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歐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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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由睡夢中醒來,在阿雪圓翹的雪白屁股上一拍,幫她蓋好被子后,溜出去找福伯問話,把整個下午發生的事弄個清楚。 首先,國王陛下遣使找了我兩次,但是聽說我醉得不醒人事,總不能把我架出去問話,所以悻悻然離去。 而宮廷中傳來的消息,陛下與茅延安會面后,大叔靠著談吐與見識,很快贏得整個宮廷上下的一致好感,人們甚至忘了要考較他的武功實學,就把他的身分信以為真,奉為上賓,預備在萊恩大總統到來時,讓這兩個人見面。 大叔還對目前的保安工作提出建議,表示他這幾日在薩拉游覽,見到軍方的布置,作的雖然不錯,卻有不少缺漏之處,應該加強,否則就會成為保安工作上的破綻。 姑且不管他說的對是不對,國王陛下就當庭微斥二公主辦事疏漏,要多向貴賓請益學習。 盡管語氣并不嚴厲,但是對于素來自尊心強烈的冷翎蘭,這卻是莫大侮辱,聽說冷翎蘭當場氣白了臉,連手中的銀杯都捏得扁了。 雖然我還不知道大叔這樣做為了什么,但是以目前的結果來說,實在是讓我想要說一聲,大叔你干得好。 這天晚上,茅延安沒有回來,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第二天,我回到保安工作的現場,見不到冷翎蘭,才知道她昨天被茅延安氣得腦袋發昏,今天一早前去修改保安措施的不足之處,天黑之前都不會回來了。 而得到了國王陛下的任命,輔佐冷翎蘭與我進行工作的茅延安,則是一派劍俠打扮,靜靜地站在墻角。 假如繼續扛著那把黑色大劍,轉身時斬到人不是什么問題,可要是被人發現劍的質料不對,麻煩就會很大,所以茅延安是拄劍在地,兩手放在劍柄末端上,冷靜的目光透過墨鏡,無聲監視著全場的動向。 盡管他站在角落,但是這么一號重要人物存在,卻很自然地成為現場軍官、士兵不時回頭探望的焦點。 我一出現,自然有平日要好的幾名軍官,上前要告訴昨日醉死在家的我為何會多個人出現,卻都被我揮手斥退,任我一人獨闖到茅延安前頭,怒氣沖天,開口就罵。 “喂!你是什么鬼東西?這里是外人可以隨便進來的嗎?” 由于這是角落,視覺上頗有死角,加上距離余人又遠,他們頂多只能看見這邊爭吵激烈,很難看清我和茅延安的表情,我故意喊得很大聲,再配合比手畫腳,讓遠方士兵以為我們正在激烈爭吵,趁機進行著截然相反的對話。 “大叔,這個什么歐倫先生是什么玩意兒?你裝來又裝去,怎么這次偽裝到這里來?” “我來自然有我的目的,現在沒人知道我們認識,你來個悶聲大發財,最后有你好處的?!?/br> “你的好處我可不敢拿,也不想想看,這個歐倫可是什么史上最強的護衛,要是他發現有人在此冒充于他,你還保得住狗命嗎?” “這個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因為這個歐倫先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史上最強的保鏢,光聽稱號就知道沒這種人?!?/br> “什么?” 震驚之余,喊的聲音有些過大了,不少人一起往這邊看來,以為馬上就要演出暴力場面。 茅延安舉手搖了幾下,把這份不安鎮定下來,讓他們轉回頭去;我情知失態,連忙壓低聲音說話。 “這怎么會?傳說中他在北方很有名,而且又屠龍、又殺虎,還聽說宰了很多厲害的高手與術士,每一場戰績都有紀錄,怎么會有假?” “他確實很有名,不過,成名的方法有很多種……” 墨鏡底下,茅延安很狡猾地眨了眨眼,慢條斯理地向我解釋。 在北方諸國,確實有一位奇俠歐倫很有名,人人都知道他的戰績與傳奇,不過,就因為太傳奇了…… “賢侄,你聽的時候都不會覺得奇怪嗎?一個人可以傳奇成這樣,那還算是人嗎?就算他是什么精靈、半獸人好了,假如真那么強,不是早就成為五大最強者那級數的人?” “嗯,好像也有道理?!?/br> “所以啰,這個史上最強的護衛,根本就不存在啊?!?/br> 茅延安低笑著說,北方諸國戰禍頻繁,無論是軍人、百姓都喜歡聽傳奇故事,該處的說書人、吟游詩人也就編出各種傳奇,其中有真實的史詩,也有完全虛構的人物,而歐倫先生就是這樣的例子。 “因為這故事好聽,所以口耳相傳,慢慢就流傳到大地上其它地方,只不過人多口雜,事情越傳越亂,到了最后,這個虛構人物就好像變得真有其人,南邊的人只曉得他在北方很有名,卻不知道故事雖然響亮,但根本就不存在這人?!?/br> 大地之上的國族眾多,距離加上戰爭、鎖國政策,彼此間的情報很不流通,頂多能得到鄰國的消息,對于千里之外、隔了兩三個國家的遠方,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般陌生,一些偏遠地方的百姓,甚至終生不曾離開過自己生長的村莊。 就因為這樣,加上以訛傳訛,一個在北方流傳于冒險故事中的虛構人物,就可以在異國活過來,當然,除非是茅延安這樣走遍各國,見識無比廣博的追跡者,一般人很難知道這些典故,并且加以利用。 “你在南蠻的時候,就換上了這一身打扮,有什么目的?” “喔,這個裝扮比較有名,我手上沒有石頭帽了,當然要找個別的辦法來保命逃生啊?!?/br> “保命逃生?可是你這么快就能準備好一套衣服,你不覺得這有點……” “衣服算什么?麻煩的是我手上這柄劍,因為根據最新的版本,歐倫是拿著一把大大的黑劍?!?/br> “為什么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這部作品就是我寫的嘛?!?/br> “……” “為什么不說話?” “大叔,我實在很佩服你啊,平常時候是旅行畫師,當過漫畫家助手,設計過服裝,在南蠻當過搖滾天王,現在還當家,有哪個追跡者可以干得像你這樣多才多藝的?” “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又沒有蓋世武功,不多一點技能,怎么混飯吃?” 