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第9章 冷宮 ……奶娘，如意兒是不是聽錯了，如意兒……要被趕出宮去了嗎。 花如意呆呆地想著，此時第一個冒出的念頭還是關于奶娘，她要是知道了的話，會有多傷心啊。 可是奶娘，是如意沒用，剛見到帝皇便要被他趕出宮了…… 花如意眼眶慢慢地紅了起來，她那留在花府的奶娘，現在肯定會以為如意兒已經成功地入了宮，正開心著…… 身姿挺拔雄勁的男人在轉身離去時，最后瞥了花如意一眼。 一直斜歪著頭的她，透過發絲能隱約看到她眸中有水光閃動。 帝皇那永遠穩固的心弦竟被狠狠撥動了一下……他的小奴這般想留在宮中、留在他的身邊么。 即使心里在疼惜，但身體卻仍是沒有停留，他堅硬轉身踏上臺階坐回了正座上。 一旁的太后哪想得到最后竟是這般發展，這般相貌的女子就算是她看了也忍不住有些愛憐，這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皇帝，莫非真像他人暗傳的，有斷袖之癖？可是他的后宮被經常翻牌子的，卻也是各個春情滿面飽受滋潤的啊…… 她看了眼身旁面無表情的皇帝，維持著表面的慈和，問：“皇兒，這是對秀女有什么不滿嗎？” “母后，下京城這般美貌的女子前朝便已經有了一個十分著名的，在皇兒這就不必要了，免得招惹朝上臣子們的不滿?！被实畚⑽⑿χf，“之前皇兒只是玩耍得過了些便被群起而攻之，現在可真是怕了他們?！?/br> “……”太后聽到這理由不由得暗唾了一句，以前可從沒見你怕惹臣子不滿過！ 同時也暗自惋惜，你要是真能如之前那般玩一輩子便好了，可恨那群愚臣，天天叫嚷著什么牡雞司晨，遲早要將他們一個個斬殺了去！ 心里想得狠厲，嘴上卻依舊祥和，她循循善誘地說：“可是皇兒啊，下京城的女子也就剩這一個了，咱們這次選秀，既然將下京城列入了選秀范圍，那就必須得留下一個才行，不然怕引起朝廷上下民間內外的閑話，你說呢？” 其實太后這時候對殿下這站著的秀女也不再抱什么期待了，也不覺得皇帝會真正留下她來，像皇帝這般的的犟驢，她也懶得在這上面跟他多爭執，還不如把力氣留在真正想達成的目的上。 太后這般，只是最后再假惺惺地裝模做樣勸說一下，還有----滿足她那永遠喜歡和皇帝反著來的怪癖，一旦達成了，欣賞著皇帝那惡心綠眸中的憤怒，太后便會極其舒爽。 至于那秀女，如此罕見的絕美容顏都不能惹得皇帝癡迷，看起來皇帝是真不喜歡那種類型…… “哦，既然這樣那就留下她吧?！?/br> 皇帝卻在這一次極輕易地松了口，惹得太后措手不及被猛地噎了一下，心里也不免覺得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竭力壓下想再次與他反著來的怪癖，太后無趣地撇了撇嘴，她宮中還有許多政事要處理，再也不想在這事上浪費時間了，正準備讓太監叫這秀女下去時，皇帝又懶懶開口了。 “留下這秀女，將她打入靜心苑?！?/br> 隨著這話一出，周圍瞬間一靜，之前偶爾的茶水聲也全部消失。 靜心苑，在聽到這名字后有人歡喜有人惱，歡喜的時絕大部分宮妃，惱怒的卻只有一人。 太后臉色卻僵硬了起來，原來著皇帝是這是在這等著她呢，將她保下的秀女給打入冷宮……呵呵，太后強撐著笑容反駁道：“皇兒，將這下京城唯一的秀女放入靜心苑……” 皇帝卻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打斷了太后所說的話，“留下她便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至于朕將秀女放去哪，這是朕的家事，誰敢就此事說閑話?！?/br> 太后兇厲地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已經落了后手，她沒有立場再去管這事了。 