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公關部長就等在了秦川辦公室門外。

    男子手里攥著一份花花綠綠的小冊子在門口小范圍的踱步，看起來急切得很又不得不按捺住情緒。

    好在秦川很快就出現了。

    “有什么事？明遠?！鼻卮▎柕?。

    公關部長明遠將手上那個已經被攥得潮熱的冊子放到秦川的桌上推過去?！澳纯催@個?！?/br>
    “？你什么時候關心起這種八卦小報了？”秦川隨手翻開，首頁上標注著的碩大黑體字映入他的眼簾。

    【秦氏集團掌舵人與同性情人車內激吻??！多年不婚，如今終遇真愛？】

    那分明就是那天去酒吧接秦軒回家時兩人在車上的照片。

    秦川心下微沉，不動聲色地朝后面的文字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內容極盡夸張之能事，看起來更像是捕風捉影的揣測，圖片也甚是模糊，經不起細看，除了可以確定車內兩位都是男性之外，面部特征因為夜晚的光影繚亂而顯得影影綽綽的。

    “總裁，您看這個該……？”明遠問他。

    秦川看著東西沒有說話，明遠也只靜靜等著。

    明遠在今天路過報亭的時候隨便一撩眼皮，正看見這個雜志放在外頭，風一吹把封面掀開，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頭的圖片。

    事情巧就巧在圖片里秦川那輛車公司里有些職位的人都認識，別的不說，這人和車絕對是真的，這下明遠感到事情非同小可，趕忙抓著東西就上樓來了。

    旁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則不知真假的八卦新聞，這雜志小刊原本就靠這些噱頭來吸引人，手底下一幫狗仔到處蹲點拍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嘩眾取寵，十個里九個半是假的，那半個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如今紙媒沒落，但凡有些爆炸新聞大家都在網上圍觀，這雜志社日子更不好過，為了生存居然動到秦川頭上來了。

    “這本東西我不想再從別人手里看見，已經賣出去的不提，剩下的你負責全弄回來處理了，聯系這個雜志社，請他們老大來一趟?！?/br>
    “沒問題”，明遠說：“不過您介意先給我露個底么？萬一有多事的在網上亂說，我讓下頭也好有個回應?！?/br>
    “憑空臆測、捕風捉影，剩下的細節交給你，這件事就此打住，決不允許再有后續?！?/br>
    “好的?！?/br>
    門被輕輕關上，秦川把那本薄薄的八卦雜志扔到桌上默默出神，這種連三流都算不上的野雞雜志，沒什么人看，更沒什么人把那上頭的東西當真。

    可這次偏偏就是真的，別人可以一笑置之，但他不行，秦川揉揉太陽xue，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讓這樣低俗的東西沾染上他的影子。

    他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連日來的事情讓他心里不免有些煩亂。他想，秦軒會不會只是因為沒有接觸過更廣闊的世界才愿意留在自己身邊？

    而在自己的孩子要展翅高飛的那天，他真的能做到笑著放手么？

    天空飛過一群遲歸的候鳥，幾點黑色的影轉眼就消失在樓宇間，只留下短暫的鳴叫。

    “你說好不好？”

    高琪湊到秦軒身邊塞給他一疊紙，上頭一片花花綠綠，看著像是風景圖片，“咱們可以一起申請，到時候去交換上半年，要是覺得學校不錯，畢業之后也可以再出去留學，要是感覺一般咱們就再換個地方?！?/br>
    秦軒他們學?，F在開始接受下學期的交換生申請，本校學生達到要求就可以去英國三所大學中的任意一所里進行為期一個學期的交換學習。

    高琪像是對這個很有興趣。

    秦軒推推他的腦袋，說：“你怎么聽風就是雨，這有績點要求的，再說主要面向的也是大二和大三，你湊什么熱鬧，又不是沒去過?！?/br>
    “去是去過，但上學和旅游是兩碼事啊，先探探底不是更好？”