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聽來倒也有點道理,而當我問起他為何要混進這里,茅延安則是竊笑道:“我是專業畫師嘛,除了山水文物,我也追著英雄美人跑,這次的和平高峰會將是歷史盛事,不偷偷畫幾張怎么成?更何況,十大美人中將有三位同時出席,我不混進去怎么成?” 我原本是想說,以他過去在金雀花聯邦的關系,要以賓客身分參與想來不是問題,何必這樣偷雞摸狗?但聽他這一說,我整個注意力都被引了過去。 春風、夏花、秋月、冬雪,四大天女是眾所周知的天仙絕色,而剩下的七朵名花,大多數我都見過,但卻還是有所遺漏。 泣血紅梅。以前我還不知道龍女jiejie怎么得到這個稱號,但那天聽茅延安說過她的練功過程后,我已經完全理解了。 并蒂霓虹。這對雙胞胎姐妹中,羽虹已經被我得手,盡管我很希望能把羽霓也弄上手,大圓一炮雙響的男人夢想,但似乎不太可能,希望她們兩姐妹能夠一路平安抵達東海。 傲霜冰蘭。這位翎蘭公主如今和我共事,天天碰面,雖然充分感受到她身為冰山大美人的魅力,不過我單是提防她什么時候給我一刀,就足以讓欲念盡消。 黃泉青菊。鬼魅夕身為黑龍會頭號殺手,假如她出現在我面前,那當然沒有好事,自從我躲到南蠻,黑龍會就放棄了對我的追殺報復,想來目前與她沒什么見面機會,也希望大家不要再見。 醉仙罌粟。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未曾見過,據說世上也沒幾個人見過,這個據說也是黑龍會中厲害角色的美人兒,不知道是靠賄選還是靠作票進入十大美人的,我實在是很懷疑。 除了這五朵花,之前我曾以為失蹤許久的邪蓮也是,但后來問過茅延安,才確認說不是這樣,而剩下的兩朵名花究竟是什么人,我卻一直都搞不清楚。 現在,大叔說十大美人中有三位將出現在這次的和平會談,月櫻jiejie、翎蘭臭婊,這兩個人肯定是有的,但剩下來的一個是什么人?是我的舊識嗎?亦或是我所不知道的那兩朵名花,有人隨行前來了? “大叔,別賣關子,除了我國的兩位公主之外,到底還有什么人?” “嗯,你身為保安負責人之一,怎么完全不知道嗎?伊斯塔的王族、朱磨坊歌劇團的紅牌藝人,七朵名花中的紫伶水仙,娜西莎絲?!?/br> 在大地之上,除了吟游詩人,也還有一些由藝人組成的表演團,或是專屬一地,或是游走諸國,到受邀的地點獻藝表演。遺憾的是,盡管她們廣受歡迎,但社會地位并不見得就比娼妓高級多少,事實上,中小型的表演團,為了經濟因素,暗中兼作流動娼妓生意的例子,屢見不鮮。 但是大型的表演團就不同了,團員動輒上千人,車馬隊伍拉得老長,甚至還有專屬的武裝部隊隨行保護,自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這樣的表演團,內部斗爭極為激烈,但也是女性憑著天生姿色,最容易飛上枝頭的絕佳所在。 在華麗服裝、演技、歌藝的襯托下,原本的美艷可以效果加倍,令得臺下的貴族富豪神魂顛倒,相爭追求,一擲千金。 過去我知道有好些名女人,就是這樣子崛起,后來更聽軍中的長輩提到,有些大型的歌舞團,背后都有某國勢力在出資運作,里頭的美女藝人,其實都是受過訓練的情報人員,利用出入各國的機會,刺探情報,進行工作。 不過,這樣的組織中有著美女,而且有著美女群,早已是不爭的事實,七朵名花中有一朵出身于此,這點我并不奇怪,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一國王族是何等尊貴的身分,怎么會去參與被視為低賤的優伶工作? 娜西莎絲……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名字,光是聽到她紅牌藝人的身分,再想象到王族出身,就讓人感到興奮,不曉得目睹她廬山真面目的那一刻,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在見到本人之前,任何性幻想都無濟于事,而我們也無法再渾水摸魚下去,因為完成工作的冷翎蘭,已經怒氣沖沖的從城外回來了,看到我們兩個站在一起說話,先是一愣,跟著就朝這邊走來。 我和茅延安的交談,他一直靠在墻角,我則是一直對他比手畫腳,指天罵地,在旁人眼里,看起來我們好像吵得很激烈,目的就是為了最后這一句狂喝。 “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有多響亮的名頭,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反正你給我記住,別以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更別以為我阿里布達無人,我奉勸你放亮眼睛,別不把我們阿里布達的軍人放在眼里?!?/br> 這番話真是有夠假的了,但是聽在全場軍士的耳里,卻極為受用,多少可以幫我這聲名狼藉的渾蛋,拉起一點好感吧。 茅延安也很懂得湊趣,被我這樣狂喝后,也不動怒,只是靜靜地說:“少年英杰,名不虛傳?!?/br> 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茅延安這幾句適時幫襯,當我轉過頭與冷翎蘭錯身而過,大步邁出時,遠近軍士有的鼓掌、有的叫好,為著我能一挫這氣焰囂張的貴賓,大大掙回阿里布達軍人的面子而高興,想來,往后這可以為我減少一些麻煩吧。 與冷翎蘭錯身而過時,她好像有想要說些什么,只是終究沒有開口,孤傲地繼續走向茅延安。 至于他們兩個人會說些什么,這點我就不在意了。 這場故意做作的戲,在第二天就起了作用,一些本來離我遠遠的軍官,開始靠聚過來聊天,一面稱贊我了得,一面對我表示友善。 我很自然地順水推舟,與他們一起痛罵茅延安,順道說二公主殿下的壞話。 有茅延安在這個位置上,對我確實大有幫助,不過我也早就打定主意,如果他東窗事發,被人揭穿了身分,我不但矢口否認與他的一切關系,甚至還要搶先落井下石,表示清白,反正他常常說自己是為了藝術而生,那理所當然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有一天會為藝術殉道吧。 為了款待諸國貴賓,特別是萊恩大總統,除了保安之外的接待工作也一樣重要。 薩拉內最豪華的行館重新粉刷裝修,以待各國使臣貴賓,甚至還特別趕建了一座豪華莊園,專門供萊恩大總統一行人居住,華麗典雅,花費了偌大的人力物力。 而當這一切準備就緒,我們期待已久的貴賓團終于到來。 入城時候的盛況,實在是很難形容。