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冒死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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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姐妹的意思,本來是想把我們留下,由她們兩個單獨行動,成功機會比較高,但是像這樣到了目的地就拋棄向導的做法,無異是過河拆橋,她們兩個出身名門正派的巡捕作不出來。 羽虹一度提議,由她展翅從山谷上空飛過去,從左邊靠近史凱瓦歌樓城,吸引獸人們的注意力,我們則趁機從右邊過去。 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好主意,但是山谷整體的距離很長,上方又很空曠,想要從上空飛過去,從下頭看上來再明顯不過,肯定會成為箭靶子。 倘使我們愿意犧牲羽虹,這計劃倒有很高的成功率,無奈羽霓絕不可能答應,我也不肯答應。讓這么玉雪可愛的小美人犧牲,簡直是種浪費,如果說真的非犧牲某個人不可,那么我寧愿先犧牲掉我身旁這位毫無貢獻的大叔。 商議既定,我們便從東邊緩緩出發。盡量地壓低聲音,靠著紫羅蘭比正常獸人更高一籌的嗅覺,間不容發地一直閃躲過獸人們的巡查。 天色已黑,樹林里非常地陰暗,行動上固然大為不便,卻也為我們提供了隱匿行藏的優勢。如果能夠這樣繼續走上一個時辰,應該就可以安然攀上目的地的那五座山峰。 很可惜,就在我們還差半時辰路程就能抵達時,走在最前頭的紫羅蘭忽然止住步伐,戒慎恐懼地朝前方看去。 起初,我們還以為是遇到什么大型猛獸,但緊跟而來的一片細微怪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聽起來不是大型生物的腳步,卻又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不好,是拜火教的毒蟲陣?!?/br> 終究是茅延安見多識廣,猜出了敵人使用的戰術。這一大片山林占地甚廣,要用人力來布防,委實是一種資源上的浪費,獸魔術中盡有驅使野獸的異術,其中也包括控馭昆蟲,如果讓一大堆毒蟲密布林中,敵人根本就防備不了,也不可能闖過去。 我曾經在軍中聽人家說過,那些被專門改造飼養的毒蟲,大批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只要一聞到人味,立刻蜂涌而上,幾下子就可以把一匹馬給啃得只剩下骨頭。 “我和jiejie可以飛過去?!?/br> 我瞪了羽虹一眼。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你飛過去,讓我們在這里等死嗎? 茅延安搖頭道:“不成,拜火教的這些設計,肯定是專對羽族而設,我們現在周圍都是高大樹木,上頭枝葉繁茂,肯定也有毒物棲息,你再怎么飛,難免會擦到枝葉,被毒物摸上來咬個一口,情況更糟?!?/br> 即使是能夠和強敵血戰面不改色的女巡捕,但畏懼毒蟲卻是女子天性,想到前面可能有密密麻麻的毒蟲陣,羽霓羽虹的臉色就很難看。 依照在軍中排演過的戰術,我提議放火燒林,一來對于清除毒蟲有所幫助,二來制造sao動,而且也可以讓樓城里頭的羽族人知道,有人從外趕來,需要她們援助。 這提案被霓虹兩人一口否決。羽族是非常熱愛自然事物的種族,不管是為了什么理由,她們都不愿意做出破壞自然的事。雖然我不明白連命都快沒有了,重視環境保護有什么用,但形勢比人強,我是注定被忽略的。 毒蟲的sao動,似乎驚動了獸人們。在我們后方的叢林里,隱約傳來野獸吼聲,漸漸地追趕過來。 獸人的夜視能力比人類強得多,在這種環境下,他們甚至不用點著火把,直接就可以殺過來。 在我們遲疑未決時,紫羅蘭向左邊竄了出去。阿雪是第一個跟著它跑的,我和茅延安則是追著阿雪。 紫羅蘭是頭通靈異獸,收養它以來,它從來不曾做出錯誤判斷,它既然往那邊跑,想必是有些道理的。 果然,才沒有跑多久,前方就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獸人們有防備,說不定就把這些當成是草地,一腳踩了上去。 