么你身上有股好可怕的味道?我都忍了一天了,小腿一直哆嗦!”213號終于開始抹眼淚了。 “什么味道?”希爾洛下意識抽了抽鼻子,除了臭烘烘的泥巴和冷颼颼的冰雹,更多的是新兵們反復流汗散發出了酸味。 “我也想說啊,真的很恐怖,你自己聞不到嗎?”6400翻了個白眼,做個鬼臉。 希爾洛艱難運轉著凍僵的大腦,逐漸想起了什么,不動聲色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我昨晚不小心跌進獸窩里了?!?/br> “哇!什么野獸這么可怕!” 希爾洛冷靜回答:“天太黑了,沒看清楚?!?/br> 他們在密林的小道里保持著步速穿梭,身體失溫不是放低速度的借口,入職測試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新兵暴露出一切弱點,不管是心理承受能力還是rou體的強度,即使摧毀了自尊,也只能證明自身實力不足以加入軍部。 “堅持!挺起胸膛!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弓著背,活像個殘廢老頭——”這次連巡查教官本蟲都沒來,無蟲監視機在他們頭頂上環繞飛行,將長官的話帶到每一只蟲疲累的大腦里。 但當又累又餓,被迫保持高速前行了一天半晚,唯一喝到的水是冰雹落在嘴唇上化成的冰水,移動速度和力量就不可能達到高水準,連帶思考能力也會持續下降。 希爾洛神思恍惚,連213號什么時候離開了隊伍都沒注意到。他和他的新隊友肩并肩走了兩分鐘,才察覺出一點不對勁。 213號什么時候變得那么高了? 希爾洛眨著眼睛,費力抬起眼皮側臉看去,那只蟲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朝他粲然一笑,眼中滿是狡猾,手指放在唇邊做個噓聲的手勢。 雄子在無邊潮濕的黑夜中心潮起伏。雌蟲溫暖的手在暗中悄悄握住了他的,希爾洛哆嗦了一下,像是即將凍死之蟲被一汪溫泉包裹了,脈脈深情從皮膚接觸的地方guntang得蕩漾開,心臟一瞬間緊縮抽空,又在下一秒涌動進熱燙的鮮血,滿滿脹溢了胸腔。 “我那邊一了結就過來了?!卑瓤怂骱啙嵉谜f。 希爾洛發現,這只雌蟲執著于給他的生活制造一些小驚喜。 “嗓子痛可以不必說話,聽我說就好?!卑瓤怂鞯囊暰€落在他發白的嘴角,攥住他的手緊了緊。 雄性試探著回握了他的手,換回了雌蟲釋然的笑容。 雌蟲壓低聲音,用確保希爾洛能聽到卻不會傳到前排后排蟲去的音量說:“我們的家快要建好了,我擅自去掉了贅余的地面建筑,只留下三分之一的面積,你有什么想添置的設施嗎?什么都可以?!?/br> 希爾洛沒料到他會忽然聊起這個,有點突然,也有點無措。說實在的,他還沒有真正去考慮婚后生活的圖景,更沒意識到他們倆應該有個名為“家”的共同住處,一直下意識認為分隔居住在不同的宿舍區,偶爾在一起解決生理欲望,這就足夠了。 “咳,”他有了發問的欲望,清清干澀的嗓子,“怎么......” 阿內克索迅速解釋道:“是我擅自的決定,如果想懲罰我之后推倒重建也可以的。我想盡可能在家中縮短空間距離?!?/br> 雌蟲直白而坦然得告訴他:“縮短你我的距離?!毖援?,他觀察著雄性的表情,期望他不要因為自己放肆的發言而動怒。 希爾洛本想回答說隨便你,但覺得這樣太過隨意,反而會顯得自己不在乎似得。他并不想傳達出錯誤的意思,就換了種說法,以一個未來雄主的口吻說:“這種小事不需要過問我,按照你的設想去辦就好?!?