為了表示歡迎,薩拉城門大開,讓貴賓團能夠筆直一眼就看到街盡頭的皇宮,并沿著這條數里長的寬闊大街,慢慢行向皇宮。 為了不失國體,那群迂腐大臣最后的決定是,國王陛下該在王宮正門前迎接各國貴賓,不在其內,也不在其外。 這么隆重的政治活動,照例是該發動百姓,在街道兩旁表示歡迎。自然,這些高官貴族里,沒有人顧到百姓想要在家睡大覺、好好休息的意愿,主張下命令讓所有民眾出來歡迎。 不過,這次卻是多此一舉,聽聞許久未見的月櫻公主要回來,還有萊恩大總統、伊斯塔特使……等國際知名人物,薩拉的百姓就像瘋了一樣,從前一天晚上就在門外排隊等待,排了長長的隊伍,希望能夠一睹名人風采,隔天,我們還得特別調動部隊去維持秩序。 這次前來參與會議的,大大小小多達十七個勢力團體,其中實力能夠影響整個大地動向的,連帶我阿里布達在內,共有五國。 金雀花聯邦是主客,也是召開會議的主席,連帶總統隨扈在內,兩百四十二人,和萊恩總統在國內的排場相比,這已經算是為了給我們面子,刻意壓縮過的人數了。 精靈大國索藍西亞,目前與我國暫時維持和平關系,這次還算是有點誠意,連帶特使在內,同行者一共三十三人。 羅賽塔也遵守應有的禮儀,使節團的人數也只有幾十個,不算夸張。 至于素來與我方交戰頻仍的黑魔導之國伊斯塔,就好像是故意挑釁一樣,使節團林林總總共有一千兩百多人,其中雖然只有五百人是隨行騎兵隊,但剩下的人不是通曉武術,就是散發著魔力波動,顯然都不是普通人,若是發生什么事,這等于是把一支武裝部隊引狼入室。 換作是平常,我們絕不可能接待伊斯塔人這樣大搖大擺進來,當然,伊斯塔人也不會肯進到敵國首都。之所以能夠促成這次的盛會,全是因為金雀花聯邦、慈航靜殿的大力促成。 雖然金雀花聯邦是當世第一大國,但只憑著金雀花聯邦,仍不足夠起這樣的號召力。然而,慈航靜殿是大地上的信仰中心,所有的神官、僧侶、圣職者,全都受其指揮任命,影響力跨越國際,任哪個大國都要忌憚三分。 這次萊恩大總統以卸任前旅游的名義,訪問與之友好的諸國,由于“相談甚歡”邀其同行出游,結果就像滾雪球一樣,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來到薩拉。在名義上,這仍只是單純的私人游訪,但實質上,這卻已經變成近五十年來大地上最盛大的高峰會。 其實,我滿搞不懂那些高官的腦里到底在想什么,為著一些奇怪、甚至可笑的意識型態,明明大家笑一笑握手的事,卻偏偏要先戴上手套,或是用假手來握手。 但……我怎樣看不過眼也好,光之神宮確實用這樣的形式,促成了這次的元首會,而我有幸參與其中,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只不過我寧愿自己是買票入場,不是倒楣地扛起這歷史盛會的保安工作。 茅延安在這個場合,真是如魚得水,我想即使找遍阿里布達,也很難找出像他這么見識廣博的旅行家,更兼之有過任職于金雀花聯邦的經驗,認得各國政治人物,結果當我們站在高處,俯視著入城的人馬。 茅延安就一一指出現在入城的這些人,分別是某國的哪一號人物,就連一些故意換上侍衛服色,名字也不存在于來訪名單上的人士,都被他指名道姓地認了出來。 姑且不論他指點保安工作的破綻,單是這一手眼力就讓人心服口服,我就看見冷翎蘭惡狠狠地瞪向身邊的軍官,因為我國的情報部門,并沒有掌握到這么多訊息,倘若不是茅延安認出這些人來,他們回國后,定然以為阿里布達沒有能人,那時我國軍部就會成為笑柄了。 從城樓的角度往下看,那么多的車馬,那么多的重要人物,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種緊張感覺,正壓迫得人氣息不順,可是,又隱隱感到一種激昂慷慨。 即使是無名小卒,只要能在這場盛會中留名,在各國重臣眼前留下深刻印象,他不但一夕之間成為國際風云兒,更能夠留名史冊。 那種天地風云任我掌握的豪情,很容易就化成了足以焚盡人們理智的烈火。 “哼,下頭的這些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伊斯塔的豬狗,頂多只能猖狂一時,因為從今以后,這就是我的時代?!?/br> 回頭冷冷看過本來要上前拍我馬屁、現在卻驚得傻在當地的幾名軍官,我以一種睥睨的語氣說道:“而我的傳說,就從今日開始?!?/br> 忽然說出這樣的豪語,旁邊的人理所當然以為我瘋了,大部分的人則以為我得意忘形,至于那一下再刺耳不過的冷哼聲,自然是把我鄙視到腳底去的冷翎蘭公主殿下。 一語驚人的這種感覺還滿不錯,但如果繼續下去,那就要惹上麻煩了,我并不是那種不知道自己能耐的人,至少,和旁邊這幾個明明認為我胡說八道,卻來奉承我說這是鴻鵠壯志的蠢材不同。 “去,你們這些傻瓜,以為我在自吹自擂嗎?我有那么不知羞恥嗎?” 我故意大聲說著,恭敬地把手往旁邊一擺,笑道:“我剛剛說的,全都是替二公主殿下發表的感想,等到這場盛會結束,大地之上,人人都知道我阿里布達有這么一根擎天棟梁?!?/br> 此言一出,周圍滿是一片贊嘆聲,所有軍官不論派系,全都點頭說我講得對,幾個反應靈光一點的,已經搶著大拍冷翎蘭的馬屁,而她似乎也被我這種忽倨忽恭的做法,給鬧得反應不過來,只見美人薄怒,冷哼了一句“胡說八道”后,就不言語了。 或許別人以為她正在盛怒中,但我卻有信心,剛才那一番話,就是她的心理話,這些話不能說給別人聽,卻被我一語當眾道破,偏生又不好發作,任是怎樣心防堅固的女人,都會受到點影響的。 這樣的撩撥已夠,我無意再刺激冷翎蘭,所以當隊伍入城完畢,冷翎蘭策馬奔下城頭,問我這第二號人物要不要跟著去皇宮參加宴會時,我以在城樓上監督狀況容易為由,表示婉拒,冷翎蘭也不多廢話,一拉韁繩,就率眾而去。 我看破了冷翎蘭的心思,剛才那樣子耍弄她一記,實在是很過癮,不過,報應來得很快,在她離去之后,也有人找上了我。 “賢侄,你怎么不跟著去?” “宴會人多吵雜,又都是一些像你這樣的斯文敗類,我才不要去湊熱鬧。在這里看星星就好,宴會嗎?散場了再去吧?!?/br> “真是可惜啊,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聽來很棒,難道你敢說,那些話里沒有你的幾分真心嗎?這歡迎宴會上有很多貴賓,你是阿里布達的新星,又與月櫻夫人相熟,去露一下臉掙點風頭,往后大有好處,干嘛躲在這個冷清清的城頭上?” “我說大叔啊,你又想挑撥我作什么?壞事做太多,你以后穿褲子就遮不住黑尾巴了?!?