聽在耳里的,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嘶、嘶”的吐信聲,還有一些多足動物與地面摩擦的細碎聲響。 “吼!” 紫羅蘭怒嘯一聲,張口吐出赤紅色的高溫火焰,剎那間燃亮了整個樹林,讓我清楚地看到,前方所有觸目可及的地方,都爬滿了昆蟲,在火光的映照下,它們身上也反映出妖異而鮮艷的光澤。 地上的是蛇、蟾蜍,在樹上則是蝎子、蜈蚣、蜘蛛。不怕人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蝎子和蜈蚣會上樹,其余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昆蟲,色澤斑爛,代表著體內蘊含的劇毒。 阿雪和霓虹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讓我聽見她們的恐懼。這也難怪。見到這等聲勢,我絕不懷疑,只要我一腳踩進去,幾下子就會被啃成一具白骨。 紫羅蘭噴出它的火焰,高溫之下,最前頭給觸及的毒蛇與蟾蜍,全部被燒成灰燼,半點也不留,跟著,它高高抬起頭,碧玉般的獸瞳中,散發出森冷的威儀,背后的一雙龍翼也伸張開來,威風凜凜,像一頭雛龍一樣,低咆瞪著前方的千百毒蟲。 以生物鏈來看,龍可以說是萬獸之王,這頭傳說是龍與豹變種雜交而成的上古異獸,多少繼承到了這一點。在它的威儀影響之下,毒蟲漸漸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供這位昂首闊步的獸中王者通過。 萬難想到事情有這樣的變化,我們又驚又喜,利用這意想不到的優勢,快速穿越毒蟲陣。雖然不可能看到毒蟲們的表情,但我仍感覺得到,等待血rou而噬的它們,因為不得不放過這批可口的獵物,而不住散發著憤怒的怨氣。 快步地奔跑,紫羅蘭在前開路,偶爾有一些“不依秩序”的毒蛇、蟾蜍,想要攔阻,被它張口一道火焰就燒成了飛灰。假如能一直維持這樣,那么闖過毒蟲陣就不是問題。 然而,當我們大概通過到一半時,前方的毒蟲忽然迅速往兩邊散開,那不只是讓出一條路來,而是真正地退散下去。 “太好了,小紫真是厲害?!?/br> 說話的是羽虹,因為能夠不做任何犧牲就通過毒蟲陣,這小女孩狂喜到極點,牽著阿雪的手又跳又叫。 “不好!我們快走!” 我腦里猛地想到一件事,不由分說,拉著阿雪就往前頭沖,茅延安也是嚴肅著表情,采取和我一樣的行動。 霓虹這對女巡捕盡管武功高強,但出道以來,所處理的都是江湖對決,對方實力就算不弱,但頂多也只是以一對數十這樣的場面,對于真正的軍陣殺伐,就顯得反應不及。在原地呆了一下之后,才不明究里地跟著跑上來。 毒蟲陣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散去,必然是本來在獸人陣中cao控毒蟲陣的獸魔師察覺到不對,因為沒法繼續再用毒蟲陣把侵入者攔下,索性撤去陣形,由獸人部隊來對付。 才沒多久,整個山嶺就震動起來,彷佛萬馬奔騰而來,看這聲勢,后頭追來的陣仗恐怕不少于兩千人。以獸人的腳程,完全不必乘用座騎,一下子就可以殺到。 霓虹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不管她們對自身實力多有自信,但起碼也明白,她們并沒有和幾千名獸人對峙的能力。 “不行了,羽霓羽虹,這里離樓城的距離夠近了,毒蟲陣已撤,你們直接展翅飛過去,敵人應該攔不住你們。我會幫你們引開追兵,多拖延一點時間?!?/br> 對于我這提案,霓虹姐妹似乎非常訝異,萬難想到我會如此大方。其實我也不想,只是看得出來,她們兩姐妹一直都想要這樣做,而且就快要有所決定了。 與其被她們不發一言地背叛跑掉,我寧愿先提出來,建立一點形象。 大概對我的犧牲感到不好意思,霓虹說,她們姐妹合力,還可以帶一個人走。這話當然讓我們三人陷入一陣天人交戰,因為被留在這里,面對幾千名獸人,下場絕對是十死不生。不過看她們姐妹的眼神,怎樣也知道中選的只是阿雪。 太不公平了,別的不講,阿雪光是胸前那兩顆東西,體重就一定比我重。帶重的不帶輕的,真是豈有此理…… 我是很想這樣抗議,不過心里明白,無論我發怒斥責,還是跪地求饒,都不可能有用。在女同性戀者的眼中,男人的命肯定不值錢。 “那么,就這樣吧,你們把阿雪帶走,這邊讓我和大叔來擋,希望你們以后能常常想到男人的好處?!?