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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馴養關系(民國,雙)在線閱讀 - 二十四、大結局

二十四、大結局

    他醒來時,顧垂庭已經走了。

    沈芝華摸摸他睡出痕跡的枕頭,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還是在他懷里睡著的,才見過,可是醒來他不在身邊,沈芝華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已經開始想顧垂庭了。

    勉強壓下這種小女兒情態,他想,現在是非常時期,顧垂庭作為行長,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能抽空來陪他睡一覺已經很不容易了。

    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穿衣服下樓來。

    恰這時,電話響了。沒讓傭人接,沈芝華親自接了起來。

    “爸?!笔巧蜚?。

    “恪兒,你在哪里?你還好嗎?”沈芝華一聽到她的聲音就著急道。

    “爸,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鄙蜚』卮?。

    “你在哪?我讓司機去接你,外面現在不安全?!彼呀洸幌胱肪可蜚槭裁床换丶?,只想快點確保她的安全。

    沈恪沉默了一下,輕聲道:“爸,對于我來說,現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br>
    “你在說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現在在哪兒?”沈芝華心口一沉,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沈恪又頓了一下,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換成以往她那種歡快的語氣道,“爸爸,你沒和顧垂庭在一起嗎,他怎么讓我給你打電話?”

    “沈恪,你現在在哪?你告訴我?我親自來接你好不好?”沈芝華沒有被她轉移注意力,從小她就有這個習慣,做錯事,說了謊,就會用別的事情來掩飾。

    眼看是不能蒙混過關了,沈恪又沉默了,半晌才嘆了口氣,“爸,我真的很好,不用擔心我,你好好呆在家里,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我不能打太久電話,得掛了,再見,爸爸,我愛你?!?/br>
    “恪兒?沈???!”沈芝華對著話筒叫了幾聲,然而那頭卻只發出來嘟嘟的電音。

    沈芝華呆呆的握著電話,腦海里無限循環沈恪那句話的意思,什么叫對于她來說,這片土地上也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沈恪她到底在干什么?人又在哪里?

    忽而間,一種巨大的恐慌蔓上心頭。

    沈芝華六神無主,頭疼得要命,要是顧垂庭在就好了。不知不覺中,他竟已經如此依賴對方??墒撬麤]有留顧垂庭的號碼,只能另尋他法打給班主,他人脈廣,應該能打聽到點消息。

    班主一聽是沈恪的事,立刻答應了讓他在家等消息,他托人問一問。

    沈芝華想到沈恪曾經在興華學堂當過老師,可是他不認得那里的電話,但是送顧垂庭去上過課,于是又去了趟興華學堂,哪料那里也是關著門的,學校里一個人也沒有。

    沈芝華將能托的關系和人都托了,一整天打電話接電話都忙得頭昏腦漲,派出去尋找的傭人們也沒個能帶回消息的。

    沈芝宛若人間蒸發了,誰也找不到。

    遠處時不時會傳來幾聲槍聲,沈芝華聽得心驚rou跳,卻也只能心急如焚,什么也改變不了,幾個傭人向他提出想要回家去看看,沈芝華給她們每人發了些錢,都準了。

    一時間,公館里人少了大半,顧垂庭也沒有再打電話進來,沈恪更是杳無音訊,沈芝華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午了,已經麻木到困頓了,守著電話,體力不支窩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夜晚比白天還要可怕,宛若暴風雨來前的寧靜,無聲的寂靜和黑暗令人心生恐懼。

    沈芝華又熬了一夜,電話沒等來,人也沒等來。

    接近天亮,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黎明灰暗的天空。

    沈芝華一個激靈,萎靡的腦袋倏然清醒。

    他站起身來,想出去看看。

    門房跑過來攔住他,他的聲音有些抖,帶著清晨的寒氣:“先,先生,回去吧?!?/br>
    “發生什么事了?”沈芝華凝眉,可是只能看到自家的花園,什么也看不到。

    緊接著,一陣激烈的掃射聲伴隨著尖叫響起來。

    門房趕緊跑進來,連同大門一同關上,剁了剁腳,將沈芝華往里推,憤然道:“這些殺千刀的,掃了對街王校長家?!?/br>
    “王校長?”沈芝華一向對人往交際不太擅長,這條街又住的人很多,他哪里知道是誰。

