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正確的路
04 新聞官在發布會上看京報那小實習生,只覺得不甚靠譜,特意叮囑了助理,讓聯系主編,發稿前務必提前看到稿子。 等到她處理完別的事,坐上車回大統領辦公室,收到郵件,打開一看,果然。 她也懶得給對方改稿子,直接一個電話回了過去。 “哎,別的事你們不按口徑報道也行,這種事還非要擰出個麻花的角度,可不是有病吧?” 主編忙“人在外,沒看稿”地解釋,和稀泥。新聞官和他們打了多年交道,早知道他這套路,直接懟了回去。 “行了,我親自把通稿給你發過去,你要不就按通稿給我發,一個字別改。要不就別發了?!闭f完掛掉了電話。 新來的屬下每日受她念叨,要尊重媒體要尊重媒體人地聽多了,自己都信了,頭一次聽她這么和大報主編說話,眼睛都直了。 給她開車的助理淡定地遞過來一瓶擰開蓋的礦泉水,順帶鼓掌?!安焕⑹俏医?,颯!簡直如有大統領之風?!?/br> 新聞官喝著水,橫他一眼?!伴_車別撒把!還有,罵誰呢,誰像安浩那……” 她自覺消了下音,笑了起來。 有了這插曲,新聞官從車上跳下,過了安檢就直奔大統領辦公室,打算跟他說,行,新聞這塊我親自接手管,實在是不能忍了。 秘書見她旋風般沖進來,趕緊起身,一句“里面有人”還沒說完,新聞官已經推開了門。 她原以為是安浩哪個后宮在里頭,這些年她跟著安浩混得臉皮也厚了,反正戴著墨鏡,不怕閃,沒想到一推門就聽見安浩面朝草地背朝門,深情感嘆。 “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了。哎。李限,顧毅,現在連你也……” 新聞官正喝著水,直接一口噴了出來,轉頭看大統領說這話的對象,是個小老頭,身材不高,頭頂光滑,正是她的幕僚長大人。 新聞官疑惑的看了眼安浩,又看了眼幕僚長,伸出只手指,“等一下,顧毅不是出差,過兩天就回么?李限也快要調回來任衛戍軍的軍長?還有幕僚長,您不是只是請個年假?” 她一副“是我記憶出了什么差錯?還是你們都瘋了”的表情,安浩總算轉過身,想了下,大度地揮了揮手,表示這種細節不重要。 幕僚長大人無奈的擦了擦額角,四十年前那里好歹還有些微薄的毛發,跟著安浩嘔心瀝血了四十年,卻是早寸草不生了。 他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哎,我這四十年都沒休年假啦,再不充充電,真要耗盡了,如今開個略長點的會就要打瞌睡,萬一被人拍個視頻傳上網多不好。您看前任大統領,沈崢先生,在我這個年紀都退休啦?!?/br> 安浩嗤之以鼻?!澳氵@一休年假三個月,一看就是想趁機脫手的范兒。沈崢當年一百六那是因為折了壽,他退休后活了幾年?至于別人,不說遠的,何平,都一百八了,不還奮斗在工作崗位上?” 眼看安浩又開始滿天胡扯,新聞官輕咳了一下,“我就問一句就走,不打擾兩位繼續卿卿我我。把新聞署歸我如何?” “行啊?!卑埠频?。 “不可以!”幕僚長幾乎同時喊。 兩人對視一眼,幕僚長扯了下嘴角,扭頭看向新聞官,“你沒有相關背景,坐了那個位置會很難受,而且從原則上新聞署是個獨立機構,和你現在的職位有利益沖突?!?/br> 安浩立即道,“所以你看,你可不能休假,你要是今天走,明天我就讓她管新聞署?!?/br> 幕僚長談判再次失敗,只好退出大統領辦公室。新聞官和他在門口面面相覷了一下子,才意識到自己破壞了頂頭上司的休假計劃,立即跳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br> 幕僚長嘆了口氣?!八懔?,不怪你?!彼麚u搖頭?!霸蹅冞@位大統領不愿意的事,要勉強也難?!?/br> 他看了新聞官一眼,“你不是真的想去管新聞署吧?” 新聞官陪他往他自己辦公室走,她剛才一時上頭,現在冷靜下來,自然認識到空降去那個機構將是多么大的職場災難,當即果斷搖頭。 幕僚長在自己的辦公桌后坐下,笑著搖頭?!鞍?,本來想以沈先生為榜樣,看來還得繼續發揮余熱啊?!?/br> 新聞官原本還腹誹安浩大驚小怪,聽他話里這意思,竟然真有借休假之機逐漸遠離核心的意思,猶豫了一下。 自幾月前幕僚長開始提及休假,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此刻趁著房中只有兩人,終于問出。 “您心里是不是對這些政策,也有其他的想法?” 幕僚長抬頭,新聞官眼見他方才偶爾流露的真情迅速從眼中消退,恢復了冷靜審視的表情,趕緊解釋,“我不是別的意思。只是我的工作,難免會接觸到各種信息,有時也會想,我們現在在做的,這些——” 她張開雙手,比劃了一下,意圖將所有那些事,都涵蓋到其中。 從哪里開始呢?大概是從亭云高調示愛,放棄和離權力吧。 