是啊，一入了后宮便是皇帝的人了，皇帝想將她放在哪就放在哪，想寵愛或是冷待，都是隨皇帝心意的，除非是遠遠過了度的盛寵，不然，外人哪能在此事上說什么閑話…… 她恨恨地看了臺下的秀女一眼，將自己這次與皇帝爭鋒失敗的不爽全都怪罪于她身上，于是也極冷淡地吩咐身旁的富順：“馬上將花秀女遷入靜心苑！別耽誤了時間，后面還有許多秀女等待叩見皇上呢?！?/br> 在場上，誰都沒想到這事情最后竟是這般發展。 而后面垂首跪坐著的秀女們，雖然不知道內幕，但耳邊聽到了太監的傳呼，見她們中容貌最是出色的花如意都是如此下場，對皇帝的憧憬一下因懼怕而少了一大半，她們這樣的顏色，比起花如意差的遠了去，怕更是不能入這挑剔帝皇的眼了吧…… 花如意麻木地隨著引領的宮女往宮外走去，也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在奶娘看來會是好還是壞。 她順利地留在宮中了，可卻是在冷宮，她之前學得極好的宮廷禮儀告訴她，冷宮是一個，皇帝永遠不會去的地方，不會去，再也不能看見皇帝。 那，她還有機會和奶娘相見么。 有一瞬，花如意感覺之后的余生都沒了盼頭，但她還是得好好活下去才行……至少要讓可能打聽到她消息的奶娘知道，其實她在宮中生活得很好的。 出了鳴鑾殿，宮女帶著花如意走到了宮殿旁的一座轎前，對她說：“花秀女，還請上轎，冷宮在宮殿深處，要是您自己走的話怕是天黑都不能到，所以就讓幾個腿力好得公公送你一程?！?/br> 宮女長得一副親和力極強的圓臉，對待剛被打入冷宮的花如意也不擺臉色，反而…… 有種在賣力巴結的感覺。 花如意自然是感覺不出來的，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宮女jiejie人極好，是她自入宮以來，陌生人中對她態度最好的一個。 從剛才的打擊中掙扎著振作起來，花如意乖巧地應承她，對宮女擠出一個有些狼狽的笑容，“嗯，謝謝jiejie?！?/br> 眼角和鼻尖還泛著微紅，眸中淚珠將落未落，紅唇嬌嫩可人…… 宮女不禁被眼前這梨花帶雨的瑰麗笑容給晃得呆了呆。 真是……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主子要這般大費周章了。 花如意被宮女送上了轎，但她待在轎中也沒有心情去看窗簾外的幽幽宮廷，而且這個轎子似乎也并不能夠看到外面，窗戶處是不透的拉開式布門，車內的光線竟然全部是從頭頂上開著的四方小口處落入的。 由于看不到窗外，花如意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到了何處，只能從頭頂的四方小口處看到光線的變化。 在天空被染上了一層玫瑰色薄紗時，花如意感覺到轎子停住了。 轎門處的厚重竹簾被宮女掀開，一張可愛的小圓臉出現在開口處，笑出了小酒窩：“花秀女，我們到了，還請下轎吧?！?/br> 花如意彎腰起身向前，在宮女的攙扶下踏著小凳出了轎。 轎子停下的地方，是一處極幽靜的宮殿，奇怪的是，宮殿正上方掛著的匾額卻不是幽靜殿二字，而是---- 當然，只識得幾個字的花如意并不認識匾額上的那三個字，自然也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來，只是感嘆地睜大了眼兒，怎么連宮內最偏僻的冷宮都這么地奢華精致，彷佛是剛新建般光彩熠熠，她那住了十幾年的小破院更是無法與之相比。 但對于花如意來說，單有了奶娘這人，便已經是比世間無論何處都要安逸了。 現下花如意也早已經在轎中讓自己想清了，也不再去抱希望，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帝皇，便是再也見不到奶娘，她能做的，只有在這冷宮里安然度過余生，讓花府的奶娘不為她擔心…… 一旁的宮女早就準備好了一肚子措辭，只待花如意問起匾額換名之事，誰知花如意看了又看，她也等了又等，最終只等來了糯糯的一句，“jiejie，這兒真好看，我們什么時候進去？” 宮女剎那間竟不知道說什么，無語良久。 