    門房道:“就是長存中學的王煥之王校長,前些日子還倡導什么女子也要入學的?!?/br>
    沈芝華眉心皺得死緊,“他怎么會被日本人盯上?!?/br>
    門房道:“這就不曉得了,這幾天誰家都大門緊閉,咱也不敢出去啊,也打聽不到什么消息,而且好些人都已經走了?!?/br>
    剩下的傭人大多是外地上京討生活的,所以昨天也沒立刻回去,聽了他的話都慌亂起來,又有人提出要走,想回老家去看看。

    沈芝華也不攔,想走的都多發了三倍工錢讓走,短短兩天,公館就已經完全空了下來,只剩下一個做飯的張嬸還有那個門房,連司機都走了。

    接近傍晚,電話終于再次響起。

    是顧垂庭,他說得很急,“小扇兒,北平呆不得了,你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明天我來接你走?!?/br>
    “什么意思?怎么才兩三天就亂成這個樣子了?”沈芝華心急如焚。

    顧垂庭道:“日本人死咬著不松口,這幾日在北平城里借機胡作非為,新政府幾次發出文件譴責也并不奏效,我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新政府可能要發動反擊了,北平馬上要亂了。咱們先出去避一避?!?/br>
    沈芝華一顆心沉到谷底,“避,能避到哪兒去呢?我得找恪兒,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

    顧垂庭急道,“你別慌,聽我說,沈恪我去找,找到了明天咱們一起走,好不好?你什么也別擔心,也別亂跑,等我來接你,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答應我,等我,好不好?”

    沈芝華沒說話,聽筒里只聽得到兩人的喘氣聲。

    “小扇兒?!鳖櫞雇ビ职笏频慕辛艘宦?。

    沈芝華揉揉眉心嘆了口氣,終是回答道:“好,我等你?!?/br>
    沈芝華從來沒覺得哪個夜晚有如此難熬,他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槍擊聲,越來越密集,腦海里總是冒出來各種各樣的可怕想法,沈恪的那句話給他心頭付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他甩甩頭,他得相信顧垂庭,他答應了顧垂庭在這里等他和沈恪,就會一直在這兒等。

    堪堪天亮,周圍可怕的聲音終于消停了一些,沈芝華淺淺的瞇了會兒。

    “嘭嘭嘭——”急急的拍門聲宛若利箭破空破吵醒整座公館。

    沈芝華立馬驚醒,披著睡袍下樓來,門房和張嬸站在門口躊躇不決。

    “開?!鄙蛑トA沉聲說道。

    沉重的雕花大門打開,沈恪扶著一個手臂淌血的男人站在門口,帶著哭腔的叫了聲,“爸——”

    沈芝華幾步沖下樓梯,將兩人拉進來,回頭吩咐門房,“關門?!彼裁匆矝]問,讓張嬸拿來醫藥箱,先幫男人處理傷口。

    沈恪手腳麻利的幫男人把手臂里的子彈夾出來,換張嬸給他包扎,自己站在沈芝華面前,小聲的道,“對不起,爸爸?!?/br>
    沈芝華打量她,手和臉都臟兮兮的,以往烏黑油亮的頭發一縷一縷貼在汗濕的額頭上,十分狼狽。提了口氣,卻又什么也沒問出口,說道,“先去換洗一下吧,餓嗎?讓張嬸給你弄點吃的?!?/br>
    沈恪沒受到責怪,反而鼻尖發酸,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們很快就得走?!?/br>
    沈芝華眼睫抖了抖,終于沒忍住,帶著怒氣和酸楚的問道,“沈恪,你還當我是你的父親?”

    沈恪“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凄切叫了一聲,“爸…”

    “恪妹?!闭诎哪腥撕暗?,要來拉她。

    沈恪揮開他的手,眼淚從眼睛里流出來,哽咽道:“若不是此番四處受到日本人追堵,實在走投無路,我斷不會這樣連累于您?!?/br>
    沈芝華身體一震,幾經聯系,終于震驚的睜大眼睛,“日本人的密報,是你偷的?”

