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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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沢心急如焚,摸到一手的血,嚇得不輕:“你受傷了?傷到哪里?” 闌甄推開他:“不是我的血,我沒事,你回府一趟,拿我枕下的鶴牌來?!?/br> 巫仙塵有性命之憂?李沢看她連站也站不穩,一身撲鼻的欲香,打橫將她抱進馬車:“你要相信霍太醫的醫術,等在這里也無濟于事,我先送你回去?!?/br> 闌甄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發著高燒,又哭又笑。 李沢守了幾夜,一直反復在她耳邊說:“他已經醒了,沒有大礙?!?/br> 闌甄噩夢纏身,無聲悲鳴,醒不過來。眼前全是巫仙塵血淋淋的樣子,血海茫茫,他孑然一身,回眸一瞬,深情眼中一片熱誠。 十載沉浮,十載相思,輾轉糾纏,她只記住了他逐漸冰涼的指尖,氣息奄奄。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闌甄突然起身,開始如常吃東西,叫奴仆打包行李,回銀川。 闌甄拿著鶴牌,在鳳鶴署外徘徊,車輦等在一旁,馬匹打著響鼻。 許久后,闌甄將鶴牌交給一名穿著紫色衣衫的少女:“這枚通行令牌,想來應該是貴司遺落的東西?!?/br> 那紫衣少女看見鶴牌,雙手接過,且驚且喜:“多謝,確實是本司的鶴牌,請問閣下是在?”……哪里撿到的! 闌甄已經上了馬車,車角風鈴‘叮鈴鈴’。 李沢連著幾日沒睡過好覺,氣色憔悴,看著闌甄:“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鳳鶴署只認鶴牌,你還給他,就再進不去了?!?/br> 闌甄故作輕松道:“本來就是他不小心掉在我那里的,現在物歸原主,不是很好么?” 李沢黑眸幽深,看透一切:“巫先生心細如塵,沒這么粗心大意?!?/br> 闌甄笑了,那笑容極苦澀:“是啊,他沒這么粗心,是我太粗心。我母帝最忌諱男色弄權,他因跟我有過婚約,被送進鳳鶴署禁錮十年,也讓我惦念十年之久。你知道嗎?他本是巫族最有天賦的機工師,造的傀儡行動如常人,能攻能守,可替代血rou之軀守護邊疆,有望流芳百世。他有今日厄運,都是我造成的,若我還是汲汲以求不知進退,只會給他帶來更多不幸,我到如今才看清……后果?!?/br> 聲音帶著嘆息,漸漸弱下去,再不發一語。 馬車出了城門,闌甄撩望簾外逐漸遠去的繁華熙攘,嘴角扁了扁,強勾勒出一絲笑意。 李沢伸手將她攬?。骸澳阆肟蘧涂薨?,我見不得你這樣?!?/br> 他見過她賴床的嬌憨,見過她醉酒的妖嬈,見過她捕殺獵物的矯捷,見過她運籌謀算的狡黠,見過太多她的模樣,就是沒見過她如此傷心欲絕,仿佛掉下一根羽毛都能將她壓垮。 “怎樣?” 李沢忍了忍,撇開臉:“笑得真丑?!?/br> 闌甄岔氣:“你!……?!?/br> 多傷感的氛圍啊,這個大煞風景的家伙,以前怎么沒有發現他這么毒舌呢! 闌甄舉著小拳拳錘男人胸口:“壞人!壞人!放開我!” “不放!” “不要抱我,你松開!” “不松!你胸口藏了什么?好軟!” “我們有協議在先的,說好的政治聯姻嘛!你不要亂摸!喂,你干什么,不要壓著我,好重~~??!” 闌甄左支右擋,額頭蒙著一層細汗,氣喘吁吁。 李沢望著她發端,伸手抽出那支眼生的琉璃簪子:“你時常用的那支冰璃簪呢,今日怎么沒戴?” “掉了?!?/br> “我派人回去找,說說掉哪了?” 闌甄衣衫凌亂,胸襟大開春光乍現,一頭烏發松垮垮落下來。 “早掉了,我哪記得,還,還給我,頭發都亂了?!标@甄扁著嘴快哭了,她沒那個尋歡作樂的心情,正傷心著呢,李沢壓著她一動不能動,還一個勁調戲她。 “不給,這簪子我很喜歡,我要了?!?/br> “你混蛋,你欺負我?!?