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有資格安穩活下去嗎？

    L先生的答案是，沒有。

    ——痛的不是傷口，是失去。

    希爾洛的右臂殘肢隱隱作痛，菲特飽受折磨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他直覺認為時機太過巧合了，飛行器換位，菲特代表戰中受害雄性的發言，還有這個無法確定身份卻屢屢“恰好”出現在他眼前的帝國前佩里托皇子艦隊成員。

    一環扣著一環，不動聲色將他推到了這一幕面前，還正巧上演了他最討厭的強迫戲碼。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或許，在工廠的參觀根本就不是喪失誠意，反而——

    L先生指尖發顫，guntang的熱血在胸腔內翻涌?；蛟S，他就快接近真相了，不論出于什么目的，對方找上了門來，他自然要好好“款待”。

    “L先生，是你的朋友？”有蟲怪異得問。名為約翰的雄蟲一看就知道混得境地很差，教養和風度讓雄性們沒有泄露出鄙夷，只是退得稍微遠了點。

    “不是。我不認識?！盠先生給了保鏢一個眼神，正罵罵咧咧試圖L先生安保防護線的流氓們被集體扔了出去。

    “迪恩！我就知道你會救我！”約翰激動得想過來道謝，被貢薩雷斯遠遠攔住。

    “請恕我今日不能陪同了?！盠先生朝一邊的雄蟲們打了個招呼。

    “沒關系，下次再約?！?/br>
    停機坪的一角恢復了清靜，L先生雙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面對“約翰”淡淡說：“別來無恙，沒想到你還能長高十厘米?！?/br>
    約翰困惑得蹙擁眉毛，長著雀斑姿色尋常的臉顯得更難看了。

    L先生抿唇發出微不可查的諷笑，“約翰”似乎不明白他這么做的原因，向旁一步彎著腰試圖看清被保鏢擋得嚴嚴實實的雄蟲。

    “約翰”忽然站住，重重嘆了口氣，氣聲的音尾還沒落地，三只S級雌性與一只SS級雄性全部僵住，緩緩倒下。

    “約翰”跨過貢薩雷斯的身體，走進保護圈內，他張開手掌向下翻倒，四顆隱藏探頭的碎片噼啪掉在地上。

    “別來無恙啊，塞勒斯提亞。不愧是你，我還想玩更久一點的?！薄凹s翰”溫和得笑著走到L先生身邊，他幾乎與挺拔的L先生一樣高，如果說是忘了在身高上偽裝，不如說他開始就有了被認出的打算。

    “他在時時監控你，你知道么？”“約翰”的手指點在L先生的右肩膀上，指腹輕觸在衣料。

    “我知道。他需要確認我的誠心，我就讓他看到。否則，”希爾洛主動關掉了容貌改換器，以本來面目帶有深意得和“約翰”的視線碰撞，倒映在對方瞳孔中的容顏寒冷到殘酷，“他怎么能心甘情愿獻出‘培養皿’?！?/br>
    對方饒有趣味得端詳起雄子，“一個‘培養皿’，也值得四殿下帶著出行？”

    “可有可無的東西，帶著他不過是為了確認實驗品的狀況?！毕柭逯缹Ψ诫S時能夠取他性命，這次可沒有一整個中隊的精銳在身邊守護，也沒有相隔一條街的SSS級雌蟲。

    “追著我來的蟲很多，他是一個，你也不例外?！毕柭謇湫﹃愂?。

    “約翰”眼底的情緒有了些許波動。

    “塞勒斯提亞，你還是這幅樣子，冷漠又自戀，一點也沒變?！彼钕窈拖柭褰煌嗄甑睦嫌?，不同于緊緊追求希爾洛的蟲們，語調平穩，神情自若，直視引起過半個聯邦瘋潮的臉也完全看不出丁點狂熱。

    他不緊不慢轉到了L先生的背后，輕聲朝他訴說著，唯恐驚飛了獵物一般親憐柔和：“我該怎么表揚你？主動走出了那只瘋狗的看守范圍，真要夸獎你的勇敢了。我本不想和你以這種粗糙的方式重逢，而你，一直在向我靠近，我只好給你一個機會?！?/br>
    手指的軌跡劃過希爾洛的背脊，他忍耐著，逼迫自己不要因任何負面情緒而做出身體反應取悅到對方。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給VTA注入資金，再釜底抽薪斷根截流。因為我心情不錯，就好心勸告你，不要白費功夫了?！彼D回了希爾洛面前，想要伸手去碰觸他的臉，被雄子嫌惡躲開。

    希爾洛的綠眸并沒有被當場揭穿的窘迫，相反，他仿佛同情得說：“滿足于一個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失敗產物，原來這就是你?！?/br>
    “約翰”后退一步，似乎被他的話刺中了，但他很快恢復了正常，正要開口，被希爾洛打斷：”搶走了我的手也無法做出完美的成果，簡直可以稱之為無用?！?/br>
    他的聲音在雄性傲慢的發言后變得激烈：“你沒有資格評斷我，塞勒斯提亞，你還沒有為你可笑的傲慢付出足夠代價嗎？！”

    “失敗者?！毙坌阅荒畛鋈齻€字。

    “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約翰”說話聲越發低沉，深埋面具下正在沸騰的瘋魔正在撞擊著枷鎖，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徹底逼出丑陋的真貌了。

    “你可以殺了我?！毕柭彘_始表現出與他談話的厭煩來了，宛如在看馬戲團表演蹩腳的小丑，想為他拙劣的演技離場，卻仍然耐下心最后施舍一點時間給他，“但‘那個’，你也永遠別想得到?！?/br>
    “我就知道，‘那個’一直在你這里?！薄凹s翰”的雙眼的火光激動得燃燒起來，“它在哪兒？”

    “你想合作？”

    “約翰”鞠躬行了個宮廷禮，假裝恭謙得回答：“當然，尊貴的四殿下。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用一樣你的東西?！?/br>
    “什么東西？”

    “那個卵，能平安長大，的確很頑強呢?！彼凳镜?。

    卵？弗蘭西！

    “容我再考慮考慮?！毕柭鍝哿藫奂珙^被他碰過的地方，高傲俊美的眉眼透露著他的高遠不可觸，“恕我直言，你還不夠及格線?！?/br>
    “約翰”不置可否，似乎習慣了皇子輕慢的態度，再沒有泄露出過激的情緒，“再會，我的殿下?！?/br>
    “我拭目以待?！毕柭逦⑽⒁恍?。

    “約翰”回以微笑。

    確定對方已經離開，L先生叫醒了昏迷的保鏢們。他不理會蟲們愧疚驚恐的道歉，將自己關進了飛行器昏暗的座艙里。

    他脫掉外套，將它遠遠扔在地上，躺在座椅上，發顫的手掌摸了摸后背，竟然被冷汗微微浸濕了。

    他蜷縮在柔軟的寬椅里，盡力平復劇烈的心率，在大腦仍未從高速運轉的過熱中完全冷卻的時，胡亂得想著：偏執狂，心理變態。如果不是和阿內克索相處了七八年，他還真不擅長應付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