    男人掙扎著也跟著跪在地上,拉著沈恪的手,“沈先生,您要怪就怪我,一切與恪妹無關?!?/br>
    從兩人的言辭和動作,要是還看不出來什么,沈芝華也白活這么多年了,莫名的對這個男人升起一股怒氣,冷聲道:“這位先生,我在同我的女兒說話,這是我的家事。還請不要插嘴?!?/br>
    男人臉色漲紅,沈芝華不欲與他多言,轉頭對沈恪說,“沈恪,你一五一十的都給我解釋清楚?!?/br>
    沈恪抿了抿嘴,“日本人的密報是我們竊取的,里面是非常重要的情報,由我和威哥負責傳遞到下一個據點?!?/br>
    “我們?”

    “是,我們,興華學堂的所有同志們,都在為這件事而努力,我不能辜負他們,我們必須把這份密報送出去。就算犧牲我自己也在所不惜?!鄙蜚远ǖ牡?。

    她眼中閃爍著的堅毅,使得沈芝華看得一怔,吶吶開口道,“可是我呢?”說出來才覺喉嚨發澀,胸腔悶悶的疼,“我將你養這么大,送你出國留學,我不盼望你能大富大貴,成就什么,我只愿你平平安安,幸福健康的度過一生,我希望你能找一個喜歡的男子,組成幸福的家庭,生個可愛的寶寶。沈恪,可現在你告訴我,你要用你的生命去做這樣的事,你想過我嗎?”

    “爸爸?!鄙蜚⊙蹨I止不住的流,她膝行過來伏在沈芝華的膝蓋上,像小時候受了委屈那樣,拽著他的手指,“我也想平安幸福的度過一生,可是…”她揩了把臉,“爸爸,您給我取名為恪,就是讓我恪守本心,如今民族已到存亡之際,我輩只能奮不顧身,挽救于萬一。這就是我的恪守之心,這片土地是我的故土,沒有家園又何談幸福,我愿用我的骨血換得此間的自由?!弊肿制?,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沈芝華沉默不語的看著她,沈恪目光灼灼,如同裝滿了燎原烈火,不躲不避,直視著他。

    目光在空氣中發出噼里啪啦的火花聲似的,好半晌,沈芝華嘆了口氣,靠進沙發里,抬手捂住眼睛,猶如哭泣一般嘆道:“沈恪啊沈恪,我不是不懂民族家國大義,同為一族,我理解你的舍身成仁,可作為一個父親,我卻不愿自己的女兒以身犯險。早知道…該叫你沈安分多好?!?/br>
    “爸爸,事到如今,恪兒不得不這樣做,只能來世再報答您的養育之情了?!鄙蜚⊥肆艘徊?,沖他磕了個頭,然后站起來扶起那個男人,“剛才追擊我們的那波人應該已經過去了,我們這就走了?!?/br>
    “站住?!鄙蛑トA站起來,目光沉痛的望著沈恪,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沈恪還是那幅堅毅剛強的模樣。

    原來,不知不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以前那個看到毛毛蟲都會嚇哭的小女孩兒,已經長成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小時候他或許能幫她把毛毛蟲捉走,可現在,他也不能挪開擋在她面前的大石頭,這塊石頭甚至橫在整個國家面前,他啞聲道:“恪兒,此去便是危難重重,生死難論,甚至你我…再無相見之期。你也不悔?”

    沈恪涌上一層痛苦之色,卻還是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不悔?!?/br>
    沈芝華握緊的拳頭松開了,無力似的垂在身側,半晌才調整過來,嘆息道:“罷了?!弊哌^去幫他們開了后門,“走后門吧,那里有一條小巷通往外山,雖然路難走些,可他們應該搜不到那里去?!?/br>
    “爸…”沈恪淚花直打轉。

    沈芝華摸摸她的頭,再三猶豫,眼里淚光閃爍,最終只溫和的說,“去吧?!?/br>
    沈恪猛的撲進他的懷里,再次失聲痛哭,語無倫次的哭道:“爸,你和我們一起走吧?!?/br>
    沈芝華一頓,靜了一會兒,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沈恪有以身許國的慨然,有她的堅持,有她的遠大理想,可他也有他的執念,或許說來很不深明大義,他的愿望很小,只想與相愛的人共度一生。