/br> 她揪著男人衣襟哇的一聲哭出來,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中掉出來,像斷了線的珍珠灑落在男人玄衫上。 李沢見她終于肯哭,便靜靜抱著讓她哭,不時來一句:“哭起來更丑了,臉皺巴巴的?!?/br> 闌甄嚎得撕心裂肺。 楚雁西和霍思然在后面的馬車上玩牌九,楚雁西豎著耳朵聽了半天,把牌一扔:“我去看看什么情況?!?/br> 霍思然一把拽著他:“看什么看,你傻呀!這都聽不出來,干柴烈火呢!” 楚雁西氣不打一處來:“她不是對那人魂牽夢縈?現在他半死不活的,這轉眼移情別戀,是不是快了點?” 霍思然掃楚雁西一眼,他怕熱,拼命拿扇子扇風,咕噥道:“你這話好沒意思,殿下若是專對那人一心一意,你我當一輩子和尚得了!” 楚雁西想了想,冷不丁來一句:“有道理啊,誒!不如叫你外公把他治死得了?!?/br> 霍思然嚇一跳,扇子都掉了,連忙撿起來:“你可不能胡說,殿下要是聽到,肯定馬上打道回府,還指不定怎么想我呢!” “那正好,銀川那地方窮山惡水,爺不想去?!?/br> 霍思然急了:“這不是害我嗎,楚兄你可想清楚,那人現在是什么身份,別家侍子是心甘情愿入鳳鶴署,擠得頭破血流,獨他一人是鳳帝頒旨欽點進鳳鶴署的,與殿下情分不同一般,再糾纏不清,我們連半點機會都沒有?!?/br> “我隨便說說,你緊張什么?” 霍思然斜睨他一眼:“誰緊張誰知道,某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說誰呢???信不信我現在就轉馬回頭,誰愛去銀川誰去?!?/br> 霍思然苦著臉,突然振奮:“誒?楚兄啊,銀川臨近雁門關,你別是怕那位吧?我早就聽說,雁門關守將莫大將軍有個女兒,悍勇生猛,大名莫凌薇,別名莫三娘,與你還有段舊情呢,你入鳳鶴署時,她沒少去鬧過,當年婚禮上多了兩百玄鐵軍護轎子,我還以為她要搶親,那鐵騎領頭戴著玄鐵盔,與你驅馬并行的,不會就是她吧?” 楚雁西臉黑了幾個度一言不發,霍思然當他默認,精神抖擻起來,一臉金燦燦的八卦:“我聽說,這莫三娘,行軍打仗與軍士同吃同行,長得是眉粗膽硬,眼如銅鈴,滿臉兇煞,麒臂蠻腰,一身橫rou,我知道軍中無女子,可楚兄你當年口味是真重啊,你后來退了行伍,別是被她糾纏怕了,才躲進鳳鶴署吧?!?/br> 楚雁西咬牙:“你聽說的還真多,要不是……,誰怕她了?” 果然還是有隱情的,霍思然也不敢繼續刺他,拿話噎著:“那是,楚兄堂堂七尺男兒,精通武藝,怎會怕一介女流,不怕就好,不怕就好?!?/br> 可以翻本了,護衛長拿著一副好牌樂不可支,那人這人的,聽得稀里糊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該誰出牌?” 楚雁西再不提回程,一腳將矮幾踹翻:“不玩了,睡覺!” 護衛長:“……?!?/br> 壓下一件麻煩事,霍思然偷偷噓口氣。 一連幾日風吹日曬,到了濱水一帶路況越發顛簸,車隊中途歇腳,太陽西斜,隨從在溪邊扎帳篷,將楚雁西打的幾只兔子和山雞烤了,不用沒滋沒味的嚼干糧,護衛們自動自發扒皮的扒皮,拔毛的拔毛,積極得很。 霍思然編了網兜,在溪邊抓魚,擼著袖子,玩水玩得不亦樂乎。 楚雁西抓著整只烤焦黃的烤兔,用力咬著兔子腿,眼睛恨恨盯著從馬車上下來的李沢在溪邊取水,看見李沢頭上別著一支琉璃簪子,冷哼。 李沢轉頭看他:“殿下應該沒什么胃口?!?/br> 楚雁西又哼:“誰說要喊她吃?!?/br> 李沢問:“那你想知道什么?” 楚雁西把手指上的油漬在草皮上擦干凈,臉色說變就變,陰沉沉:“她帶你去清寧王府,赴的什么宴?為何鳳鶴署的人也在?” 李沢猶豫片刻,剛想開口,霍思然抓了只鯽魚,看見楚雁西一臉興師問罪,心里感到不妙,沖李沢喊:“我廚藝還不錯,李兄,煮點魚湯怎樣?問問殿下餓不餓?” “殿下睡著了?!崩顩g看見霍思然在楚雁西背后,朝他擠眉弄眼:千萬不能告訴他,楚雁西要知道了還不掀翻天。 楚雁西催促李沢:“喂!” 