/br> 夜色更暗沉了,他們的低聲交談在長長隊伍在泥濘道路上行進的啪嗒腳踏聲中隱沒,離第四撤離點還有至少5個小時路程,這場折磨最早得在天亮時刻才會終結。 阿內克索的小指頭輕輕撓了下他的手心,飽含感激得說:“謝謝您,雄主?!?/br> 只是這樣一點決定權的小讓渡就能令雌蟲感動不已?希爾洛搜索著他僅有的雌雄相處知識,并沒有覺得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給予雌性負責的權力有失邏輯性。 決定權一直都在他手里,這才是核心問題。 負重二十公斤也許在日常不算困難,放在一具被疲勞連續轟炸了兩天的軀體上簡直是致命的。希爾洛沉默得和雌蟲并排走著,看不到末尾的隊伍無聲穿梭在山谷,喘息聲和心跳聲此起彼伏,希爾洛根本分不清哪道是別人的,哪道又屬于自己。 開始爬坡,他松開了雌蟲的手,跨過一塊石頭,忽然感覺背后輕了許多,以為背包漏了,里面潮濕的沙子掉出來減輕重量。他急忙回過頭,卻看到了一只裹著和他一樣粗糙的綜訓服的手臂。 “我托一會,你緩緩?!卑瓤怂飨胫苯由鲜痔嫠茨┯驳募绨蚣ou,可現下不是合適的場所。 希爾洛拍開他的手,扯過來,低聲警告說:“別想幫我作弊,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成績?!?/br> 雌蟲訥訥得說:“抱歉?!?/br> 倒也沒到需要抱歉的程度。希爾洛只是想小小提醒他一下,至于雌蟲的心意,他照單接下。 同時在攀爬緩坡,阿內克索的手在夜色遮掩下依舊固執得尋找著雄蟲的手掌。等他們重回平地,阿內克索才終于找見了空檔,一把攥回了那只瘦弱得多的手。 冰雹化作了一場大雪,紛紛落落飄散而下。 希爾洛低低喘著氣,大腦暫時缺氧,他腦袋不太清楚,被牽住了手反抗了一下也就作罷了。但當他回過神來,發覺捏在他手背的手指滑膩膩的,他抬起自己的手觀察了一眼。 “你流血了?!?/br> 希爾洛這么說著,松開手,改為抓住了雌蟲,捏著那根淌血的手指自然而然得塞進了口中,舌尖輕舔傷口處,被他含住的手指刺激得一縮,血液的腥甜蔓延在舌根,他才恍然驚醒,直接愣在了原地。 比他大了十一歲的雌蟲也好不到哪去,呆滯得望著他,表情混雜了太多感情,無法言語。 他們像兩個傻乎乎的愣頭青,呆站在隊伍的中間,軍蟲們從他們身邊串流而過,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們恍然未覺,眼中只有彼此,兩顆燃燒的心交熔到了一起。 一陣風挾裹著雪花打著旋兒吹來,雌蟲的黑發上堆積著薄薄的雪層,希爾洛無法運轉的大腦冒出了一句話:雪落滿頭,也算白首。 他兩頰guntang,迅速抽開了雌蟲的手指,偏過腦袋不再看阿內克索。 白頭偕老,這都是很虛幻的事。結了婚又能怎樣,一紙婚約并不能束縛住他,也許沒過兩年,他就會調整目標,離開雌蟲身邊。 只是......他為什么會突然不經大腦做出這么親密的舉動? 在他思考的間隙,阿內克索默不作聲得靠了過來,他們倆都有默契得加快腳步,追趕前面的隊伍。這次,即使沒有再牽著手一起走,蟲與蟲之間的氣氛卻莫名旖旎了許多,仿佛連倒灌過來的寒風都吹著曖昧的氣流。 希爾洛不經意朝旁瞄了眼,發現雌蟲垂在一旁的手正緊張得互相摩挲,他仔細觀察,肯定對方是在用大拇指撫摸被他含住的傷口處。 他朝上看,雌蟲又羞又窘的神情一閃而過,卻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原來雌蟲也是啊—— 不對,什么也是? 他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