世人理解的甜寵故事,逐步成為慣例,風俗,直至民法法典的修改,意識到民法法典其實是剝奪了“侍人”身為“人”的權力后,引發的爭論乃至暴亂,這些年的大事小情,在她腦海中飛快的掠過。 她甚至無力概括,只能籠而統之的稱之為“這些”。 她無奈的改變著手勢,從未覺得組織字句表達自己的意圖如此艱難。 “我們現在做的這些——到底是否是正確的?” 幕僚長看了她一會兒,不知是她神情中的什么,終于讓他眼中的冰霜融化。他柔聲道, “這是正確的路。路上會有曲折,有時,矯枉也會過正。但必須走下去?!?/br> 他說完,起身,走到她身邊,給了她一個來自長者的友善擁抱。 新聞官努力抬頭看天,她今早粘了該死的假睫毛,生怕眼中突然浮現的淚水把它沖下來。 年長的男人松開手,新聞官掩飾的揉了下眼睛。 “真抱歉?!彼D了一下?!耙欢ㄊ墙裉爝@該死的新聞發布會,攪亂了我的荷爾蒙?!?/br> 幕僚長同情的點了點頭。大統領辦公室這日常996,偶爾007的工作時間,確實對正常人生的生兒育女不利。 “你可以考慮買個性畜?!蹦涣砰L說完,意識到提這事的時間地點都不對,立即找補,“大統領說的,最近新出的款已經非常先進了,還分男性和女性不同款……” 此刻已回到后宮的安浩打了個噴嚏,端著盤子等著他翻的王府尹立即一本正經念道,“阿彌陀佛,上帝耶穌,道君老祖保佑?!?/br> 安浩揉著鼻子笑了,順手在面前的盤子里翻了兩個牌子,跟王府尹說,“晚點兒我再過去,等下先去看看韓忱?!?/br> “好嘞?!蓖醺鼡]手,排了一列的下人端著玉碟盤子魚貫而出。 經過他四十年的不懈努力,安浩的后宮如今終于超過半百,突破5字頭了!回想起當年安浩初進宮的時候,哎,實在令人老懷欣慰啊。 論起來,安浩的后宮難選,卻也不怪王府尹,實在是大統領的眼神太毒,選人太挑,骨相皮相都得好,光有顏色不行,還要有趣;光個性好還不行,最好還能有些用。 王府尹剛伺候那些年,進一個被退一個,那日子捱得這叫苦啊。這些年好歹讓他摸到了規律,知道大統領雖說在大中華區乃至整個世界力推性畜,自己卻是不用的。不但性畜,就連現在常見的速成學習的侍人,他也沒多大興趣。王府尹總要在瘦馬中千挑萬選,好容易才能給他挑中一個。 他正忙著感慨呢,安浩下一句話就沒聽明白,趕緊回神請問,“您剛才說——” “沈家那個小侍子多大了?” 這事王府尹一直惦記著,趕緊報告,“再有兩個月就滿14了。我剛差人去問過,已經長成,可以出嫁了。彩禮我這邊已經準備好,正打算這兩天發出去……” 安浩聽到這里卻搖搖頭。 “彩禮等我看看,再加一點。這事不急,再過兩個月也好?!?/br> 王府尹連連點頭,心中暗怪自己,不該提那小侍子的年紀。 以前侍人出嫁,是看年紀,一般侍人要等到14、15才出嫁。五年前,新版對此進行了修改,規定侍人的成年以性器官成熟,可以與男女進行交配而不受傷害為標志。 侍人天生年齡短,性成熟也偏早,規定更改之后,許多侍人12、13就嫁了人。但這條對風俗改變最大的,倒還不是在此,而是伴隨著性畜的出現,各種圍繞侍人的定制開始出現—— 說起來,這位名叫小悠的小侍子,聽說也是多年前,大統領見到沈家一位侍人,驚為天人,又不好奪愛,這才開口跟沈軒要求,讓那個侍人生了個小侍子,養大了送到宮里來的。 王府尹當著別人的面,揮手對這傳聞不屑一顧。 “別的不說,‘驚為天人’我就不信了。都是一只鼻子兩只眼,再怎么好看,能到哪兒?” 他不好點名,心里想的卻是,宮里無論是洛小主,還是亭小主,生得都算極好的吧,也不至于就美得人目眩神迷的。 話說回來,宮里這么多人,這次懷上的卻是容貌沒那么出眾,平日也不見得多么得寵的韓小主??梢娛倘说母7诌@個事兒,它也是個玄學。 王府尹這里唏噓著,安浩早到了韓忱這里了,見他站在門口,作勢要跪,把人撈了起來,順手伸到懷里摸了一把,隨口問?!鞍l布會順利么?” 韓忱被他摸到奶子,整個人都酥了,忍不住挺胸迎合,一邊微微點頭。 安浩和他閑聊了幾句,韓忱被他摟在懷中揉搓了一陣奶子,下邊已經濕透,忍不住夾了下腿,安浩便收回手,起身要走,還特意囑咐了句,“記得好好吃藥?!?/br> 韓忱跟到門口,目送人走遠了,底下伺候的人見他若有所思,以為他是在失落,寬慰道,“您別憂心。大統領這是體恤您孕期辛苦?!?/br> 韓忱只笑笑,收回思緒,搖頭不語。 他身在聯合調查總局,所知自然比普通人為多。只是,面對前程,懵懂不知與清醒面對,兩者之間,不知誰更幸運。 ……縱然如此,世間他人,到底與我無關。 韓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將手按在小腹,閉上眼睛,試圖與腹中未滿三月的嬰兒對話。 唯有你,可要好好的啊,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