    秦軒把東西放一邊：“要去你去，我懶得折騰?！?/br>
    高琪搭在秦軒肩上的手指控制不住得微顫，他抿抿唇，又說：“你可以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我知道以你家里的條件出個國跟玩一樣，但是這次怎么也算是一等學府，哪怕出去玩呢，又不吃虧?！?/br>
    秦軒聽他這樣說有些莫名的煩躁，側過臉去，道：“再說吧?！?/br>
    高琪看出他不想再談，只好住了話。

    秦軒坐在位子上有些心不在焉，他能感覺得出來，高琪試圖用這樣婉轉的方法將自己與父親隔開，他體會得到他的良苦用心，在知道自己和親生父親有那樣的關系后，他的這位好友非但沒有疏遠自己，沒有覺得自己惡心，還頗隱晦地想給自己爭取出一些能夠獨自思考與生活的空間，他的朋友這樣溫柔。

    可惜他不得不辜負他的好意。

    因為他與父親相愛，從來不是一時沖動。

    他們之后都沉默下來，好在課堂上的沉默并不惹人注意，時間就在老師慢悠悠的講述中倏忽而逝。

    “我……”

    “我……”

    兩人同時出聲，隨后高琪道：“你先說?！?/br>
    秦軒整整手里的書，“今天不和你吃飯了，我要去一趟商場，你下午還有選修不用陪我?！?/br>
    “你直接去外頭吃？”

    “嗯?！鼻剀廃c點頭，沒有看他。

    “好吧?！?/br>
    秦軒捏捏書角：“那我先走了，拜?！?/br>
    說完也不等高琪回答就先一步離開。

    高琪看著對方清瘦的背影轉出門去直到再看不見，有些頹然。

    之前曾坐在他們前面看手機的姑娘這次坐到了他后面，看秦軒先走了，他沒精打采地坐在位子上不動，上前拍拍他的肩：“吵架了呀？不要灰心，要勇于認錯嘛~”

    高琪不明所以，只胡亂點點頭也收收書，正要起身突然發現秦軒的位子下有部手機。

    他撿起來，看到熟悉的手機殼，是秦軒的。

    “這家伙”，他想：“著急得手機掉了都不知道?！?/br>
    他估摸著秦軒去的還是上次給秦川買禮物的商場，想著干脆過去送了手機再順便吃飯。

    秦軒的口味他還是知道的，不外乎就那幾家館子。

    高琪拿好東西慢慢走出去，校門外車流熙攘，人流也夠擁擠。他們的大學坐落在老城區，周圍有不少上歲數的居民區，平日里人氣很足，穿過居民區就是繁華的商業街。

    高琪走著走著就離開了人群，在舊樓之間自如穿梭，幾十年房齡的樓房之間的那些狹窄的巷子里總有股泥土的腥氣。

    他輕車熟路的穿過交錯的小道，腳步漸漸輕快起來。

    突然，高琪聽到前面傳來奇怪的聲響，悶悶的，卻透出不詳的感覺，多年來被逼著訓練出的肌rou反射讓他的身體先于頭腦做出了反應，他停了下來，靠到墻邊，將呼吸放慢。

    兩個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

    “快抬住他的腿！”一個人壓低了嗓音呼喊道。

    “塞進去，快，一會兒有人來了！”另一個聲音說。

    “媽的，有錢人養得鴨子就是不一樣，夠機靈的，差點讓他跑了?！?/br>
    “別廢話了，快上來?！?/br>
    還有第三個人。

    一陣窸窸窣窣刻意降低的聲音過后，傳來汽車關門的響動，聽起來是輛面包車。

    高琪摸出手機，準備上前拍下對方的車牌，之后好報警，他估計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案，恐怕是尋仇或者勒索。

    他定定神向前走去，假裝路過，隨意地看向對方所處的地方，車子已經啟動了，他對好角度，拿著手機的那邊手臂抬起，打電話一樣拍下了車輛離開時的照片。

    面包車轉眼就拐出了巷子，不知所蹤。

    高琪看看拍下的照片，確認對方的車牌夠清晰，準備撥110報警，余光卻突然掃到墻角凌亂的一小堆垃圾。

    他像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下，刺骨的寒涼連血液都凍得發疼，他僵硬著走過去，絕佳的視力不讓他有絲毫僥幸，那沾著灰土與不明汁液的書上寫著秦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