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
市集上有幾個路過的人看到海倫的臉都呆住了,小聲地議論著他的性別,一道道目光貪婪地在他臉上流連,好像多看一眼都是賺到。洛特莫名有些不舒服,這些人的眼神他只是站在旁邊都覺得不適,要是能給他找個兜帽就好了。海倫果然找過來了,他想干什么?要不是因為接了這個人的委托洛特也不用在那個晚上跑到鐘樓結果倒大霉,可是他們畢竟合jian過一陣,洛特自己受不住美人的誘惑,面對兩個人全部于心有愧,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用錢、勞力或者一切他能支付得起的東西表達歉意,可是亞珀里安還在這里……他突然打了個寒噤,海倫不會聽到了吧,他在帳篷里被cao得一邊浪叫一邊喊“我愛你”之類的話…… 海倫貓咪一樣狡黠的綠眼睛此刻笑得彎彎,顯得十分彬彬有禮,只盯著洛特看,笑著說道:“找了你好久,原來在這閑逛,走吧,我們回家?!闭f罷好像剛剛看見亞珀里安似的,露出親切不失禮貌的笑容:“沒想到在這里也能碰見閣下,令人驚喜……怎么,你們居然認識?真是美妙的巧合呢!” 亞珀里安的手牢牢握緊洛特的,拇指不安地摩挲他手心的繭子,聲線冷得像千年寒冰:“讓開?!?/br> “我做錯了什么嗎,騎士團長大人?”海倫歪歪頭,看著洛特:“他好兇啊?!?/br> 洛特一頭霧水,海倫上來就說出一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聽著沒錯,可是落在別人耳朵里怎么也不對勁,一上來就是一副自己人的語氣,眼看著亞珀里安快拔劍了,洛特趕緊開口安撫:“先冷靜一下,我可能需要跟海倫單獨談談?!?/br> “讓我冷靜,你和他單獨談談?”亞珀里安嘴里和洛特說話,眼睛卻看著海倫,“不錯,你是在為了他,為了這個風流成性的騙子而反抗我?” “這話可說的太重了?!焙惏炎约旱膯纹坨R拿下來擦了擦,斂起笑容望著亞珀里安,“我的確出身低微,可即使是貧民,也請允許有不容被踐踏的品德底線?!?/br> “到我身后來?!眮嗙昀锇矌缀跏菑难揽p里蹦出這句話,洛特會聽他的話的,他一直都是喜歡自己的不是嗎。亞珀里安的直覺告訴自己,海倫肯定cao過他,這個油滑的下等人,在他的人身上咬牙印的野狗,這筆帳他遲早會算清楚,但是市集這種地方……他難以戰斗。 洛特的腳向亞珀里安身后的方向挪動了一步,他的身體已經習慣于遵從亞珀里安的指令。海倫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下一步動作:“他說什么你就聽什么,原來你們是這樣的關系嗎?” 什么樣的關系?洛特沒開口,海倫已經為他做出了回答:“我們這樣的人,在團長閣下眼里,恐怕連人都不算吧?”這話明顯是沖著洛特說的,海倫在他的臉上瞥見了一絲動搖,繼續說下去:“以保護為名的禁錮,這就是閣下的“高尚品德”?讓我猜猜,他平時是不是什么都不告訴你,一點都不肯讓你接近他的生活呢?” 一語中的。洛特想起在教廷那時候,亞珀里安確實是這樣,只有性器插進他身體里的時候話才會多些。 “你沒任何立場說這些話,我們的事情也不勞閣下擔心?!眮嗙昀锇矊ι虾惖男⊙葜v一點優勢都沒有,他到現在還沒意識到海倫從一出現就在用語言給他設下陷阱,抓住他與洛特之間最大的隔閡點進行攻擊,這是不需要用劍的戰爭。 “我的立場?我的立場就是要在代理神權的暴力下拯救蒙昧的平民,洛特,你就不好奇我想給你看什么嗎?”他的聲音似乎帶了魔法附音,飛進耳朵里滿滿都是引誘,神話故事里惑亂人心的歌聲變為現實流連在洛特耳邊。 洛特看著他從衣袖里抽出一卷紙卷說道:“魔卵屬于秘密典籍內容,一般人無法查看,但是沒關系,從鐵蹄征服時期到今天所有關于魔卵的記述,疑似的、確定的,我全部復刻下來了,你有權利知道這些?!?/br> 亞珀里安皺眉,掌心已經在凝聚力量:“原來你有這些?” “閣下這么瞧著我是做什么?騎士團秘密搜索魔卵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大發慈悲通知我一聲吧?”海倫轉向洛特,一只手向他遞出紙卷,聲音持續著那種令人渾身無力的魅惑:“看吧,你從未知道亞珀里安在想什么,你也無法理解他,只有我,我們才是同一類人?!?/br> 洛特的腳又動了一步,只不過這次是遠離亞珀里安的方向。海倫說得沒錯,什么世界邊緣,什么萊卡圖男爵,他到底在幻想些什么?身份差異過大就算了,自己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亞珀里安只是隨口說說他就信了,沉溺于對方脫俗的外表和如露水般短暫的親昵,而看不見迷茫的現實。 海倫正盯著洛特的每一個動作,像企圖從獅子口下奪取獵物的卑鄙鬣狗,每一秒都要精心算計。他沒有亞珀里安的先機,更得不到洛特給亞珀里安的那些偏愛,他唯一仰仗的只有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他在街巷間做流浪兒那時鍛煉出來的,海倫內心對自己冷笑,看來這能力要伴隨他一生了。 