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中宮及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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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寧康殿。 約是卯時。蓋因業已步入初夏,天光總比往時要亮得早些。巍巍蒼穹轉為了不深不淺的藍色,西邊的天空仍閃爍著步入尾聲、頗嫌黯淡的神秘星子,貼著皇極殿東邊的建筑群上,卻依稀飄著蕩著淡紫輕紅的朝色。 那時候,提醒百官入朝覲見的鐘聲聲聲響起,遠遠的,依稀也傳到了寧康殿來。鳥兒驚起,展翅而飛,在空中不斷盤旋徘徊??諘绲拇蟮钪?,仍殘留著夜晚的靜謐。不知不覺中,萬物卻已慢慢蘇醒。朦朧晨曦中,偶爾可見三兩個宮人排做一列,斂眉頷首,手持各物,邁著細碎的步伐,靜靜地穿梭于悠長的宮道之內。 大殿外,房檐下,有人正小心翼翼地伸著桿子,一個一個挨著取下了燃了一夜、稍稍轉暗的七彩琉璃燈。在這年頭,琉璃可是罕物。若非身處大內,別的地方恐是難以得見的。更別提鑄成燈罩供以使用了。 今早雖是晴天,卻因昨晚剛下了雨,即使由風吹了一夜,地面仍殘留著淡淡的潮意,磚色斑駁,深淺不一。 鐘聲一過,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正當此時,殿內卻隱隱傳來了細碎壓抑的咳嗽聲。 “主子醒了?!辈恢钦l,低著頭,悄聲呢喃道。淡淡的呢喃隨著最后一絲夜風飄走了,恍惚間還以為是錯覺。 咳嗽聲仿佛信號一般。同一時間,眾人頓時魚貫而入,各司其職地忙碌了起來。人數雖多,事項雖雜,卻絲毫不顯慌亂。 皇后由人伺候著起了身。今日要穿的新衣裳早已被人熏好了送來,規規整整地疊放在一旁。穿衣洗漱之際,宮人趁機收走了白玉夜壺,掛起了織錦帳子,更換了蠶絲臥具,又捏著手柄,用特制的鎏金鏤空圓形香爐熨燙被面,力求不留一絲褶皺。 除卻陣陣壓抑的咳嗽聲,衣裳摩擦發出的窸窣聲,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御醫可在么?”張內侍籠著袖子,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微微傾身問向一旁候著的小宮人道。 “寅時既到,早已恭候在外了?!蹦菍m人對此深感惶恐,忙不迭俯身輕答。 “等用過早膳,便差人將她喚進來吧?!睆垉仁逃旨毬暤?。 “是?!?/br> 那廂穿戴整齊后,皇后便移步到桌旁,坐了下來。桌上正擺著一系列色香味俱全的晨間菜肴。雖不過清粥小菜,卻極盡精致,清脆爽口,不知烹飪之人制作之時是何等費心。然而即便如此,那個雍容華貴、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眉眼之間,卻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倦意。 他不過吃了幾口,便擱下筷子,不再動了。 張內侍立于一旁,見了不禁問道:“娘娘怎么不用了?” 皇后并未立即回答。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當下沒有聽見旁人的問話。又或許聽見了,卻仍覺得懨懨的,不愿、不想立即作答。他盯著不知哪個地方,半垂眼眸,靜靜地思索了一陣,發了會兒呆,白凈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曉得究竟想了些什么。然后才回過神,端坐著,緩緩道:“許是年紀漸大了吧。昨日不過下了一場雨,今早一醒來,竟覺得身子不大爽利了,怕是受了寒?!闭f完,又舉起右手,捂著嘴低低咳了幾聲。就連這樣的動作,在他做起來,也是說不出來的優雅好看。他說話,逐字逐句說得不快,卻并不讓人感到拖沓,咬字間,反而自有一番獨特的威儀與韻味。故此,甚至讓人以為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一般。 張內侍聞之不由笑了:“娘娘這是說的什么話。您正處在男兒的大好年歲,又哪里老了呢?!边@話的確。小馮后而今不過三十來歲,一張白皙鵝蛋臉,容貌端莊,出身于豪門權貴之最——左相暨承恩公府,自幼便被以大馮后為鑒,教養得行止優雅,高貴矜持。相比十五六歲青春年少之時,如今而立,更多了幾分雍容沉靜的味道。若不說,不明所以的人見了,怕還道此人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夫郎而已呢。他父儀天下,亦是當今圣上的得力助手,熟諳宮規禮儀。入宮多年,自執掌后宮之事以來,竟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差錯。