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睡醒時已經是傍晚，柔軟的被子充滿干燥的溫暖，昏暗的燈光和窗外映射進來的昏黃柔和的交織在一起，他呆滯的在床邊坐了一會，直到敲門聲響起。

    “先生，您該去檢查了?！?/br>
    馬林還沒等通知的護士說完，側身進入房間，說:“伙計，別垂頭喪氣了，醫生已經準備好了，這次你必須進行一次徹底的體檢，這也是最后一次了?！?/br>
    他頓了頓又無奈的說:

    “沒辦法，被昭發現你還在配合柏林實驗室進行實驗他差點殺了我，所以……”他聳了聳肩?！斑@次檢查就是徹底確認你完全健康，并且你體內出現的某些狀況仍然在可控的范圍內?！?/br>
    加百列回頭有些沙啞的說:“我很困，不想去?！?/br>
    馬林如臨大敵。

    “通知實驗室??！實驗體出現困乏的癥狀，初步無法判斷是否是神經抑制劑后遺癥！把紅雀找來，他不是承諾了那東西完全無害嗎？！”

    馬林走過去觀察了一下加百列的瞳孔，小護士提提踏踏的跑走去叫人，馬林急躁的問:

    “還有哪里不舒服？心率正常嗎？嘴里有沒有嘗到什么特別的味道？有冷汗嗎？”

    “沒有，你冷靜一點，我只是有點累?！?/br>
    馬林停頓住，半晌之后神情復雜的拿出手機說:“去請莉莉絲女士來一趟吧……別管什么見鬼的斯威了，加百列說他有些累，或許他應該需要個放松療法……”

    馬林走后，加百列把頭埋進被子里。莉莉絲女士高跟鞋的聲音很快在門外響起。

    “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加百列沉悶的回應了一聲，莉莉絲進來后笑了笑說:“先生，您在模仿鴕鳥嗎？這可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br>
    加百列不出聲，莉莉絲在他旁邊坐下來，但仍保持一定的距離，她轉頭看著加百列:“我曾經告誡過您，這世界上你們除彼此以外再沒有對手，現在看起來，您似乎選擇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個結局?！?/br>
    莉莉絲看著加百列通透的眸子說:“您想要說服自己，但是很明顯這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這是無數先哲都沒有完成的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他自己?！?/br>
    “那么您不打算換一條路嗎？”

    “已經太晚了，不是嗎？”

    加百列看向莉莉絲，莉莉絲怔了怔，這個男人的眼睛無論看多少次都令人心驚，她又想起那個溫暖和煦的下午她初次看到加百列時的驚訝。

    莉莉絲笑了笑，她的眼角已經有了一些笑紋，但是這絲毫妨礙不了她的美麗和親和，她說:

    “先生，直到死亡降臨之前，任何事都不晚?！崩蚶蚪z似乎意有所指，加百列垂下眼簾，睫毛顫動著光線，攪混了整個房間的色調。

    “他已經無法再接受一次失去了，你也是?！?/br>
    莉莉絲說完就起身，走到門口時回頭說:“我會讓人送一杯熱牛奶來，您會有個好夢的?！?/br>
    隨著房門關上沉悶的聲響，屋內的光徹底沉寂下來，就像加百列的心情，他在昏沉之間一次次感到身體在下墜，那種失重感和困倦令他胸悶，于是他躺回床上，任由自己的靈魂在黑暗中擴散出去。

    而他也沒有察覺到放輕腳步走進來的男人。

    慕容昭把牛奶放在床頭桌的邊緣，加百列似乎失去了機警，或者是累到了極點，睡得很沉。

    慕容昭看了一眼鐘，他已經睡太久了，這種嗜睡是心理學中逃避心理的一種表現，他靠近床邊晃了晃加百列，輕聲說:

    “醒醒?！?/br>
    而加百列則從一個又一個失重下墜的夢里忽然醒來，一背冷汗。他恍惚的看到慕容昭的臉，甩了甩頭，坐起來，又偏頭看了眼床頭桌上的牛奶。

    慕容昭拿過牛奶遞給他，說:

    “給。很抱歉你不能再接著睡了，否則生物鐘會紊亂，等到我們一回科爾玻斯，接著倒時差還要再難受一次?！?/br>
    加百列點點頭，拿過牛奶喝了一口。慕容昭坐在他旁邊，側著頭看他，此時屋內已經暗下來，加百列偏過頭去打開床頭桌上的臺燈，從一側暈開的光讓加百列的側臉的弧線被金色的弧線勾勒出來，這種戲劇式的光讓人充滿寧靜。

    “能告訴我為什么你那天那么憤怒嗎？”慕容昭想了想接著說:“如果是因為白天鵝，我想我可以解釋，或者讓他來解釋?！?/br>
    加百列眼前浮現出白天鵝那時絕望瘋狂的姿態，他問:“他還活著？”

    “我們去的比想象中早了很多，斯威措手不及之下沒有時間去管他們，而我們的人在他想要從實驗室的樓上跳下來之前救了他，不過他的哥哥因為藥物實驗至今還昏迷不醒，他們去了玻利維亞的一家療養院?！?/br>
    加百列的睫毛顫抖著，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那么您那時在想什么？”

    慕容昭愣了一下，隨后看著加百列嘆了一口氣，說:“在想七年前的你?！?/br>
    “但您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到那時候了?！奔影倭械穆曇敉纯嗟念澏吨??！拔一似吣陼r間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因為我已經很清楚軟弱者什么都得不到，包括一個回答?！?/br>
    慕容昭閉上眼呼出一口氣，他知道七年前那事不是那么容易就翻過去的一頁，他看著加百列的眼睛說:“我從來沒有要求你變回去，加百列，那時我把你當做諾威爾的替代品，但現在我很清楚，就和米諾陶計劃一樣，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成為另一個人的替代品，人之所以能夠成為這個世界最為龐大和有力的物種就是因為他們個體之間巨大的差異和每個個體的不可復制性?！?/br>
    “米諾陶計劃的失敗并不是毫無根據，也不是為我的情緒左右，它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成功的，哪怕它看起來有再大的成功可能，也都是泡影，復生是上帝的禁區，加百列，從我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就放棄了一切想要用你替代誰的打算，正因如此，我也只能離開?！?/br>
    “那么現在呢？先生，我很清楚現在的我并不是您會喜歡的類型?！奔影倭锌粗腥说难劬?，就像他們曾在那個夜里等待的答案，這將是最后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