/br> 被我這樣一說,茅延安似乎沒輒了,兩手一擺,在我旁邊坐下,道:“我哪是那么壞的人呢?我只是單純惋惜你這個好青年啊,就算你對宴會沒興趣,不過聽雪丫頭說,你和月櫻夫人感情很好,久別重逢,難道你不想去見她一面?人家說不定……不,人家一定也很想見你呢?!?/br> “大叔,這些話如果換作別人說,我會考慮,可是由你嘴里說出……嘿嘿,咱們兩個一起在這里坐著吧?!?/br> 我知道現在在皇宮中舉行的那場宴會,有何等重要性,但我卻不想靠近,不想多碰觸那個世界。 月櫻jiejie……也會想我嗎? 這個念頭確實讓我有一股難以壓抑的沖動,但我還是忍了下來。 大叔無疑是足智多謀,但未必什么事情都會讓他稱心如意?!鋵?,我很想見到月櫻jiejie。 人們總是說,近鄉情怯,但沒想到當久別故人返鄉,心中膽怯的人竟是我。之前我一直期待著這一刻,只是當這一刻到來,我卻以退縮的方式來面對。 在內心的某處,我實在是很害怕,在十幾年的分別后,月櫻jiejie有沒有改變?我不再是當年那個要人疼憐的倔強男孩了,她還是以前那個溫柔可人的大jiejie嗎? 這些事情,我不確知,也下意識地不想知道,所以采取了這樣的應對方式,無奈雖然我躲避著事端,事情卻仍是找到了我頭上。 隔天,我們繼續在城樓上巡防,遙遙地監看著萊恩大總統的行館,同時也分析這些天收到的資料。 當日我回到薩拉時,立刻被人行刺,刺客雖然都被冷翎蘭當場宰掉,但軍方仍未放棄追查來源。 最有可能的刺客來源,就是被我宰了大靈巫的伊斯塔、攻破要塞的索藍西亞,還有被我揭發邪惡面具的……黑龍會了。 這三者中以黑龍會最為可慮,因為這次的和平會談,大有可能商討如何對付黑龍會,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多派人手,在混亂中刺殺要人,制造混亂?因為顧慮到這個,我們一再推測,如果自己是刺客,會如何下手。 “萊恩大總統居住的行館,位置不錯,戒備又森嚴,周圍幾乎已經沒有死角,如果要攻擊,只能利用他平時出門行動的時候?!?/br> “這么說,當萊恩總統回到行館,就只有混進去才能刺殺,不能用外部強攻了?!?/br> “四面找不到,那么斜上方呢?” 討論到一半,我皺起眉頭,忽然這樣插進一句,令眾人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有人懂得回答。 “斜上方?這很難吧,為了安全,行館周圍沒有什么鄰近建筑,敵人……” “可是,沒有遮蔽物,不也就代表行館的地勢開闊,很好攻擊嗎?敵人甚至不用動到高手,只要準備幾臺重武器,那就很有得瞧了?!?/br> “百里湛藍閣下,這句話我們就不能同意了,要從外圍建筑攻擊行館,那種距離,你知道需要多大臺的重型武器嗎?這里怎么說也是王都,我們會讓敵人這么大搖大擺地在附近架重武器嗎?” 冷翎蘭不在,但她的手下一樣是看我不起,說話趾高氣昂,把我當作是和他們一樣的低能角色。 “不用很巨大吧,只要準備幾臺重型弩機就很夠瞧了,我過去也是混御林軍的,對武器軍械的認識不比你們少,別把我和那些吃飯不做事的貴族兵混為一談?!?/br> “賢侄,你所謂的重型弩機是什么樣子?” “大……我是說,歐倫大叔,我們正在忙,請不要打岔?!?/br> “嘿,是不是可以拆裝,下頭有四個輪子,弩機架是三角形,一次發射十八支弩箭,可連發……” “聽來滿像一回事。一次能連發十八支,那還是目前黑市最新的機型,大叔,你從哪邊看到圖像的?” “十八支,弩機架上還有刮痕,看來是運送的時候不太小心……哎呀!那家伙真不小心,被輪子輾過了腳,一定很痛吧?!?/br> 茅延安本來一直站在我們后方,不參與討論,但聽到這幾句話,誰也曉得不對,連忙轉頭去看,只見茅延安一手拄劍,一手拿著一臺望遠鏡,眺看西方,而順著他的目光,我們也依稀看到一臺重型機弩正架在數百尺外的建筑上,遙遙對準了下方的行館。 “怎么會有那種東西架在那里?” “拆除它!這一定是哪一國特工的陰謀??!” “幸好,我們發現得早,現在還來得及……” 正當眼前這些廢柴手忙腳亂,互相推卸責任,預備找替死鬼,茅延安把手一指,再次粉碎了他們的希望。 行館的中庭有了人聲,十多個從人出來安置馬車,顯然是萊恩大總統與夫人要離開行館了,而那座重型機弩旁邊出現了十來個人,身手敏捷,調整機弩,立刻就要發動刺殺攻擊。 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場面立刻大亂特亂。從我們這里派人去通知,還沒跑到,弩箭就已經射出去了;就算在這里大喊,行館那邊也聽不到;至于要從我們的位置直接攻擊弩箭機,很遺憾,我們這里好像沒人有這樣的修為。 場面亂得沒法辦事,這群廢物平時抱怨被女人管轄,遇到事情的時候卻人人不肯出力,只想著立刻找二公主殿下來處理的笨法子。 假如死的只是鄰國總統,這我倒不覺得有什么,但想到月櫻jiejie也會遭遇危機,心急之下,我拔劍砍傷了幾個失去理智的廢柴,把混亂的場面重新穩下來。 “對了,我們的修為不足,但歐倫先生是絕頂高手啊,只要有他出手,一定能摧毀機弩的?!?/br> 有幾個家伙鎮定之后,想到這個點子。照道理來說,這確實是妙計,無奈歐倫先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騙子,所以他們立刻被反將一軍。 “義不容辭,不過,我有個更好的主意?!?/br> 茅延安的主意,聽來真是九死一生。為了慶祝貴賓到來,薩拉最近放了不少大型的熱汽球,在上空飄揚,現在我們頂上剛好有幾個,茅延安的主意,就是組一個強襲隊,每個人用繩子縛在腰上,再發弓箭,把繩子弄上汽球,用汽球把人移動過去。 如果能夠阻止刺殺行動,那是莫大功勞,而且名揚國際,要是萊恩大總統遇害,保安人員肯定被問罪,特別是那些后臺不夠硬的。所以這根本是一道沒得選的選擇題,更何況還有我拿劍在后頭威逼。 強襲隊馬上就組成了,當他們拉起繩索,把弓箭射向空中那個最大的汽球,我則站在茅延安身邊,冷笑道:“夠卑鄙啊,大叔,什么強襲隊,這種濫戰術,根本就是騙人去送死的敢死隊,你不怕這些人死后找你算帳?” 一如所料,這種情形下射箭,要纏住汽球不易,要射穿汽球的機率卻很高,而破了一個洞的汽球,比發了瘋的野馬還可怕,高速飆飛出去。幸運的話,能夠準確降落,與敵人戰斗;不幸的話,對于地面上的人來說,這串在天上亂飄亂射的東西,是比煙火更有效的警告標示。 