    沈芝華搖搖頭,“爸就不和你一起走了?!睈蹜z的拍拍她的背,心口鈍痛,忍住眼里的酸澀,顫聲道:“去吧,恪兒,恪守你的本心,去完成的你的愿望?!?/br>
    他拉著沈恪的手,放在男人手中,鄭重的說道,“我把恪兒交給你,你要好好護著她?!?/br>
    男人握緊沈恪的手,發誓道:“我會的?!?/br>
    張嬸急沖沖從廚房里提出來一個袋子,塞進沈恪手里,“小姐,您帶點吃的,路上別餓著,好好照顧自己?!?/br>
    沈恪抹干凈眼淚,又和張嬸門房一一道別,臨走之際,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對沈芝華說,“對了,爸,如果你們要離開,千萬不要往東北方向去,那里…”說著一頓,即使止住話頭,又道:“還有,請您替我給顧垂庭說聲抱歉,男朋友這事,當時興華學堂的古文老師突然辭職,他被臨時招進學堂,為避免我們的據點暴露,不得不出此下策,是我騙了他,您讓他不要再尋我了,愿他找到他真正的愛人?!?/br>
    沈芝華面色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也沒說答不答應,只沖她揮揮手,“去吧?!?/br>
    那男人拉著沈恪從后門竄了出去。

    沈芝華悵然若失的看著兩人的背影一直消失不見。然后他又上樓撿了些值錢的行頭還有現錢裝好,給了張嬸和門房,“你們也走吧,不防有人看見恪兒回來,這里已經不安全了?!?/br>
    “先生,咱們一起走吧?!眱扇苏f道,“我們本來就無家可歸,是先生招我們進來給了我們容身之所,先生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br>
    這時,外院的鐵門被拍響了,外面有人大喝道:“開門!快開門!”

    沈芝華往后門方向推兩人,急道,“你們快走。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在這里等他?!?/br>
    “先生?!眱扇诉€要再勸,沈芝華“砰——”的關上了門。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淡然的走出去,門外有一列日本士兵,都背著長槍。

    “喲,原來是沈先生家?!鄙蛑トA這才看到擠在一群人高馬大的軍人中間那個佝僂畏縮的小胡子。

    “你們干什么?”沈芝華繃著臉。

    “沈先生,那兩個小賊是不是跑你家里了?”小胡子問。

    “什么賊?”沈芝華道。

    “滾?!币粋€軍官推開小胡子,直接沖沈芝華揚了揚手里的槍,喝道:“開門,搜查?!?/br>
    “不可啊,隊長大人?!毙『舆B忙湊近那個日本男人嘀嘀咕咕說了些什么,漢語夾雜著日本話,沈芝華聽不清楚,只聽到仿佛說了“將軍的”還是別的什么,男人再抬眼眸時,懷著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沈芝華。

    僵持了一會兒,赤手空拳的終究干不過手里拿槍的,沈芝華最終開了門。

    那群人卻沒有像別家那般一進來就打砸搶翻,而是井然有序的當真認真搜查起來。

    沈芝華隨便他們搜,顧自的上了樓,進了臥室,站在陽臺上看外面。

    “轟隆——”不遠處響起劇烈的爆炸聲,半空中升騰起一團灰色煙團,緊接著,聲音一陣響過一陣,半空的灰色越來越大。

    樓下的日本軍人嘰哩哇啦的大喊著,腳步凌亂的奔跑著,那名軍官已經帶著好幾個人沖了出去,只留下小胡子和兩個小兵繼續搜查。

    沈芝華看著街上流竄的人群,這是已經反擊開戰了???!沒等到細想,頃刻間,四下已經硝煙頓起,四周火光沖天,沖殺聲和哭喊聲也紛至沓來…

    戰爭來得很快,不給片刻喘息,已經打響。

    沈芝華呆愣著站在陽臺上,眼睜睜看著這座城在炮火中震顫,在血泊中嘶喊,在這一刻,逐漸被煙灰鍍上陰影,被鮮血染上紅色。

    顧垂庭趕到的時候,看到沈芝華站在二樓的陽臺上。

    抖袖,旋身,搖步,一氣呵成,在炮火連天的灰色天空下,他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不躲不避,也不慌亂,從容不迫提嗓唱道:

    “說什么花好月圓人亦壽

    山河萬里幾多愁

    金酋鐵騎豺狼寇

    他那里飲馬黃河血染流

    嘗膽臥薪權忍受

    從來強項不低頭

    思悠悠來恨悠悠

    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漫天的爆炸聲宛若西皮二簧,給他伴著奏,悲愴而又凄涼。

    顧垂庭站在對街,隔著奔竄的人潮,大喊一聲,“小扇兒?!?/br>
    沈芝華停下來,看到顧垂庭逆著人潮朝他而來,像是面對洪荒巨流,每進一步都會被擁擠的人潮沖得倒退三步,可是他還是堅持不懈的繼續走著,目光始終堅定不移望著沈芝華,宛若他就是黑暗中的燈塔,只要看著他,就不會迷失方向一般。

    沈芝華掌心都冒出了汗水,眼睛也一下都不敢眨,與他遙遙相望,不知不覺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等來了,他的執念,他的理想。

    顧垂庭穿越人潮,最終來到院外,看到院門口守著的兩個日本人,沖沈芝華比了個口型道,“等我?!?/br>
    然后就消失在了沈芝華的視野里。

    沒一會兒,他聽到急促的上樓的腳步聲,沈芝華急忙跑過去打開門,就見顧垂庭從樓梯口那里沖過來,叫道:“小扇兒?!?/br>
    沈芝華的心一下子就像長了翅膀似的,激動得快要飛起來,他飛撲進顧垂庭懷里,兩人緊緊相擁。

    “我來了?!鳖櫞雇ズ薏坏脤⑷巳噙M自己的骨血里,叫道,“我來了,小扇兒?!?/br>
    沈芝華貼著他狂跳的心口,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br>
    “東西收好了嗎?我帶你走?!鳖櫞雇ダ蛑トA的手,幫沈芝華提上箱子,一路無阻的下了樓。

    “那些日本人呢?”沈芝華正要開口問。

    就見小胡子獨自一人站在門口,另外兩個日本人不見蹤影。

    顧垂庭走過去,感激道:“多謝先生?!?/br>
    小胡子笑瞇瞇,那笑容還是賊眉鼠眼的,可是這一回,他的背卻挺得很直,他沖二人一拱手,“顧先生,沈先生,保重?!?/br>
    顧垂庭拉著沈芝華出了門,外面的人潮已經四散開來,他們穿過街道,司機早就開著車停在對面。

    車開過街道,周圍的場面遠比沈芝華想的更加慘烈,到處是烏黑,血跡,甚至還有…破碎的尸體…

    顧垂庭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攬進懷里,悲痛道,“別看,小扇兒?!?/br>
    沈芝華如鯁在喉,哭不出聲來,只能默默流淚,為這片飽受蹂躪的土地無聲的哭泣,為慘死的同胞無聲的哀慟。

    火車站此刻擠得不成樣子,顧垂庭卻還是弄到了車票,上了火車,所有的喧囂都被拋到了身后,兩人回到了上海,顧垂庭的儲蓄銀行總部設在這里,還沒安頓下來,果真就如沈恪所說,北三省已經最先開戰了。

    日軍早有預謀,分幾路同時進攻,全國各地戰爭全面爆發,上海也不是久留之地。

    好在顧垂庭留學時在國外有些朋友,于是只得再次計劃轉移到海外。

    沈芝華站在船邊,海風將他的頭發吹亂了,他還是沒時間剪發,頭發已經長到耳下,在腦后扎了個小髻,襯得整個人更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美。

    他看著平靜的海面,心里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嘆短短半月,已經物是人非。

    忽而后背一暖,顧垂庭從身后抱了上來,將他圈在懷里,輕聲問,“在想什么?”

    還好。沈芝華想,還好顧垂庭還在,這一切也似乎并沒有那么難熬了。

    他側過頭,溫聲答道:“想你?!?/br>
    話音未落,就被顧垂庭吻住了雙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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