/br> 一語雙關的話意,好像揭穿了她們的秘密,霓虹臉色登時一紅,但沒等她們說話,本來和羽虹牽著手,默默不語的阿雪忽然有了動作。 一把將我攔腰扛起,阿雪拔足沒命地飛奔,連紫羅蘭都甩在后頭。速度奇快,幾下子就看不見霓虹和茅延安的身影。 而后,當獸人大隊的奔騰聲音響遍樹林,我看見三道人影破空而去,是振翅高飛的霓虹姐妹,還有被她們拉手帶著飛的茅延安,一起朝史凱瓦歌樓城飛去,化作三個細小黑點。 我想停下來和阿雪說些話,但她跑得太快,一路上撞斷不少樹木,卻不停步,我連續咬到幾次舌頭,根本找不到說話機會。 阿雪的跑步動作奇速,全然不受樹林上坡地形影響,后頭的獸人不住怒吼,卻是追知不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成功脫逃的機會確實很高,可惜,在我們快要跑出樹林的時候,前面傳來悶雷似的聲音,遠遠一看,還真是嚇人。 一群騎著六足豹的比蒙熊人,身穿盔甲,手執狼牙棒,搶先攔在我們前頭,阻住去路,合圍殺過來。 沖不出去,只好轉方向跑,眼看獸人的騎兵隊越來越近,我想不到辦法,正自焦急,驀地,肚子一痛,阿雪的肩頭好像頂著了我懷里某樣東西,百忙中取出一看,是上次從那個女惡魔菲妮克絲手中得來的魔法器,從心所欲隨身罐。 菲妮克絲說過,這玩意兒可以有限度地變出東西,現在走投無路,我只有試試看了。 集中精神祈禱,猛力搖了兩下,大量濃煙竟然從那小罐子里頭源源不絕地冒出來,迅速遮蔽周遭景物,風吹不散,還造成很臭的氣味,追趕我們后頭的六足豹竟受不了刺激,嘶吼連連,把騎在背上的比蒙熊人給掀下來。 萬難想到有此好運,我高興得喊了出來,卻又看到一幕很不妙的景象,連忙大叫。 “阿、阿雪……” “師父,你不用擔心,不管怎么樣,你都是阿雪的師父,我一定會把你給救出去的?!?/br> “不、不是,我是要告訴你……” 盡管心中感動,但我想要告訴她,她跑錯了方向,順著這方向跑下去,會筆直沖下山谷,直抵獸人大營。 這時,下方的獸人大營忽然亂了起來。不是因為我們,而是因為察覺到sao動的羽族人,向趁亂向獸人們發動了襲擊,十幾處火頭熊熊燃燒,雙方正自打得激烈。 “唉??!” 嬌呼一聲,快步奔跑的阿雪,腳下似乎絆到什么東西,跌成了滾地葫蘆,連帶她肩上的我一起,摔得鼻青臉腫。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不會因此闖到獸人大營去;倒楣的是,一大群虎族獸人因此追上了我們。 揮劍連殺了幾個,但是身上也多了十幾處傷痕,有幾處甚至是連皮帶rou一起掀掉,痛得我快要暈了,動作一慢,給一個獸人打中后心,如果不是因為避了一下,整條脊椎說不定都給抽出來了。 踉蹌跌倒在地,我想找到阿雪,卻聽到她的呼救聲,十幾名虎族獸人朝她那邊撲了過去。 “阿雪!” 我只來得及叫了一聲,腳下無力,又跌倒在地,伸手往背后一摸,滿手的血,不知道傷成了什么樣子。 轟燃巨響,撲向阿雪的獸人全都慘叫著退開,一片煙塵中,我看到一個有如天神般俊美的青年,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將阿雪抱在懷里。 兩個人郎才女貌,看上去是那么地高雅與和諧,讓人渾然忘卻了周圍的慘烈殺伐。 而這就是我失去意識前最后看到的東西…… 沒法像平常上戰場那樣,用躲避過關,這一次正面與獸人們對戰,讓我傷得好重,即使在昏迷中,我仍然不住地感覺到那讓我緊咬著牙的劇痛。 當我回復清醒,發現自己正側躺在一張柔軟的羽毛床上,嘴巴好干,背后也好痛。與獸人搏斗所受的傷,雖然沒有傷及筋骨,但也讓我肌rou受創不輕,沒有一段時間的療養,絕對沒法和人動手。 在我昏沉不醒的那段時間里,斷斷續續地,似乎聽到阿雪的聲音。這丫頭一直在關心因為大量失血而昏睡的我,這點我可以感覺得到。但是,每次聽到她聲音的同時,有另外一個很溫文儒雅的男子聲音也一同出現,要她別太過傷神。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心里卻不知為什么,感覺到很著急、非常地著急。 后來,我感覺到整個身體溫暖起來,像是被太陽光筆直地照射,那是有神圣系的術者在使用回復咒文,不久之后,我就醒了過來。 “阿、阿雪……” “不用叫了,人不在這里?!?