然而與此同時,卻也不免讓人覺得似乎有些過于中規中矩了。 小馮后聞言,只笑了笑,沒再多言什么。又在張內侍的規勸下,多喝了幾口粥,便道實在用不下了。由人伺候著漱了口,將香丸含入嘴中,他便起身走到窗邊矮幾旁坐下,拾起昨日看了一半丟下的書,借著已經大亮的天光,預備繼續讀。畢竟此刻時候還早,晨省的妃子們還沒有來,他也趁機樂得清閑。 卻聽那內侍在一旁小聲道,御醫早已在外候著了。只得嘆了口氣,放下書本,任由把脈診斷開了藥方,想撿起來繼續讀時,卻又正好迎來妃嬪們攜手而入齊齊請安。待一切妥當,天光已全亮了。碰巧二殿下葉禎又下了朝,便順路過來探望父親。 “父后?!比~禎甫一撩開珠簾,便沖著小馮后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事畢,方順手在矮幾另一旁尋了個地方坐下。 珠子相擊的清脆之聲仍不絕于耳。小馮后也不說話,只端坐在那里,含笑將她凝視著。見女兒坐下了,才不知究竟是欣慰還是感嘆地說了一句“總是這么規矩”。 葉禎便也跟著笑道:“還不是跟父后學的么?!?/br> 倆人聊了一些閑事,談了談葉禎的學業,那小馮后方才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開口道:“聽說你母后近日給你大姐賜了婚?!?/br> 他說這話,用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的語氣。這事,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葉禎便忽然斂了容,只道:“是?!?/br> 小馮后點點頭,又倏地嘆了口氣,語氣明顯黯淡下來,接著囑咐她道:“你大姐這么些年也不容易。我常年待在宮中,行事總是不便。你若有空,還是多去探望她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妥之處,也好及時關照一二……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姊妹啊?!弊詈笠痪湓捳f得尤其感慨。 葉禎懂他的意思。這里的姊妹,不是同葉祥葉袺一樣的姊妹,而是除此之外,父親仍出自同族的姊妹的意思。大姐葉祎的父親大馮后,同她的父親小馮后,乃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同母同父的親兄弟。更何況,大姐葉祎又是那樣一個情況。 葉禎聽了,則點頭道:“父后教誨的是,孩兒知道了?!?/br> 小馮后冷不丁地說了句“造孽”,又把話題繞回到了大皇女的婚事上。他看著葉禎的眼睛,仿佛想要從中探尋出什么隱秘一眼,緩緩開口道:“前不久,我從你母皇那里得知了。待你大姐之事一了,你的婚事恐怕便要提上議程了?!?/br> 葉禎神色一怔,沉默了一瞬,而后猶豫著問道:“不知……可有議定的人選?” 小馮后一直默默注視著她。聞言,只道:“具體人選還不清楚?!毖垡妼γ嬷送低邓闪丝跉?,又突然出言提醒道:“不過,總不會是你想的那個人便是了?!?/br> 葉禎渾身一震,下意識喊了聲“父后”,不知究竟是意外于他是如何得知的,還是情不自禁的抗拒。小馮后眼神未錯,身形未變,仍安安穩穩地端坐在那里,合攏的衣襟高高地遮住了脖子,顯得是那樣的一絲不茍、規矩克制。他接著說話,恍惚間,從中似乎也能聽出一絲淡淡的慨然來:“你該清楚,你們倆個,注定了是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的?!?/br> 葉禎只覺得嘴里一陣陣的發苦,那只放在矮幾下的手也忍不住跟著捏緊了。是啊,只要馮府還在,自己和他,又怎會有所謂的“可能”呢?終究不過是有緣無份罷了。自己又究竟在奢求些什么呢?她如此自嘲地想道。 當下便也不再說話了,只緘默不語,也不知是無聲的反抗,還是早知反抗無用而刻意做出的無聲。 小馮后似乎滿意于她這樣的表現。他兀自安慰女兒道:“關于皇女正妃一事,你也別太擔心。無論是你母皇,還是我,總會替你好好把關,不會讓你失望的?!?/br> 葉禎聽罷,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陣陣冷笑:為了我?不會讓我失望?從方才那一句“永遠也無可能”的話一出口開始,自己就已經再無任何希望了。 當下便坐在那里,止不住的面目愴然。依稀記得小馮后接下來好像又說了些什么話。大抵不過是說她近日以來,行事有些太過了,讓她收斂一些,學一學韜光養晦。 葉禎心中有些不耐,只敷衍地“唔”了幾聲,算作應下。她心神恍惚,精神不振,連后來怎么離開寧康殿的,也不大記得了。 然而,走在半路,卻忽然碰見了行色匆匆、似乎預備出宮去的葉祥。 葉禎不由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