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孔家弄34號。

    已近深秋，冷風自堂口竄進巷子內，許愿不由得打著冷顫，伸手攏了攏身上單薄的校服。

    她剛從四季如春的昆城搬回來，還不太能適應這座城市，雖然她八歲以前一直生活在這里。

    海市近幾年早成為數一數二的國際化大都市，高樓鱗次櫛比，唯此處時光似凝固了般。

    窄窄的巷子，臟兮兮的泥板路，雜亂無章的電線從房沿穿過，天空永遠被頭頂橫七豎八各家晾曬的衣服遮住大半。

    和記憶中的并沒什么區別。

    低矮延伸幾十米的建筑只有三層樓高，巷子內住了近百戶人家，大都是外來打工者。

    許愿家在34號巷尾，樓下掛著盞路燈，生銹的燈罩有些年歲，她小時候拿晾衣桿捅的痕跡還留在上面。

    樓口進去，只有兩戶，許愿家在二樓，整個屋子內部都是木質結構，年代久遠的樓梯破了數塊，踩得她心驚膽戰，生怕不小心給弄塌。

    陳孔家弄是以前的單位住房，說是二樓，其實整個不過只有一間房。

    許愿站在門外摸鑰匙。

    樓道里又吱呀呀響起來。

    她抬頭看去，樓道里光線不足，只見著人影晃動，來人大半身都隱在昏暗中，看不分明。

    直到她聞到濃烈而刺鼻的化學溶劑味，男人已經走到二樓最末臺階，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懷里還抱著她的貓。

    “郁叔叔?！彼龔堊?，從他手里接過毛絨絨的一團，羞赧道：“不好意思，它又跑到你家去?！?/br>
    郁成林面無表情點頭，冰冷的指腹留著長年累積的顏料痕跡，觸碰到女孩兒的手心，瞬間移開。

    許愿剛住進來的時候，趙梅就囑咐她離樓上的郁成林遠一點，說這人不太正常。

    可當媽的又把個才十八歲的少女單獨扔在這兒，與她口中的神經病同住。

    趙梅總是有太多的理由。

    什么新丈夫不同意自己帶著個女兒，她住的地方也小，一家三口本就不夠住，自己生活多不容易。

    最后又說，許愿小時候郁成林還挺疼她，這么些年卻沒見他傷過人，倒不用太擔心。

    許愿沒心情去猜測趙梅那少得可憐的母愛還剩多少。

    她對郁成林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淡薄，只依稀記得樓上那叔叔不大愛出門，不愛說話，感覺倒不壞。

    許愿回到屋子里，剛放下貓，小家伙就準備著往外跑。

    許愿一把扯住它，揉揉它圓滾滾的肚子，“郁叔叔都給你吃什么了，這么喜歡他？”

    十幾平米的空間，被小姑娘收拾得整整齊齊。

    布簾將床鋪隔開，旁邊幾個塑料箱子里是許愿用來裝衣物及冬被，一米見方的小矮桌，平時她吃飯，寫作業都在上面。

    許愿把貓關在屋子里，自己端著盆出門，一樓與二樓之間的平臺上搭著簡易的灶臺。

    除了二樓，上下的兩間屋子都是郁成林的，但他從未對她占用公共空間有過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