/br> 睜開眼睛,我沒有看到阿雪,也沒看到漂亮的羽族少女們,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大臉。 “喂!你在這里做什么?” “幫病人削蘋果啊,此時此境,除了做這個,還能做什么?”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知道,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削蘋果?其他人呢?” “喔,我是大叔嘛。在各種冒險故事里頭,像我這樣的大叔都是要負責打雜的。其他人都去開會慶功了,我當然只好來這邊當雜工了?!?/br> 坐在距床不遠的椅子上,拿著小刀削蘋果的,就是茅延安。已經梳洗換過衣服的他,看起來仍是那么瀟灑,不過臉上卻有些淤腫。 聽他說,那是因為霓虹在抵達史凱瓦歌樓城后,因為急著與出征的族人會合,所以順手把他一拋,跌在樹上,連續壓斷樹枝地跌下,弄成這樣一副鼻青臉腫的狼狽樣。 想像得到,霓虹不是笨人,連番事故后,肯定是已經對茅延安起了疑心,加上已經抵達目的地,無須忍耐些什么,就開始給他一點小小的報復。 而從茅延安口中,我大概弄清楚了整個事態的變化。 雖然事先已經知道拜火教即將進攻,而匆忙準備,但彼此實力差距過大,當拜火教大隊人馬出現,發動攻擊,羽族人仍是應付維艱。 連續幾日苦戰下來,憑著天險與防護結界,盡管沒出現什么重大傷亡,卻是令她們疲憊到極點。 兩邊正在僵持,夜晚休戰,恰好那夜我們要潛進史凱瓦歌樓城,在獸人那邊引起sao動,引得他們分兵搜捕,本陣卻露出了可趁之隙。 把握到這一點的羽族人,發動了奇襲,以恰好與她們會合的霓虹姐妹為主力,燒了獸人大營中的幾處重要據點,造成他們糧食上的損失,也趁亂殺傷不少對方的好手,戰果十分豐碩。 羽族人還算是有良心,在奇襲成功的同時,也把我和阿雪從亂軍中搶救回來,聽她們說,動手將我們從千百獸人中帶出來的,就是霓虹的師兄,光之神宮心禪大師的首徒,方青書。 “方青書?那個小白臉?” 想起昏迷前的最后印象,那個男的,長相就像繪畫里頭的神明一樣俊美,當他使用神圣魔法,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光華中,看起來簡直就是太陽神降臨人間,也就難怪會有那么多少女為之傾倒。 不過,單是想到自己被男人所救,就已經讓人夠不愉快的了,再想到他當時還把阿雪抱著,就覺得更加火大。 “別隨便叫人家小白臉啊,你能夠好得那么快,還是因為他剛才幫你使用回復咒文的關系,要不然,你再多昏迷幾天都未必會醒啊?!?/br> 茅延安才說完,外頭就響起了喧鬧聲。 “師父,師父已經醒過來了嗎?” 沒有別的長處,但精神比誰都要旺盛的阿雪,很快地推門進來,筆直地沖到床邊。 “唷呵,師父,你沒事吧?阿雪好擔心你呢?!?/br> 關心的神色,溢于言表,看她面容憔悴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再看她頭上、手上貼著的藥布與繃帶,想見當時在混戰中受的傷,我覺得一陣心疼,剛要出聲探問,一個溫文好聽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 “藍兄醒來了嗎?還有,我聽說茅老師也來了,是真的嗎?” 說話聲中,一個男子推門走了進來。果然不愧為光之騎士的稱號,從方青書進來的那一刻,整個房間就像是籠罩在光里。 推開門的剎那,耀眼的陽光筆直照進房內,令他的金發粲然生光,逼得人無法正視;他和煦的笑容,像是在冬天里散發溫暖的日光,就連隨著微笑而露出的牙齒,都潔白到閃閃發亮。 我現在大概有點明白,為什么有些人能夠燃燒自己的存在,照亮黑暗了。 如果是像這個家伙,即使不用點火,也夠讓人刺眼的了。 他是和阿雪一起到來,看樣子,是要來慰問我的,不過,在進門剎那,他的目光整個被其他目標吸引過去。 不是看我,而是看著那正在拿刀削蘋果的茅姓大叔。 “老師?真的是你?我當初就想到老師您有可能前來羽族,所以特別趕來南蠻,果然遇見了您,這實在是太好了。兩年不見了,您一切安好嗎?” 勢難想到,茅延安與方青書兩人不但是舊識,而且從方青書的態度看來,還對這不知是哪門子老師的茅姓大叔甚為敬重,這再度讓我懷疑起來,上下打量著茅延安,想不透這過氣的御用畫師究竟有何本事,能夠攀上方青書這樣的名人? 茅延安很尷尬地回看我一眼,聳聳肩,和方青書寒喧。 