而看著那條人串在空中高速旋轉,發出凄厲無比的慘叫,顯然他們是被使用做煙火多過強襲隊了。 “呵呵,我是抱著無比勇氣來說謊的,不過賢侄你的膽子也很大啊?!?/br> “我向來膽大包天,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樣?” “其實也沒什么,我不過是有點好奇,你的腳明明已經被繩索纏得一圈又一圈,眼看就要九死一生,為什么可以這么鎮定?” “什么腳?什么繩索?什么一圈又一圈?等等……喔!不好!” 那串射上天的繩索,末梢拖地快速拉過,卻不知道什么時候纏到了我右腿,還來不及做些什么,我就被那串天殺的繩索給扯起,瘋狂地在天空中亂飛。 和旋轉的中心點相比,位于末梢的我,無疑是處于晃蕩最激烈的位置,就好像抱住了一頭狂暴巨龍的尾巴,任其甩搖,只聽得耳邊全是哀嚎聲與呼呼風聲,沒幾下工夫,就頭暈眼花,在空中大吐起來。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恨為何計算得如此之準,因為身在半空中的我們,等于是成了最明顯的箭靶,那座重型機弩旁的特工人員,見我們朝那邊飛去,連忙把弩機轉向,朝我們亂射起來。 在這種情形下,位于末梢真是一種幸福,因為被搖來甩去的我,最難瞄準,無形中就躲過了好幾枝亂箭,而上面被裹在一團的軍官們,則很不幸地在瀕死哀嚎聲中成了rou串。 這樣下去一定完蛋,我胡亂向神明祈禱,可是頭暈眼花,什么祈禱詞都記不清楚,只能在心里胡亂叫嚷,如果能救我脫險,就算是惡魔的手,我都愿意牢牢握住。 說也奇怪,就當我起了這個念頭后,被那個破洞汽球拖得滿天飛的我們,突然穩定了方向,跟著竟鬼使神差般地往機弩撞過去。 敵人朝這邊發射了幾箭,但是已經沒有命的人,就算尸體上多幾個大洞,一樣不會痛。弩箭攔截無效,汽球力盡前的撞擊又狠又猛,后面連結的人串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卻形同是一個巨大的槌體,重重擊在機弩上。 “轟嘩”一聲碎響,機弩竟給這一下毀了大半,我瞧得心里正樂,趁著被拖過去的時候,用力補上一腳,把那臺弩箭機破壞成一地的鐵屑木片,解了刺殺的危機。 成功了! 喜悅伴隨著痛楚一同出現,當我因為重腿踢破弩箭機,速度減慢,旁邊的敵人一刀就砍在我背上,痛徹心肺。 我被先前的搖晃弄得頭暈腦漲,痛楚下克制不住,“哇”的一聲嘔吐在敵人臉上,趁他滿臉污穢,口中連連怪叫時,我拔出了百鬼丸,一劍就取了他性命。 “小子!你……” 他旁邊的同伙拔劍斬來,我卻被腳上繩索給拖開,在避過這一擊的同時,也飛出了樓頂,朝外頭筆直摔落下去。 在從樓上摔落之前,我聽到連串的慘呼聲,驚鴻一瞥,卻見到一名高大的錦袍漢子,使著一把彎月刀,刀柄處掛著一串鈴鐺,在鈴聲鐺鐺響中,刀法如同閃電,把樓上的刺客快速斬殺。 什么高手?好厲害! 這男人身上的服飾,不是阿里布達的軍服,就不曉得是哪一國的高手,是來誅殺刺客?還是來把辦事不力的同伙給滅口?而我只來得及看到這一幕,就被繩索拖著飛墜出去。 情勢當真惡劣,假如繼續被這破汽球拖在天上飛,不用多久,肯定會摔得筋折骨斷,我雖然已經拿劍在手,可以割斷繩子,但從這高度摔下去,與自殺毫無分別。 菲妮克絲,你這個臭婊子、爛推銷員,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又躲到哪里去了? 在半空中給弄得頭暈眼花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行館的上空,下方有一個池塘,極可能是我最后的脫身機會,當下不假思索,看準位置,揮劍割斷腿上的繩索。 依照預計,我應該會很狼狽地掉進水池里,保住一命,不過被風一吹,我的落點赫然變成下頭一棵大榕樹。 “喔!糟糕!” 只喊出這樣一聲,我已經摔入榕樹枝葉里,制造出連串劈哩啪啦的聲響,渾身劇痛如裂,也不知道到底弄斷了多少根枝干,這才從另外一端摔了出來。 “啊~!” 暈得昏頭轉向,摔得七葷八素,我就算叫得再慘也不為過,可悲的是,這聲慘叫卻非我所發,而是一名端著茶具,正要走向某處,卻被穿樹落下的我壓個正著,在地上發出慘叫的女官。 “yin賊??!有yin賊??!救人??!” 倉促間,只隱約看到她容顏清秀,還有幾分姿色,但我腦袋隨即一清,知道這里的女官都是來自金雀花聯邦,說不準還有光之神宮的背景,得罪不開,連忙起身,并以昏亂的腦筋忙加解釋。 “喂!你看清楚一點,我沒有……” 在我起身的剎那,衣服扣子忽然一緊,跟著就是一陣布帛撕裂聲,當我終于把視線弄清楚,就只看到一名女官被我壓在身下,雙腿被我的膝蓋頂開,裙擺掀起,十足一副令人誤會的姿勢,更糟的是,她上半身的衣衫整個被撕裂,露出了里頭淺藍色的蕾絲內衣,還有大半個雪白圓乳。 “小姐,其實我只是想要……” “啊,yin賊??!” 若是讓這些驚叫引了人來,那就大大不妙,為此我不惜鋌而走險,一手捂住那女官的嘴巴,把百鬼丸抵在她咽喉旁邊。 “閉嘴!只要你再喊出一聲,我就立刻割斷你的喉嚨?!?/br> 被我捂住了嘴巴,那女官喊不出來,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咽聲,而我更趁勝追擊,威嚇道:“不要叫!告訴你,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br> 對一個前科累累的強暴者而言,這些臺詞過去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我甚至險些順口獰笑起來。那女官為我的猙獰模樣所懾,不敢再尖叫,只是伸出手指,怯生生地朝右邊指了指。 變態老爸曾說過:倒楣和笨蛋都是沒藥醫的。就在我好不容易,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無比英勇地擺平刺客后,卻陷入這個尷尬的場面。 當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側頭往右一望,嗯……我這輩子大概很少有機會把嘴張得那么大。 就在我們的右方不遠,赫然有十數名賓客,都是來自不同國家的要人、重臣,手上端著銀器餐具,正在野餐敘話,旁邊還跟著數百名的仆役、護衛人員。 這么一大票人馬,就這么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其中更包含了我國的國王陛下,瞧他大張嘴巴的樣子,驚愣程度一點都不下于我。 