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謝瑯明悟了,額頭青筋直跳,道:“你是不是被錢迷了眼?” 即便確定自己對于謝瑯非常有利用價值,但見對方發怒,特別是在對方修復經脈后,溫見雪還是不由膽寒,他用神識看了一眼乾坤袋中的護身令,這才有了底氣。 “你比我更愛錢?!?/br> 謝瑯:“……” 溫見雪瞄他繡著貔貅圖騰的白衣,補上未盡之言,“只進不出,遲早有一天被錢砸死?!?/br> 謝瑯:“……” “借你吉言?!敝x瑯涼颼颼道,他摸出幾枚中品靈石拋給溫見雪,“你身上的療傷丹藥各賣我九枚,算上你之前你給我用得止血丹,這些靈石想來是夠了?!?/br> “差不多?!?/br> 錢貨兩訖。 溫見雪徹底打贏這場無硝煙的戰爭,心情美妙至極,連被對方之前坑了的壓抑都消散不少。 他揉去眼睛淚花,拖著疲憊身體,快步走到軟榻前,栽倒在床,閉眼就睡,外衣與鞋襪都忘了脫。 烏金西墜,彌留的光線將天空染出絢麗的色彩。隨著時間推移,色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寒氣逼人,冷風習習。 謝瑯煉化所有療傷丹藥,傷勢終于愈合,他拿出一把靈石,吸收了其中靈氣,補足體內靈力,睜開眼睛,朝房內走去,打算收拾東西。 方才走入房間,他便注意到倒在他榻上的人因為沒有脫衣脫鞋,正迷迷瞪瞪地嘀咕難受。 他下意識走至榻前,替對方脫了外衣和鞋襪,又拉起暖被,給人蓋好,并將每個角落都壓實,以免漏風。 做完這一切,他猛然反應過來,僵在原地。 他魔怔了么,怎么跟個仆人一樣伺候對方? 這個耳聾的家伙應該日日被他折磨才對。 謝瑯心道可能是自身疾病的原因,他冷下臉,梅開二度,想拽掉對方的被子。 手指觸碰到被面,對方翻了個身,恬靜睡顏袒露在他眼前,濃密的睫毛借著月光,于臉部烙下兩片陰影。 謝瑯毫無征兆地撞入陰影之中,無法脫身,心跳奇快。 蟲鳴入境,鼓膜振動。 他如夢初醒,手指微曲,稍縱片刻,緩緩收手,轉身做事。 看在對方為自己修復靈脈出了很大力氣,暫且放過。 折磨之事,日后再說。 他可不是恩將仇報,純粹是恩怨分明,一碼事歸一碼事。 至于什么找醫修麻煩,這種微不足道的事,他早拋到腦后了。 謝瑯趕在天亮前,收拾好了他的東西,洗了個冷水澡,恢復精力,他走向軟榻,嗓音淡淡,道:“姓溫的,起來,收拾東西?!?/br> 溫見雪呼吸平緩,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 謝瑯坐到軟榻邊,抬手抓住對方肩膀,用力晃動。 “溫見雪?!?/br> 溫見雪聽到他的聲音,煩躁地翻了個身,把臉埋到被子里,接著睡覺。 謝瑯思考了一下叫醒溫見雪和幫忙收拾東西哪個更難后,漠然起身,選擇了后者。 他對溫見雪不是很了解,不清楚對方要帶走什么東西,于是將對方的東西統統包好,貼上標簽,塞入對方的儲物袋。 做完這一切,天剛剛亮。 謝瑯換上一件平平無奇的灰袍,拂平衣服褶皺,封住經脈,造出經脈依然沒有修復,毫無靈力的表象,前去兩翼閣,尋找掌門。 …… “掌門,謝師兄求見?!?/br> 今日執事的弟子來到兩翼閣前,稟告道。 閣內,掌門正在和岳長老下棋,他們每吃掉對方一枚棋,周圍正在廝殺的虛影便要少上一個。 “謝瑯求見本座有何事?”掌門擰著眉,推動棋盤上一枚黑棋,這盤已進入尾聲,而他棋技稍遜于岳長老,快輸了。 岳長老聞言,抬起頭,朝那弟子看去。 那弟子道:“弟子不知?!?/br> “去問謝瑯,如果是什么小事,你應當知道怎么說?!?/br> “掌門現在在處理一些事情,很忙,沒空見謝師兄,請謝師兄先回去?!蹦堑茏訌纳迫缌鞯?。 掌門揮了揮手。 那弟子徑直去找謝瑯。 岳長老收回視線,接著下棋。 謝瑯的事,現下他不能對掌門多說什么。 繼表示對武徐州幾人懲罰過輕,暗中命人拾起草藥,給謝瑯送去后,掌門便大為不悅,不僅告誡他只是一個長老,謝瑯不是他的弟子,還給他事務上添了許多麻煩。 …… 謝瑯站在距離兩翼閣十米開處的地方,遙遙看到那弟子從閣中走出,他迎了上去,道: “師弟,如何?” 對方走到他面前,站定腳步,還算客氣道:“掌門有事忙,見不了師兄?!?/br> “掌門要忙到什么時候?” “這便不知道了。