他的內心嫉妒得快發狂,從他們在帳篷里zuoai那時他就已經站在外面,聽著帳篷里傳來的聲響,手中的長紙卷被壓出褶皺,來來往往的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他,都被海倫粗魯的臟話罵走,他在各式晚宴中維持了這么久的優雅高貴全都破滅,畢竟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錦衣玉食和精致容顏無改他的本色,他永遠是那個粗俗的流浪兒!海倫強迫自己把目光從他們交握的手上移開,還要維持著面子上的從容,最后一步千萬不能出了岔子,情場上可不分什么血統高低與先來后到。 亞珀里安感受到洛特握著他的手指在失去力量,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可是卻沒有詩人般的狡舌,他無法開口剖白自己的內心,他太驕傲了,只有一雙湛藍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洛特,等待他的選擇。 “看來你不是很想要……我拿著,也沒有用……”海倫一聲輕笑,手中的紙卷向空中一拋,瞬間燃成一團火球。 “不!”洛特吼道,往前跨了一大步去救那紙卷,他的手從亞珀里安的手中滑出,伸向guntang的火焰,與此同時,地上出現了一個閃著光的環形陣法,洛特正好一腳踏在環形里面,光織成的咒文剎那間攀上了他的腳腕。 海倫沒拿紙卷的另一只手扔了一個空的溶劑小瓶,瓶子里殘留的液體與地上的魔法陣顏色相同。 一時間狂風四起,沙土裹挾著碎石刮在他臉上,亞珀里安撐出一個圣光盾墻想要阻止風的肆虐,可惜已經遲了,普通的傳送法陣在海倫的手里能發揮出幾倍的威力,幾乎是瞬間,地上已經沒了兩人的身影。 消失了?遠處不斷有人竊竊私語,亞珀里安壓低了兜帽,低低地說了一聲:“卑鄙?!?/br> “今天這件事,我會討回來的?!焙惖穆曇暨€停留在亞珀里安耳邊,那是明晃晃的示威。 “該說這話的是我才對?!彼穆曇羯⒃谏硥m里,掌心已然空空蕩蕩。 “那是什么?” 街道上,一個青年望著遠處的光喃喃自語道。剛剛有一道光柱在天邊突然出現又消失,幾個人抬起頭亂哄哄地議論著,很快又平靜下去,可能只是哪幾個法師學派又在打架罷了,這樣的事每天多得很,對于平民來說偶爾能一飽眼福就很滿足了。 “這些你都不喜歡,沒關系,你喜歡那個嗎?那個叫傳送藥水,只有法師能用得起,但是我恰好有特殊途徑,可以給你買,只要你開口?!币粋€衣著華麗的男性身后跟著好幾個仆從,仆從手里抱著大堆大堆的禮盒,眼巴巴地盯著那個青年,就等他一個眼神就把這些禮盒全都塞給他。 青年皺眉:“我說過了,不會收你的禮物,請你回去,我還有事情,請你回去吧?!?/br> 衣著華麗的男人并沒有放棄,反而被他這幅冷漠的表情刺激得更加興奮,繼續湊上來啰嗦:“別再接那些沒多少錢的委托了,我可以給你最好的食物和武器。我還知道你最近在學寫字,你看這是什么,我找法師專門定制的純黑墨水,和你頭發的顏色一樣,這個不喜歡還有這個……” 青年腳步放緩。 男人冷笑一聲,揮退了商店的侍從:“我就知道你喜歡跟魔法有關的東西,來吧,只要你肯跟著我,這些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以南,以南魔法學院你知道嗎?你甚至可以成為魔法師,以南有專門負責冶煉和制造的手工藝生,不需要魔法天賦也可以進入學院,你要是想要一個名額我可以給你買通考官……我的親親阿比斯你那么聰明,肯定能做得到的?!?/br> “哦?這聽起來倒是很誘人啊?!卑⒈人蛊沉怂谎?,“我們去那邊聊吧,這里人太多了……” 說罷他還舔了舔嘴唇,一副很期待的樣子。那個男人以為他是咬了自己拋出的誘餌,他還以為這小男孩有多高潔,還不是一聽到有好處就往上湊,登時急不可耐,剛到人少的地方就把他壓在墻上,帶滿戒指的肥膩手掌不住地撫摸阿比斯的臉頰,嘴里未清理干凈的食物臭氣噴在他身上,撅起厚唇居然還想來親他。突然,男人感覺到有哪里不對,有什么東西正抵著他的肚腩,他往下看去,一只布滿鱗片的爪正放在他小腹處,尖尖的指甲指著他的皮rou。 “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來人吶救……”男人在呼救之前就已經沒了聲響。 阿比斯把血淋淋的兩顆東西扔到地上,男人已經暈了過去,但是還沒死。阿比斯的手恢復了人類的樣子,十指修長,一點看不出異樣。 “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毖奈兜雷屗鏁?,心里暴虐的欲望稍有平息,可是心靈最深處還隱隱渴望著什么,像是惦記著什么事,又怎么也想不起來,一個念頭不上不下地空懸著,對生活沒什么大影響,這種微小的不滿足感卻沒有盡頭。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男人,反正很快就會有人找過來的,接下來那就不是他會擔心的事了。 果然這個世界上的人族都是一樣的,孤兒院院長給他漂亮的衣服是為了他的身體,這個男人給他禮物是為了他的容貌,他們都是為了一具好看的軀殼。 除了那個人,沒人再會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