這兒當然好看！幾天前帝皇突然下了密令，要在今天之前，將全皇宮最僻靜的這座宮殿翻修成比帝皇寢宮都要精美的模樣，差點沒把接到命令的她們給辛苦壞了！ 既要瞞著諸多耳目，又要在幾天之內極致趕工…… 現在想起這些來，宮女又是覺得疲憊又是滿足，成功地完成了帝皇的命令，獎賞可從來都不低啊。 她看著眼前懵懂看她一無所知的嬌弱小美人，臉上的笑容愈加可親起來，“花秀女，您先請，奴婢隨您一塊進去?！?/br> 進了宮殿，宮殿內的裝飾也是超出了花如意見識的奢侈靡費，處處精美的裝飾遠不是她所能想象到得到的。 花如意這短短的人生經歷中哪見過這么多滿目琳瑯，那日花朝節的大街便已經是盛景了，在宮女的引領下，她目不暇接地匆匆一覽便邁著小步子跟了上去。 宮女帶著花如意來到了宮殿里的主殿，“花秀女，你在這是住這間?！?/br> 花如意轉動著小腦袋四處看了看，對小宮女猶豫地踟躕開口：“jiejie，這兒除了我，便沒有其他人了么？” 宮女馬上就笑開了，這個問題問得好，之前皇帝特意交待過的一些事情，她終于能借此機會和眼前這天真小姑娘說一說了。 “皇上幼年登基，先皇只幾個妃嬪，現在剩下的，也就太后一人，而咱們皇上的后宮，本就不充盈，更別說有貶來冷宮的了，所以這冷宮里的主子只您一人，之后會有幾個老嬤嬤過來專門伺候您的起居?！?/br> 有其他人便好，花如意放下心來，她腦海里關于冷宮的知識，均來自于只短短提過一句的宮廷禮儀，不了解深宮的她，還以為冷宮本身便是這樣的，于是點了點小腦袋，有些不舍地說：“那jiejie現在便要走了么？以后……” jiejie還會再來么，花如意連忙將這句話給咽了回去，她不該這樣說讓宮女jiejie困擾的，冷宮可是誰都不愿意來的地方。 宮女也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她極聰明地意會了花如意未完之意。 “……是的，奴婢現在要走了，等會便會有老嬤嬤過來了，花秀女在此稍等一會吧，到時候老嬤嬤會給您安排用餐的?！?/br> 宮女清楚地知道，帝皇這般安排，是絕不可能將外人留在這座宮殿的，但是看著眼前這過分懂事、令在宮中打磨多年的她都有些心疼的花秀女，心中竟然也有了一絲不舍，如果是花秀女來做主子的話，她身邊的奴仆肯定會過的十分好吧…… “對了jiejie，我的丫鬟小禾呢？她也會隨我來冷宮么？” “不會，您的丫鬟小禾如果愿意留在宮中可以留在宮中做宮女，不愿意的話就會被遣散回去?！?/br> 花如意沉悶的心情開心少許，臉上的笑容也擴大了些，“那就好?！?/br> 幸好小禾不用來陪她待在冷宮受苦，要是小禾回去了，能幫她多陪陪奶娘是最好了。 在交待完事情之后小宮女便離去了，花如意最后還問到了她的名字----巖松。 小宮女巖松離去之后，花如意一個人待在偌大的精美宮殿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單和落寞。 奶娘、小禾，從此再難相見了，陪伴她的，只有等會會過來的幾個陌生老嬤嬤…… 不想讓自己心情一直地沉下去，花如意索性脫下鞋子坐上了床榻，靠著墻壁將自己蜷縮起來，這般的姿勢總能讓她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花如意抱著胸，自己輕拍著肩膀安慰著自己，如同以前奶娘對她做過的那般。她不是一個人，等會還有老嬤嬤會過來呢…… 希望那幾個老嬤嬤能像剛才那個小宮女那般好相處…… 花如意所想的確實成了事實，前來照顧她的老嬤嬤，都是極好相處的人，不打她不罵她不兇她……也不理她。 更有甚者，老嬤嬤們全部都是目不能視的聾啞人。 和這樣的幾個人待在一座緊閉的宮殿里，便是讓花如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慢墜入萬丈深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