謝師兄求見掌門可是有急事?” 謝瑯目光黯然幾分,道:“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我想退出師門而已?!?/br> “退出師門?!”那弟子著實吃了一驚。 謝瑯居然要自請退出師門。 “謝師兄為何要退出師門?” 謝瑯淡淡一笑,語氣釋然道:“我如今留在門派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離開門派,和道侶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來人間一趟?!?/br> 那弟子聞言,腦子一轉,當即想到大師兄黎韓振前幾日“拿”走了謝瑯的本命劍。 對方是因本命劍被搶走,受不了打擊,傷心欲絕,意志消沉,從而想要退出蒼蘭派? 換作是他,自己廢物,本命劍又被搶走,也會如此。 那弟子有種兔死狗烹的悲涼,他越看謝瑯越可憐,不由安慰道:“謝師兄如今退出師門也好,這里自兩年前,就不適合謝師兄了!” 謝瑯鴉黑長睫微微下垂,苦澀不言于表:“你說的是?!?/br> “謝師兄稍等,我這就將此事稟告掌門?!?/br> 心知此事不是小事,不能隨意打發對方,那弟子又折了去。 陡然得知謝瑯要退出蒼蘭派,岳長老和掌門皆抬起頭,眼中不加遮掩的驚詫。 掌門沒想過謝瑯會退出師門,他有愧于謝瑯,謝瑯要是想在門派內,待到老死也沒關系。謝瑯已是個廢物,能活多久? 一年?十年?幾十年? 這么短的時間對于修士,彈指之間罷了。 “他為什么要退出本派?”岳長老問道。 那弟子回答:“謝師兄說,他如今留在門派有什么用?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離開門派,和道侶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來人間一趟?!?/br> 掌門蹙起眉,他聽到這話,同那弟子一樣,想起了謝瑯的本命劍“拿”給黎韓振的事,并得出對方傷心欲絕,意志消沉的結論。 基于此,對方想要退出,掌門沉思幾息,道:“本座允他退出蒼蘭?!?/br> 掌門內心深處其實不希望謝瑯留在門派內,對方留在門派里,除了給他落面子,沒有任何用處。 謝瑯如今要退出蒼蘭,那就退出吧。 這可不是他趕謝瑯退出的,這是謝瑯自己要退出的,與他有什么關系? 就算旁人對此有異議,也牽扯不到他身上,他依然是端正的掌門。 掌門那點愧疚逐漸消散,他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岳長老,不徐不疾道:“轉告謝瑯,離開前,不用來見本座了。師徒一場,本座見到他人,怕舍不得,傷感無比?!?/br> 那弟子討好道:“掌門莫要傷感,謝師兄退出師門,想要平平淡淡過完一生,是好事??!”說罷,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被掌門叫住了。 掌門敲了敲玉棋缸,道:“本座憶起,按照蒼蘭派規定,弟子自請退出師門,應該廢除修為,終生不再修煉。即便謝瑯是本座徒弟,此刻也不應該有特權,否則壞了風氣。 “但他本就是廢物,規矩中的懲罰對他并無懲罰作用,且讓他去刑臺,受五十大鞭便是?!?/br> 掌門說著,看向岳長老,道:“五十大鞭會不會太重了?” 岳長老捏緊棋子,緩緩嘆了口氣,道:“掌門定是經過權衡再三,才定下的五十大鞭,自然不會重?!?/br> 掌門便讓那弟子帶謝瑯去刑臺。 …… 謝瑯并不是第一次來刑臺,以前他沒完成掌門的命令,也會受罰。 行刑者抽出一條覆著靈力的灰色鞭子,甩在地上,用力的鞭聲回蕩在高高的刑臺,灰塵自地面撲起。 “開始了?!?/br> 謝瑯道:“稍等?!?/br> “你要做什么?” 謝瑯脫掉除長褲外的所有衣物,現出赤裸上半身。他以前受的傷雖已愈合,疤痕卻還留在上半身,各式各樣,縱橫交錯的疤痕,讓他看起來格外兇悍。 行刑者:? “你這是做什么?” 謝瑯把脫下來的衣物整齊疊好,放在一旁,端端正正跪至刑臺,這才回道:“窮,若衣服打爛,沒錢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