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被接待叫到前臺，面上劃過一絲尷尬：“宋昀，你怎么來這里了？”

    宋昀看他的表情，心就先涼了半截：“是這樣，經理，我記得如果要和客人解約，需要我來云臺參與協商，但是裴先生做主直接把我轉讓給了肖先生，這件事您知道嗎？”

    經理的業務水平還是很高的，在短暫的驚訝之后迅速穩定情緒，表示：“是的，肖先生和裴先生的合約是在云臺現場協定的，按照您之前與云臺簽訂的合約，公司有權進行您的服務對象轉讓?！?/br>
    “可是，這和我跟裴先生簽約的時候說得不一樣，當時你們說我有自主選擇權……”

    “您當然有?！苯浝泶驍嗔怂脑?，“如果您對我們的安排不滿，可以提出離職，過自由的生活，我們不會禁錮您的人身自由?！?/br>
    這一針扎得很準，無論宋昀怎么腦洞，都想不出有什么賣身以外的辦法，可以負擔高昂的醫療費用，連賣器官都不行。

    經理看出了他的窘境，笑道：“你先坐會兒，我聯系肖先生?！?/br>
    宋昀坐下來時，想了很多事。云臺的態度變化一定有原因，從起先對他的庇護態度到可有可無的放置，可能是經營策略的改變，也可能是他們放棄了自己這個人。無論哪一種，宋昀都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

    從發生意外的那天起，他就明白這世上有太多人力無法改變的事。他不是漫畫和里的主角，沒有天降鴻運，也沒有反敗為勝。

    事實上，能夠找到云臺這樣謀生的路子，已經是他最大的運氣。

    肖洐是親自來的，他開了一輛越野，方方正正的外表正猶如他本人，棱角分明，適合橫沖直撞。

    他什么都沒問，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宋昀，道：“走吧?！?/br>
    宋昀坐上車后，心里已經模擬出好幾種被暴力對待的方式。他們一路開出西郊，穿過濱海市的主城，在海岸公路上一路疾馳，最后來到能隱隱看到海面的群山風景區。

    肖洐帶他入住的地方是一棟僅6層高的小白樓，這里一層兩戶，每棟樓之間相隔幾百米的樹林。宋昀小時候曾看到過這一地區開發的新聞，似乎是在建景區的同時做了給中產家庭避暑的村落。

    這里海拔將近1000米，夏季很涼爽，但在初春卻又太過寒涼。從下車到走進樓里的那段路，宋昀都在控制著自己不要發抖得太明顯。

    肖洐瞥他一眼，上樓時好心提醒：“房間里有暖氣?！?/br>
    宋昀點點頭，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肖洐的房子裝修簡潔，一看平時就沒什么人居住，但宋昀脫完鞋踩進去時，感覺到地板都是熱乎乎的。

    這個好兆頭讓他的心放下了一些，肖洐卻道：“脫衣服，全部脫掉，然后跪下?！?/br>
    宋昀依言照辦，他的身上自然還留著昨夜的痕跡，同上次肖洐摔門而去的境況相似。

    肖洐明明表情猙獰，卻依然盯著他的身體不放，看夠了才道：“浴室里有一套換洗衣服，去洗澡，多洗會兒，然后把衣服換上?！?/br>
    宋昀前前后后把自己仔細搓洗了一遍，皮rou都泛出蒸騰的粉色，指頭也皺出一條條豎紋。

    他拿起放在衣物架上的女仆裝，對著那透明的紗狀布料靜默幾秒，理順后套到了自己身上。這套的肩部和他第一次跟肖洐做的時候一樣，都是纏繞在肩臂間的黑絲帶，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些零部件，比如剛好能套進宋昀大腿的白色蕾絲腿環，系在頸間的黑項圈和金色鈴鐺。

    宋昀要全部戴上，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

    等他走出浴室，肖洐不悅地瞪著他，說：“誰許你站著的，爬過來?！?/br>
    宋昀瞬間心領神會，跪在地上，細瘦的腰后纏著一個白色的蝴蝶結，連接到蝴蝶骨邊兩條綴滿蕾絲的黑色系帶，隨著他俯身膝行，十字交叉的帶子在背上磨動，讓肖洐覺得他那白嫩的皮膚是在招搖過市。

    待他爬到沙發邊，肖洐一伸手就捏住他的下巴，哂笑道：“這么聽話么？看來被你的上一任主人調教得很成功？”

    “不是的……”

    “不是？”肖洐甩開手，“別以為我會像裴文遠那樣，把你當情人一樣寵，你就伏在地上，當我的一條狗吧?！?/br>
    “好的，主人?！彼侮佬⌒幕卮鹨痪?，發現肖洐并沒有下一步拳打腳踢的動作，不免感到慶幸。地板和室內都很溫暖，他即使穿得這么少也不會覺得不適，反而是肖洐穿著長袖針織衫和休閑長褲，熱得慌，很快便不理宋昀，脫了衣服進屋，不知干什么去了。