聽起來,好像是茅延安在金雀花聯邦擔任御用畫師時,與光之神宮往來頻繁,認識了正在神宮中學藝的方青書,指導他文事與繪畫,還帶他一起旅游過不少地方,因此得到了方青書的感恩與尊敬。 真正見鬼,怎么看,這家伙也不像是大人物,居然這么會拉關系? 這個疑惑一時間是沒法解答了,而之后茅延安更幫我正式介紹,說我是阿里布達的御林軍武術教頭。 方青書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起初我只以為他認為我的武功名不符實,后來茅延安才告訴我不對。 這家伙被視為新生代高手第一人不是沒有道理,任用一個武藝低微的家伙為御林軍教頭,在貴族血統掛帥的現下,沒有什么稀奇,但阿里布達王國近十年的高階官員名單,赫然被他記得清清楚楚,里面可沒有一個叫做“藍雕”的教頭。 “原來是藍教頭,幸會了,藍教頭你……咦?這叫法好像……” 方青書若有所指地看了茅延安,后者一副事不關己的賤賤微笑。我把這稱呼反覆在口中念上兩遍,“藍教頭、藍教頭”念得快點豈不是變成…… 混帳東西,現在我知道茅延安為什么故意幫我吹噓為武術教頭了,原來是故意坑我一道。霓虹姐妹嘴上不說,但搞不好從想到這稱呼的那刻起,就開始看我不起了。 無可否認,方青書在待人的態度上無可挑剔,相當地客氣有禮,甚至可以說是不合他身分地有禮貌。 像他這樣的少年英杰,特別又是出身貴族名門,通常都是個個眼高于頂,極度惹人厭。 霓虹因為勤跑各地辦案,與各階層有接觸,姿態擺得比較低,這已是少見的異數,但在遇到像我這樣令她們看不順眼的人時,仍是直接地表示出輕蔑,敬而遠之。 但方青書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無論喜歡與否,他的姿態相當地謙和,絕不會讓與他對談的人感覺到一絲不快。 縱然面上沒有擺出笑容,但是和和氣氣的語調與言詞,卻讓人感受到誠意,而興不起半分惡感,很愿意與他結交為友。 想像得到,當他用這樣的態度,去與各方草莽豪杰應對時,不管是什么兇神惡煞的人物,都很容易被他軟化,一起去喝上幾杯,建立交情。 這樣的氣質,就叫做領袖魅力,倘使自身條件已經極為杰出,再配上這種氣質,行走江湖自然無往而不利。 照理說,我應該也受到了影響,因為不管我怎么想挑出這人的缺點,進而憑此把他討厭,卻都徒勞無功,不得不承認光之神宮栽培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少俠典范。 然而,當我看到他和阿雪有說有笑,談的甚是歡愉,一股火氣就直冒上來,胸口感覺無比酸澀,讓我像個鬧別扭的孩子一樣,盡做些不識大體的舉動。 方青書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在幾句客氣話說完之后就要告辭。 老實講,這家伙涵養果真不錯,連續挨了我幾句不輕不重的嘲諷,半點火氣也沒有,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定力,真不知道慈航靜殿是怎樣調教出來的。 他還沒離開,卻又有客人到訪。房門被推開,一群羽族女子踏了進來,視覺上的強烈刺激,讓人頓時眼前一亮。 并非每個羽族人都能收起羽翼,而因為背生雙翼,為了便利行動的關系,羽族女戰士的戰斗服裝非常簡單。 兩件式的輕薄甲胄,用金屬頭箍套住頭發,全身幾乎是半裸的。 她們下身穿著一件三角形的貼胯皮甲,整個曲線緊緊地沿著私處剪裁;上身則是一件恰恰好覆蓋住雙峰的胸甲,腳下的戰靴直長到膝蓋,以一個銅片護住膝頭。 羽族女性的身材,多半纖瘦骨感,不以豐滿多rou見長。 這樣的穿著,雖然露出了雪白的腰身、平坦小腹,還有形狀姣美的大腿,但看起來并不會有yin穢的感覺,反而在她們展開羽翼時,給人非常健美的印象。 “貴客醒了嗎?歡迎蒞臨史凱瓦歌樓城,我是卡翠娜,暫攝羽族族主一職,謹向您的雪中送炭,致上我們的謝意?!?/br> 進來的一群羽族女子,除了霓虹,為首的是一名錦衣麗人。一面說著感謝話語,她兩手像是鳥兒展翅飛舞一樣,比繞著曼妙的手勢,最后在環抱回胸口的同時,彎身致意,姿態優雅飄逸。 茅延安低聲解釋,這是羽族向貴客表示尊敬的禮儀。但所謂的貴客,究竟是指方青書、茅延安,還是我?這實在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打量著這位代理族主之位的麗人。