直過了好一會兒,如雷怒吼才澎湃宣泄出來。 “百里湛藍,你這是在干什么……你居然……你居然……你這個國家敗類,朕要將你剝皮處死!” 堂堂一國萬騎長,居然在各國重臣優雅地早餐敘話時,無禮之至地闖入,更還肆無忌憚,當眾逼jian,yin辱友邦的宮廷女官……這個罪名,夠帥了吧? 突來驚變,鬧亂了行館內一切,我根本沒有機會辯駁,就被瘋狂撲上來的護衛人員制服壓倒,束手就擒,耳里只聽到國王陛下憤怒的吼叫聲。 正當事情看似已不可收拾,一個溫柔平和的嗓音,忽然把全場的緊繃氣氛緩和下來。 “請住手。各位,請冷靜一下好嗎?百里湛藍將軍是阿里布達的英杰人物,我相信他沒有惡意,這一切必然有些隱情,各位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假如沒有這一句話,我大概就要被拖下去,直接論罪了。在聞言瞬間,我全身一震,不僅是為了這彷佛生命曙光般的發言,也因為這熟悉的嗓音,與我的記憶起了共鳴。 好像某個人打了手勢,制住我的武裝護衛放開了手。我回復自由,從地上翻身站起,搜尋那聲音的來源,跟著,我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直望著某個方向,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顯于面上。 “百里湛藍將軍,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以請你解釋一下嗎?” 在一群俏麗女官的簇擁下,一個風華絕代、雅潔出塵的美女出現在眼前,但見她花容嬌美,娥娜多姿,恍如仙女下凡,令人意動神馳。 滿頭青絲挽成了高高的飛鳳髻,用一根五鳳掛珠的纏絲釵綰住,簡潔脫俗,頭上戴著八寶攢珠的額飾,正中那顆明月珠垂于她的眉心,和那兩條彎彎黛眉相映成趣。明眸中波光流轉,一笑起來,玉頰旁的笑渦兒令人心醉,瓊鼻玉搓,朱唇乍破一線,露出其間的皓齒猶如編貝碎玉,閃動著晶瑩的光芒。 上身穿一件縷金描鳳的大紅色緊身襖,外套淡青色五彩刻絲的褂子,下身是一件淡灰青色,上綴無數翠綠色碎小花的平紋春綢曳地長裙,裙邊系著絳絲佩玉,隨著一舉手、一投足,珠鳴玉振。 身材修長,曲線曼妙,蓮步款款,裊裊娜娜,搖曳生姿,端的是儀態萬千,風華絕世的姿容,更令人難忘的是她含春粉臉上的那一絲淡淡的微笑,透出了她圣潔端莊的迷人氣質,難怪曾有詩人贊嘆:在如此的微笑面前,太陽也會失去它的熱力。 當我接觸到那雙星眸,腦里剎時間把什么都忘記,只想沖過去,說出一直想說的話,但在我動作之前,一道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那是一個有如雄獅般的英偉男子,金發在陽光下散著熱力,腰間懸配著一柄黃金劍,穩健的步伐,讓人聯想到正值全盛時期的猛獸。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在她身邊一站,兩個人微笑對望一眼,一起伸手相握,所流露出來的感覺,好比天上出現了一對太陽,讓地面上的生物無法正視。 我只覺得喉嚨間一片苦澀,對身邊的一切聲音充耳不聞,忘記自己正身處險地,只是直直地盯著這兩個人看。 用詭異眼神死瞪著金雀花聯邦總統伉儷,這又是一條大不敬之罪。事后回憶起來,我運氣真是不錯,因為聽說那時國王陛下已經下令把我逮捕入獄,武裝侍衛都抓住我要拉人了,要不是因為有貴人及時相助,就算把我當場活剮,我只怕都不知不覺。 “住手!” 冷冷的兩個字,聲音不大,但卻令在場的人側頭去看,見到一名靠在外圍的武裝侍衛悶哼倒下,一雙黑白相間的厚底皮靴緩步踏了進來。 先是這雙皮靴,跟著是一個大大的白陶酒壺,映入人們的視線。當眾人循著那條用翡翠與黃玉裝飾的金絲系帶,想確認酒壺主人的相貌,就只看到在風中翻揚的鮮紅長衫,還有一張被翻領遮去大半的滄桑面孔。 肩上扛著墨黑色的巨闊重劍,墨鏡之下偶爾透射出的目光,蘊藏著無比的威嚴,他踩著瀟灑卻穩重的步子,慢慢走了進來,每一步都很輕,可是地上落葉卻發出“沙沙”聲響。 隨著他的步伐,飄飛旋揚,看上去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卓然氣派,壓迫在周圍每一個人的心頭,讓眾人都失了神,直到他在我身旁站定,這才有武裝侍衛反應過來。 “喂!你是什么人?這里是……” 才開口,那名不知是來自索藍西亞或羅賽塔的侍衛,甫與他目光接觸,便把下半截話硬生生吞了回去,明明是這么高大的個子,卻像夾起尾巴的落敗狗,整個人氣勢瞬間矮了半截。 接著,他舉起食指,指著那侍衛,眼神卻筆直望向前方,彷佛這侍衛根本不值他一看,而當他把食指往下一按,那名侍衛立刻重重跪倒在地上,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用眼神,就把一名好手震懾拜服,這手本事,不只是旁邊的我被驚醒,在場所有人都被他給影響到,本來的混亂場面,現在全部靜了下來。 很奇怪,大叔應該是不懂武功的,但他此時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比我所見過的高手還強十倍。 以前聽福伯說過,賭場里頭有些很高明的老千,懂得偽裝氣勢,明明是不堪一擊,卻能裝出武學高手的步伐與氣勢。 明明心里已經怕得要昏過去,但眼中放射出的森冷殺氣,卻能令任何高手為之卻步。當時我還不信,現下則是想不信也不成。 這個想法并非沒有根據,因為除了我,就沒有人知道,當茅延安一手拍在我肩頭,掌心冒出的冷汗,立刻染濕了我的衣服,令我明白他心里的緊張。 “未審先判,非智者所為,各位都不是普通人,怎么也效此愚行?若非這位少年適才的義勇,在場的人今天沒有一個能生離此地?!?/br> 茅延安說著,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整個描述了一遍。為了要擺平這個尷尬的場面,內中當然有不少加油添醋之處,至于我冒險犯難、悍不畏死,誓要保護國王陛下與來訪貴賓的精神,更是被夸大了十倍,也虧得他平時把寫作當副業,一篇的謊話說得漂亮之至,就只是不知那些死無對證的rou串會不會起來哀嚎。 