李沢起身:“等殿下醒了,你自己問去?!?/br> 霍思然識得草藥香藤,摘了不少野生山椒草菇并一些常見香藤,煮了一大鍋香噴噴的野生鯽魚湯,香味撲鼻。 天色完全暗了,山間空氣清新,沒有人聲沸騰,只聞流水淙淙,蟲鳴悅耳,睡夢的人也身心放松,眉眼舒展。 闌甄聞著鮮香味兒從車上爬下來,兩只眼睛腫得核桃一般,靜靜守著鍋子,煮好了,喝了許多魚湯。 李沢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入秋夜里有些涼,闌甄披著他的外衣,有些恍然。 霍思然笑嘻嘻問:“廚藝不賴吧?味道怎么樣?” 闌甄眼睛亮晶晶:“你煮的?好喝!好喝!” 楚雁西不屑的看著,霍思然恬不知恥討賞,湊過臉,用手指在臉上戳了戳。 闌甄被他這幼稚的行為逗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霍思然得寸進尺,搖著尾巴:“魚也是我抓的呢,可費勁了!” 闌甄在他另一邊臉上香一口。 霍思然又不知在哪里掏出兩枚熱雞蛋,剝了殼給闌甄燙揉眼睛消腫。 書香閥閱世家的男兒,從小耳濡目染先人功績,潛移默化,薪盡火傳之下文成武就,楚雁西和李沢都在軍營受過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在荒郊野外都有獨自存活的本事。 闌甄枕在霍思然腿上,不無感嘆:“我許久未回銀川,還擔心你們會住不習慣,可沒想過連你都會這么多,可能不習慣的只有我?!?/br> 想到楚雁西說過銀川荒涼,霍思然寒毛直豎:“我聽聞銀川,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是一片不毛之地,有狼群嗎?” 闌甄見他這副樣子就想笑,將他rou嘟嘟的手拿開:“瞎想什么!雁門關外是片古戰場,都還綠草茵茵,銀川在關內,良田萬傾,很多外族商販,京里那些稀罕物還得從銀川進來,挺喧鬧的!” 霍思然咕噥:“都說陛下最疼愛你,怎么選了這么塊封地,遠不說,有外族人的地方,可不就龍蛇混雜,多亂??!” 闌甄笑著搖頭,枕在他身上看漫天繁星:“遠有什么不好,遠離政權紛爭,云深景遠,寄情山水,是我要住一輩子的地方?!?/br> 霍思然聽出別的意思,心內惴惴:“殿下不回京了?” 夜色融融,天幕上綴滿繁星點點,俯首著人世間的秘密。 涼風襲過,月光清輝,帶起思緒千絲萬縷,闌甄幽幽開口:“京城有什么好,紙醉金迷色竭人衰,繁華落盡一場空夢,現在想起來,十年追索兩眼茫茫,倒不知道自己攪和其中,是為哪般?!?/br> 顯然看出霍思然眼中的擔慮,闌甄強做輕松之態:“你先在銀川呆一段時間,實在想你外公了,每逢年節,我送你回去?!?/br> 闌甄從不輕易許諾,也沒想到這小小的承諾竟難以兌現,多年后總被霍思然掛在嘴邊,說他是被她連哄帶騙拐來的 。 霍太醫已是六十高齡,宮內爭斗從未停過,一個疏忽就是大罪,還不知有幾個年頭好活,車馬路遙照應不上,霍思然的擔心也不是沒有依據。 只是沒想到第二年就出了大事,女帝舊疾復發,太醫院遲遲拿不準治療的方子,病情越拖越重,皇長女闌玥代理朝政,第一件事就是將太醫院院令霍步明治罪打入天牢,將侍子吳墨城封做東宮太保,又聽從吳墨城的諫言,進行一系列革新,任用平民為官,命鳳鶴署甄選大量貌美平民男女充實宮苑,禁止活人殉葬,剝離宗教神權,林林總總,不斷以權謀私排除異己,二皇女闌桑當庭抗禮,與闌玥爭得你死我活,各路諸侯蠢蠢欲動,內亂迭起,天下兵荒馬亂。 這場內亂持續兩年,隨著女帝病愈,罪魁禍首吳墨城伏誅,被監禁兩年的霍步明無罪釋放,滑稽落幕,一切恢復原狀。 只有鳳鶴署這場動亂動中脫穎而出,建立‘儲鳳宮’‘儲凰宮’以安置大批‘受害者’,再不受內閣掣肘,巫仙塵在呼聲中被推上宮主之位。與內閣大學士、太醫院令,這些德高望重老態龍鐘的老臣,同為正五品官員,平起平坐,可謂一步登天,執掌宮令那年,他不過二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