年紀大約三十來歲,容貌甚美,眼神中流露一股少見的堅毅之色。 她做著與其余族人相同的打扮,只是頭箍上鑲了一顆菱形貓眼石,甲胄之外另外罩上一件素白紗衣,在英武中更有一股雍容艷媚,形成了極為搶眼的存在。 依照龍女jiejie的交代,我此行就是為了帶口訊與信物給她,但目前局勢復雜,倘使直接說出龍女jiejie將延遲到來,恐怕有不利的影響。 方自遲疑,卻見卡翠娜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之色,看著我的臉,像是看見了什么很怪的東西。 那一下眼神一閃即逝,相信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卻是令我疑竇頓生,決定先繼續隱藏身分。 “阿里布達的藍教……嗯,藍少俠,因為您的義勇,讓我們能夠掌握到打擊敵軍的機會,對我們羽族來說,您就是我們的恩人?!?/br> 說得動聽,是真的才好??傊?,既然我沒有死掉,那么之前的“銳身赴難”就有了代價,只不過,看來也沒多大效果,霓虹看向我的眼神,雖然沒有像先前那樣充滿明顯的鄙夷意味,但是連同她們姐妹在內,整間屋子里所有的女性,注意力全集中在那站在門邊的俊美男子,方青書的身上。 相形之下,我這邊只得到兩位女性的目光。一個是阿雪,這丫頭總算還有幾分良心;另一個卻是卡翠娜。 她不時瞥來的目光,讓我心生疑慮,莫非這位羽族族主是個有特殊癖好的女人?要不然,怎么放著兩個美男子不看,直盯著我這相貌一般的普通人猛瞧呢? 之后,我從卡翠娜與茅延安的交談中聽出來,他們本來就是舊識,茅延安甚至每隔數年就會造訪史凱瓦歌樓城一次,為慈航靜殿、羽族兩邊傳達訊息。 聚集在史凱瓦歌樓城中的羽族人數,約莫在三四千左右。由于平時演練得法,一旦開戰,無分老幼都可上陣,算得上是全民皆兵的精銳狀態。不過,族中沒有什么杰出人才,能被評為四級以上的好手屈指可數,就連“最強”的族主卡翠娜,也不過擁有第五級修為,若然與高手如云的拜火教開戰,情勢危如累卵,所以才緊急發帖,廣邀高手助陣。 “如今得到幾位的仗義援手,已是我羽族極大的榮幸,多謝各位?!?/br> “族主客氣了,只是,兩軍對壘,匹夫之勇難挽狂瀾,從現在的情勢看來,羽族屈于不利,不知道族主有什么退敵良策呢?” 說話的是方青書。兩手交疊地斜靠在門邊,不急不徐的語氣,很有一種鎮定人心的魅力,令得眾人目光集中,思考他的話語。 “方少俠所言不錯,為此我們有了一些準備?!?/br> 卡翠娜道:“請各位跟著我來?!?/br> 接受過回復咒文的治療,我的傷口幾乎都已經痊愈了。但是因為激戰所造成的失血與體力衰弱,這卻不是回復咒文能夠醫治。 我靠著阿雪攙扶,一路跟著他們行走,去看看到底羽族有什么準備,能有把握在這場贏面不高的戰爭中得勝。 看著外頭的景物,還有其余四座塔樓的位置,我知道我們現在正位于西面的紅樓,而在卡翠那的帶領下,我們走向中央的白樓。 隨著彎彎旋旋的樓梯直走上去,在白樓的最頂端,是一個頗大的廳堂。在錐形屋頂的尖端,有一塊透明處,那是我之前看到過的奇形晶石,在陽光照耀下,幻化出彩虹般的七色光華,遍照整個廳堂,所有的一切,彷佛置身琉璃夢境。 在廳堂中央,是一個用長長布幔遮蓋起來的大型物件,瞧不出來究竟是神像呢?還是神壇?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是我這個魔法修為三流的家伙,都可以感覺得出來,有一種淡淡的神圣感覺,正從那布幔之后透發出來。 “各位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羽族最足以自傲的,就是利用各種晶石,還有我們特殊的血統咒力,開發出了大型物體的漂浮技術,當日的鳳凰島,就是我們這份研究的顛峰成果?!?/br> 卡翠娜解釋著。自從鳳凰島消失,這種技術就幾乎失傳,直到她建立史凱瓦歌樓城,廣召各方羽族遺民,齊心合力研究多年,才重新把這技術開發出來,只是在實用法門殘缺不齊,又沒有鳳系血脈的持咒cao作下,目前能做到的程度,遠遠不能和當時相比。 饒是這樣,她們仍是蓋了一座可以漂浮的樓城。 史凱瓦歌,就是“天空行者”的意思。五座塔樓的底部與頂峰,都是以特殊晶石制造,易于與飄浮咒圈相應共鳴,在塔樓建筑中,也有大量的氣囊、機翼,輔助浮空飛行的效果,當整個飄浮咒圈發動,憑著這些東西的輔助,史凱瓦歌樓城就能夠脫離地面,飄浮于天上,乘風而動。 