    宋昀在地上跪累了，腦袋搭在沙發邊，肩膀側靠著開始打盹兒。夢里他回到了小學，無憂無慮的，即使不能經常吃零食，穿著尺碼不合適的舊衣服，仍然很開心地和同學玩在一起。

    有個小朋友不合群，宋昀便把他帶著和自己的另外兩個朋友玩，做舊紙板來比賽拍翻面，好不容易把紙板做好，小朋友們卻不知為何打了起來，宋昀著急地勸架，結果被推翻在地，對面有人哭了起來，喊著“別打我，別打我”。

    “就打你，揍死你！都怪你！”

    宋昀著急地想要爬起來，指著自己的臉說——

    “我沒事！”

    他腰間一痛，手指蜷了蜷，摸到光滑的地磚，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滑倒在地，睡得還挺香，被肖洐踹了一腳才醒。

    “你是沒事，我看你好得很?！?/br>
    宋昀立刻低頭認錯：“對不起，主人?！?/br>
    肖洐從他身邊走過，不耐煩地踢翻旁邊的矮凳，說：“快去做飯，餓死了?！?/br>
    宋昀辨了辨方向，手腳并用地朝廚房爬過去，肖洐拎著他的胳膊把人提起來，粗暴地拖到廚房，鈴鐺叮咚響個不停。

    “你站著做！不然夠得著廚房么？下次不要讓我提醒你這么淺顯的問題！”

    接下來的流程攔不倒宋昀，肖洐對于吃的也不挑剔，宋昀做什么，他都能一口氣吃完。除了這套不尋常的裝束以外，宋昀有種肖洐是買自己來當保姆的錯覺。他白天都不在，晚上也不和自己睡一間屋。唯一的要求，是在家時總讓自己跪在他身邊，必須要像忠誠的狗狗一樣，隨叫隨到。

    晚上，肖洐坐在電腦前敲完一篇高級軍官課程的心得體會，滿意地看了眼趴在自己座椅邊的宋昀，拿出手機準備打會兒游戲。待他結束一局，心情不錯地去撓宋昀的下巴時，發現他雙眼空洞，被觸碰時才閉上眼做出舒服的表情。

    “別裝了?！毙櫚阉哪槖叩揭贿?，“你平時白天都干什么？也是像現在這樣發呆？”

    “嗯……”宋昀好幾天沒和他交流，乍一開口還有些不適應，“主要是擦擦地，看看風景?！?/br>
    肖洐聽著挺不爽，但又說不出哪里不爽。他的本意就是想讓宋昀當自己的寵物，先把他馴聽話了，眼里只有自己這個主人了，再說其他的。

    可現在……他靈光一閃，有了個更好的主意。

    “我可以準你看書，看電視，甚至用電腦，不過你得付出一點代價?！?/br>
    宋昀想也沒想就立刻同意，抬眸間終于有了些許生氣：“好的，主人，請您吩咐?！?/br>
    度假房里陸陸續續搬入了幾個快遞箱，每次肖洐都要把東西拿到客房去拆，同時也不準宋昀再住那兒。他晚上只能在肖洐的房間打地鋪，給一張被單，就當是床了。

    “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黑暗中，肖洐躺在床上問他。

    宋昀真心實意地回答：“主人，我不委屈?！北绕鸫虻劁?，他更怕跟肖洐睡一張床，他能感覺到肖洐對自己是有欲望的，每次跪在地上靠過去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驚人的熱度。這讓他覺得，肖洐一旦想開葷，后果會非?？膳?。

    “隨便你?！毙櫟穆曇纛H有幾分輕快，“反正明天你就會搬回去，有更好的住處等著你呢?！?/br>
    “好的，謝謝主人?！彼侮腊驯蛔油乜诶死?，閉上了眼睛。

    早上他還沒醒，就聽見隔壁房間敲敲打打施工的聲音，肖洐不在，他不敢貿然出去，機械地起身整理房間。等到聲音停歇，工人們的腳步聲遠去，肖洐打開門，興致盎然地朝他招手：“快出來?！?/br>
    宋昀跟著他爬到客臥，望向房間中央巨大的白色“膠囊”。這膠囊很像是新聞里播的那種科技感十足的休息艙，象牙白的外殼，如同一顆橫放的藥粒，朝外的這一面是透明的玻璃，下半部分是蕩漾的藍色水波。由于膠囊中自帶光源，透過玻璃射出的光斑在墻上搖搖晃晃，映出瑰麗的光景。

    “怎么樣，這套設備可花了我不少錢?！毙櫟靡庋笱?，“從今天起你不用做狗了，做魚吧?！?/br>
    他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軟凳，其上擺放著一條金燦燦的逼真魚尾，令宋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宋昀很困惑。肖洐可能是他接待過的客人中，最不好懂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