我在旁邊看著,分外佩服大叔的本事,因為他說話的方式,與平時的滔滔不絕全然不同,彷佛完全融入要扮演的角色,讓“歐倫”這個人物活了過來,用詞極為簡單扼要,每一句短短兩個字、四個字,言重千鈞,分外具有氣勢,教人很愿意相信他的話,根本想不到這些是謊話連篇。 自然,一旁的我也不至于像塊木頭,而是裝出一副悲憤不平的表情,還有淡淡的哀愁,讓人們理解我確實受到了冤枉。 更巧的是,那名殺光刺客群的彎刀客,居然是金雀花聯邦的高手,趕來此地后證實了大叔的言語。 當大叔把該說的話說完,眾人再次動手,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贊美我為了搏殺刺客,奮不顧身,在天上大玩空中飛人,險些因公殉職的功勞。 “好!本人在金雀花聯邦就久聞先生的大名,不料還沒見到您的面,就欠了您一次救護之情,史上最強的護衛,名不虛傳啊?!?/br> 萊恩·巴菲特長笑聲中,大步邁出,排開身前的護衛,向這邊伸出手來。 “百里雄獅,確實有著獨步天下的氣度與風范?!?/br> 茅延安淡淡說了一句,便伸出手去。 照理說,金雀花聯邦的大總統,等若是大地上最有權力的人,就連我們的國王陛下都努力巴結,大叔這么冷淡的應對,簡直就是大不敬,不過所謂的英雄人物偏偏就愛這一套,當他們兩人握起手來,全場的掌聲瘋狂響起,就只有我心中好笑。 至于不久前還憤怒地高吼,發誓要將我處刑的國王陛下,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副如沐春風的表情,大聲表示很高興國家出此英才,屢立奇功,一定要給我加官晉爵。 官場的反復變化之快,就是這么荒唐,我早已習慣,因此對這些全沒反應,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強行壓下心中不安,朝前方……彷似女神般的她,快步走了過去。 盡管短暫,但是當我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確實有種錯覺,好像一切的鴻溝再不存在,回到了十二年前,月櫻jiejie每日清晨駕臨爵府時,那種令人興奮的心情。 只可惜,這個感覺維持得太短了,因為八名女官很快便攔在前頭,阻止我再往前靠近。 看她們的敏捷動作,都是受過武術訓練的好手,若我不識好歹,武力沖突就會上演。 沒法再前進了,我只能讓目光代替我的腳步,而承受著這雙視線的她,很高雅地微笑,頷首為禮。 “百里湛藍將軍,你這次做得很好,我非常地榮幸,謝謝你?!?/br> 能夠讓金雀花聯邦的第一夫人親口夸獎,這該是我國武將的無上榮耀了,但為何我感覺不到喜悅,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在女官的簇擁下,慢慢地離開。 十二年的分別,足夠改變太多的事。 我想要的,并不是這個樣子的久別重逢。 立功升官,是每一個軍人都夢寐以求的事,但在我而言,卻已經失去了刺激感。 攔阻了刺客群,國王陛下承諾要搬勛章給我,至于追查刺客來歷的工作,就是冷翎蘭的責任,只是,除非查出刺客是黑龍會派來,不然此事只有不了了之,因為不管罪魁禍首的名字指向哪一國,都會令這一次的會談垮臺。 這樣子的久別重逢,對我來說已經太過足夠,令我完全不期待下次相見。 因此,連著兩日,我爭取不討好的巡防工作,放棄與那些大人物面對面相處的機會,主動擔當在會場外圍巡邏戒護的任務,勤奮的程度,旁人還以為我轉了死性。 在國王陛下那邊,我扯說之前與伊斯塔人死戰,還宰了人家的大靈巫,如果和那些伊斯塔狗頭碰頭,說不定會造成不良影響。 國王陛下對我的說法深以為然,準了我的要求。 茅延安說,伊斯塔的重要代表娜西莎絲,也就是七朵名花之一的紫伶水仙,因為有些事情耽擱,要遲個三天才能抵達薩拉,所以這幾天各國要人就只能干等,辦一些聚餐、晚宴、狩獵,聯絡感情。 站在制高點上往下眺望,我有過幾次機會,遠遠地看見月櫻jiejie。 距離實在太遠,我的眼力又不是很好,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盛裝背影,僅僅如此,跟著我就轉過頭去,心亂如麻,不敢再多看一眼,狼狽可恥的程度,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茅延安則是幾乎都在下頭全程參與,也虧得他應付從容,不僅萊恩大總統與他相談甚歡,諸國嘉賓竟沒有一人懷疑他的身分。 當然,這也是他的聰明,因為以他當前的中立身分,即使是再自負勇力的武人,也不會跑去找他挑戰,破壞整體氣氛,而單純只比口舌功夫,那世上真沒幾個人是大叔的對手。 我只是不解,在金雀花聯邦,當初茅延安也算是個知名人物,但萊恩大總統卻好像完全不認得他,真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是做什么打扮。 不過,看慣了他不同裝束時截然相異的氣質,這事好像也沒那么奇怪。 這個不良中年也沒安什么好心眼,每次到我面前,就好像解脫了一樣,完全見不到那種懾人的沉穩氣派,一個勁地吹噓月櫻夫人美貌如仙,各國使臣無不色授魂予,大嘆不虛此行。 “哎呀,真可惜你不出現,月櫻夫人這幾天都在問,阿里布達最少年英雄的百里湛藍將軍到哪里去了?每次問人不到,都會露出失望的表情,唉,賢侄啊賢侄,你這真是……” “大叔,你說就說嘛,還嗲聲嗲氣作什么?嫌我不夠煩嗎?” “嘿,我是故意模仿月櫻夫人的聲音給你聽,讓你一慰相思之苦啊,賢侄,大叔我是過來人,我告訴你啊,這世上的男人都……” 被茅延安纏上,那真的會是沒完沒了,所以我的應對策略也極簡單,就是立刻從他懷里搶出一堆素描畫卷,折迭幾次后撕成碎片,往外一灑。 “??!我的生命!我的畫!你這沒有感受性的魔鬼……” 話說到這里而已,趁著藝術狂人胡亂追著空中的紙屑,湊到樓梯邊時,我很貼心地從后面補上一腳,讓這聒噪的不良中年順著階梯滾下去,就此安靜無聲。 這樣沉悶的氣氛,不知道要維持到什么時候。一年多流浪在外的南蠻之行,雖然驚險,不過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確實不是悶待在薩拉做閑官所能比,我正考慮著當和平會談結束,就要再次申請外調,幫國王陛下去尋寶。 有過上一次的獻寶記錄,這個請求應該很容易就成功。 如果能夠順便要到大筆行動經費,那就更理想了,很多追跡者在尋寶之余,也順便辦貨經商,低買高賣,幾趟之后就發了財,我大可在尋覓寶物的同時,也作類似的生意,怎么看都比做官貪污妥當。 