除了羽族,南蠻各獸族幾乎沒有空戰能力,換言之,只要飄浮上空中,下頭就是千軍萬馬一起殺來,也是奈羽族不得了。 過去,史凱瓦歌樓城就是靠這樣的方法,幾次躲過敵人的進攻,得到了成長茁壯的機會。 “原本這一次,我們也想故計重施,但是拜火教卻覷準了我們的弱點,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攻……” 羽族的飄翔術法,很是受到天時與地利的影響。天地陰陽之氣,會隨著周期而變化,今年不巧正是陰盛陽衰之年,特別是前頭幾個月,南蠻地區的陰氣大盛,陽氣卻衰弱至極,搞到一堆路段布滿瘴癘之氣。 陰陽輪轉,這是自然生克之理,沒什么好大驚小怪,一流的魔導師甚至會利用機會,專門在陰年去練一些特殊魔法。 在南蠻,獸魔師也會利用這難得天時去練制特殊的陰蠱獸魔,使它們在陽氣最衰弱的時節迅速生長。 但對吸取太陽真火作為能源的史凱瓦歌樓城來說,這樣的危機就很不妙,因為在能量不足的情形下,本來就是勉強才能發動的飄浮咒法,根本被廢掉了。 “我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上次飄浮遷移時,特別選了這個窮山惡水的隱蔽之地,希望能靜靜度過今年的前半年,哪知道,拜火教中確有高人,看穿了我們的弱點,廣發密探,找到了樓城,大舉來攻?!?/br> 不同于往次,羽族雖然得到消息,卻是無法開動樓城飛走。如果要棄樓城而走,一來舍不得多年基業,二來沒有地利掩護,更容易被敵人個個擊破。無奈之下,只得枯坐城中,眼睜睜看著敵人包圍過來。 卡翠娜道:“因為曉得情勢不利,我們才廣邀各方援手,集合眾力,希望能平安度過此次危機?!?/br> 茅延安道:“嗯,但是拜火教人強勢大,雖然萬獸尊者未出關,四族高手也沒到一半,但整體情勢仍非我們所能企及,如果硬碰硬打起來,恐怕……族主作何打算呢?” 那個恐怕不用說出來,我們也知道是怎樣。霓虹雖然不弱,但還是比不過慈航靜殿的天之驕子方青書,而連他剛才都親口承認,匹夫之勇難挽狂瀾,其他力量只會更低的人,哪里還敢心存幻想? “不,關于應敵策略,我們的基本構想仍然是開動樓城浮避,不正面交戰。只是,這次我們需要天時的幫助,而最理想的天時,是在十五天后的正午,所以我希望得到各位的協助,守住樓城,直到那一刻?!?/br> “唔,為了羽族的女性而奮戰,這是男士的光榮,當然不是什么問題??墒且勒仗煜笾當祦硗扑?,十五天后雖然陰氣開始收斂,陽火初生,但是要回復到熾烈沛然,足夠令樓城浮動,恐怕還得要再三個月,這點茅某計算有誤嗎?” “不,一點都沒錯,所以,我們必須借助外力?!?/br> 在卡翠娜的示意下,幾名女武士將廳堂中那大型物體的布幔拉扯下,露出了里頭的東西。 “哦?這是……” 揭去厚重布幔,那赫然是一個巨大的鏡臺。足足有個兩尺半高,用一種我認不出的金屬材質制造,非金非銅,通體隱隱泛著一層暈黃淡芒,形式古拙樸實,亦直到我貼近去看,才發現這座鏡臺的不平凡。 鏡臺上刻著東西,不是普通的美觀花紋,而是照天上群星斗宿的位置來刻,盡收閃閃星河;靠中央的兩個活動環圈,則是代表太陽與月亮的運行軌道,整個鏡臺就是一面清晰詳盡的星宿儀。 “哦,真了不起啊,我以前參觀的時候,也沒看過這么精細的東西呢?!?/br> 心中贊嘆,一時險些說錯話,我偏頭一看,卻見茅延安和方青書不約而同地湊近觀看,面上滿是慎重之色。 受限于器材和技術上的限制,要繪制完整的星象圖并不容易。觀測一些無光暗星的技術,甚至是近兩百年才開發出來,以至于高度精密的星宿儀極度昂貴,往往只有一國的王立魔導院才能擁有,但我在參觀阿里布達王立魔導院時看到的那座,可比這一座簡陋得多;看方青書的表情,只怕連慈航靜殿都沒有這樣精密的星宿儀。 古怪的是,這座鏡臺看來已是五百年以上的古物,當時觀測技術尚未成熟,怎么有辦法制造這種東西? 從上頭隱隱散發的神圣氣息,這鏡臺以前說不定還是具有某種功能的魔導器,莫非……這座鏡臺隱藏了什么羽族先人的不傳之秘? “看這樣式,這是……大日天鏡吧?!?/br> 很難得地,雖然是第一個說出這鏡臺的名稱,方青書的語氣卻帶著幾分不肯定。 “方公子果然高明,這確實是我羽族代代相傳的鎮族之寶,大日天鏡?!?/br> 卡翠娜的眼中閃過訝色,顯是料不到一下子就被識穿了這鏡臺的來歷。 “不……我是以前聽茅老師倡論天下珍奇古物時,曾提過大日天鏡的名字,所以才想到的?!?