這兩天,我國正在和索藍西亞商談,確認兩國之間的和平約定,希望能在伊斯塔使者到達前,把盟約定下,省得兩大敵國一起來,多生事端。 會談沒有我的事,那當然是早點回家睡覺,只不過該回哪邊去睡,這點讓人有點猶豫。 是該在織芝的柔嫩掌心中發泄一炮呢?還是和阿雪洗一個香噴噴的牛奶??? 對一個男性而言,這兩種選項都是那么誘人,難以取舍。 要是能夠把阿雪和織芝都帶在身邊,那就好了,不過,目前還不可能,即使我愿意把織芝帶回爵府,要怎么擺平這兩個女人,穩穩當當搞三人同眠,仍是要花些功夫。 突然想起,織芝說過,這幾天她要專心制作魔法袍,需要一些類似凈身齋戒的過程,換言之,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去sao擾她,只有老老實實回到爵府。 天色已經黑了,伯爵府的附近沒什么人家,以前每次一個人回去,路上都覺得孤零零的,恨不得早點發達,回家時后頭跟著一大串衛隊,前呼后擁,再也沒有寂寞的問題。 不過,今天好像有點不同,因為我遠遠地就看見,門口階梯上好像有人坐著,從體態來看,還是個年輕女子。 真古怪,自從我認識星玫,就被迫停止了過去在薩拉的放蕩生活,換言之,不該再有女人上門討墮胎費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女人坐在門口,擺明是等我,難道是敵國派出的女殺手? 走得近了點,我發現她竟然坐在階梯上睡著了。這么傻呼呼的作風,加上她臉上戴著的那個面具,我登時心里有數。 之前我曾對阿雪說,養她不如養條母狗,回家時還會跑到巷口迎接,那時阿雪很高興地說,只要我喜歡,她也可以每天等我回家,但我不想她被人看見,讓冷翎蘭知道不應知道的事,所以否決這要求。 這妮子也算懂事,居然記得我的吩咐,戴上面具才出來接我,雖然她在門口階梯上睡著的蠢事,大大丟我百里家的門面,但我仍是決定給她一個小獎勵。 夜色籠罩四周,爵府附近沒有人家,我往左右看了看,半個該死的路人都沒有,就算揭下面具,也不用擔心阿雪的樣子給人看見。 確認了這點,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一下湊近過去,摟著玉人纖細柳腰,揚手揭開面具,老實不客氣地就吻了上去。 “唔嗚……” 熱切的親吻,把沉浸在美夢中的睡美人公主喚醒,些許的驚訝與抵抗是應有動作,在預期之內,令向來享受強勢姿態的我倍覺快意,強行把她的抗拒壓下,恣意地吸啜她柔潤的唇瓣,痛享這一吻的絕妙滋味。 對于彼此rou體的熟悉度,我和阿雪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平常只要我想要,幾時要得到她同意? 所以盡管她在我的親吻中,不住扭動嬌軀,發出細微的低嗚,但我全然不理,只是藉由她的小動作,來加倍刺激自己的征服欲望,不但嘴上痛吻,努力試著打開兩瓣緊閉的櫻唇,去吮逗女兒家的香舌,連我的手也不曾閑著,按撫著纖腰,飛快順溜摸上去,隔著單薄衣衫,握捏住渾圓的豪乳。 “嗚嗯……” 胸口重地被襲,這一下的驚嚇非同小可,一直堅守住的雙唇登時分開失陷,被我順利地長驅直入,吸啜她口中的香津蜜液,挑逗粉嫩香舌,吻了個結實,但我卻在這即將全面勝利的一刻,忽然停手,驚愣于適才所感覺到的異常。 隔著衣衫,被我握在掌心的香乳,可以感覺出完美的峰巒形狀,堅挺高聳,彷佛是一個飽滿的成熟竹筍,正待擁有者的采食??墒?,盡管形狀、手感都絕佳,但卻與巨乳扯不上邊,甚至無法令男人不能掌握,換言之,這不可能是阿雪。 我大吃一驚,心中狂叫不妙,因為實在猜不到這名不速女客的身份,最后只得硬著頭皮,終止這個變得無比僵硬的錯吻,拉遠了距離,試著在黑暗中看清她的面容。 視線不清,饒是靠得那么近,我還是覺得眼前景象很模糊。被我強吻的她,在我退開之后,卻沒有驚惶的樣子,反而伸出雪白的手掌,輕撫我的面頰。 這么親昵的動作令我不安,因為這個舉動不但反常,還給著我一種不應有的熟悉感覺。 “你……” “這么大了,還是這么淘氣,一見面就開這樣的玩笑,你的性子一點都沒有變呢?!?/br> 輕柔的嗓音,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無法理解身為金雀花聯邦第一夫人的尊貴女性,為什么會孤身出現在這里? “呵,小弟,你要這樣子看多久?我在這里坐得很累了,你不請我到爵府里坐一坐嗎?” 即使在這么尷尬的情形下,她的樣子仍是那么典雅,溫柔的笑容,滿是信賴的眼神,看不出一點慌亂姿態。 剛才的難堪事,就像完全沒發生過一樣,讓我一時間還搞不太清楚,懷疑自己是在作夢,不然怎會發生這么不合理的事。 “還不起來?小孩子不可以不聽jiejie的話,不然會變成壞孩子喔?!?/br> 一只纖巧的玉手捏上我鼻子,輕輕搖了搖,就像多年前曾在這門前多次上演的那樣,月櫻jiejie以她獨有的方式,拉近了我們的距離,緩和了氣氛。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月櫻jiejie除了面具,身上也穿著斗篷,顯然是不愿被人認出來,而這里更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盡管我還有很多話想說,卻只得立刻開門,讓她先進去。 一方面,這也是一種測試,看看月櫻jiejie肯不肯進入爵府,或只是單單想在門口和我說幾句話后,立即離開。 不同的態度,釋放著不同的訊息,這是我想要試著抓住的東西。 月櫻像是完全沒有考慮,一看門開,就提起裙擺,搶先進了爵府,回頭對我笑了笑,甚至還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這樣的動作,別說沒有她平時第一夫人的感覺,就連已為人婦的感覺都沒有,輕快的步伐,就與她當日以少女之身離開爵府時,絲毫沒有分別。 “好懷念啊……都快十二年了,這里一點都沒有變,前院的落葉還是都掃到旁邊楓樹下,福伯他還沒有退休啊?!?/br> “沒有,府里的大小事,沒有他還真是不成?!?/br> “啊,你看,窗上的那個破口,是你以前用石頭扔破的,想不到居然還留著呢?!?/br> “……也不是我們想留啊,府里長期經費不足,只好留著那扇破窗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