/br> 看著鏡臺上的星圖,方青書喃喃道:“不過,確實是想不到,原來這寶鏡真的存在……” 茅延安在旁邊看著鏡臺,微笑不語。我感覺得出,這座鏡臺似乎有某些我不知道的傳說,等一下可得私下問問。 “正確來說,這面大日天鏡并不完整,我們只得到了鏡座。至于鏡面,從祖宗手里頭傳下來時,就已經失落了?!?/br> 卡翠娜一說,我才想起來,在這座鏡臺的中央,一個圓形的缺口,本來應該是放置鏡片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存在。假如說這面鏡子本來是一樣魔法器,那么少了鏡片,只剩下鏡臺,根本不可能發揮本來的作用。 “因為沒有鏡面,大日天鏡的功能無法發揮。這么多年來,我們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尋找鏡面,卻始終一無所獲,這次決戰迫在眉睫,無計可施之下,我們只有請心燈居士大人,幫我們制作一面代替用的鏡面?!?/br> 在卡翠娜的示意下,霓虹從她們的行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包得很密實的鏡狀物體,拆開一看,赫然便是一面透明的鏡子。大小與大日鏡座上頭的孔動符合,材質是五座樓城頂上的那種七彩晶石,瞧上去晶瑩剔透,彩光流轉。 要將石頭磨成這樣的平滑鏡子,沒有一絲瑕疵,難度自然是不容易,聽說心燈居士是當今世上首屈一指的巧手,加上他火系魔法的修為,是制作高級魔導器的不二人選,但是聽說他脾氣古怪,今次若非是看在霓虹的面子上,羽族想要求他動手,那可真是不易。 “是三師叔的三世鏡嗎?”凝視著那面鏡子,方青書面露訝色。 “什么是三世鏡???”不用我開口,阿雪已經主動發問了。 “那是慈航靜殿的一種高等魔法器,目前只有心燈居士會制作?!?/br> 茅延安道:“只要有足夠修為的僧侶,對法鏡持咒,你就可以從鏡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不過,會用這種魔法的僧侶,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非常地神奇,不過我確實在血魘秘錄中見過相關記載,倒也不以為怪,只是多往那明鏡看了兩眼。 卡翠娜道:“有了鏡面,大日天鏡的魔力就可以發揮。雖然和原有效果差很多,但是已經足夠啟動飄浮法陣,讓樓城騰空。十五日后的正午,陽火初復,是啟動大日天鏡的最低能量需求,請大家支持到那一刻?!?/br> 經過一番解說之后,我們已經充分知道羽族的戰略與戰術?,F在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死守住史凱瓦歌樓城,直到十五天后的正午。 十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是置身被大軍包圍,整日不斷攻打的情形下,可真是度日如年了。 很值得慶幸的一點是,當初羽族選擇降落所在時,挑了一個極為險要的環境,四面盡是奇巖怪石,陡峭山壁,饒是以獸人之能,也是難以攀登攻上,令處于劣勢的羽族占到便宜。 純以戰力來看,獸人軍隊的殺傷力極強。根據我國軍部的評估,一個狂暴狀態下的獸人,無論對上人類的步兵、長槍兵、輕騎兵,都幾乎可以發揮以一敵十的恐怖戰果,夠資格與獸人軍隊正面硬撼的,大概只有裝備最齊全的重裝步兵。 不過,那是指野戰的情形,如果換作是攻城戰,獸人們不善思考、沒有策略、不靠裝備作戰的缺點就全部曝露了。 本來獸人中就沒有什么巧匠,各種攻城武器也都是殺到當地才從俘虜中找技師趕制,在沒有攻城器具協助的情形下,他們只能拉長脖子地仰望,沒法指揮大軍一次沖殺上來。 他們不死心地發動幾次強攻。但就像我們一行人尚未抵達之前的那幾次一樣,盡管虎族、豹族獸人的攀巖本事強過人類,但樓城里頭準備好的滾木擂石相當充足,一股腦地砸打下去,這些家伙只有哀嚎著往下摔去的份。 即使有些閃過大規模攻擊,爬得近一些的家伙,也沒有好運到哪里去??恐熨x的眼力,羽族人幾乎個個都是神射手。不遜于精靈弓箭手的百步穿楊,她們的連珠疾射又快又準,把進入射程的敵人全部射殺。 攻勢沒有進展,獸人們當然也沒有枯坐著看風景,旺盛的斗志與戰意,是各獸族素來引以為傲的優點。 他們挑選了幾十名修為較高的好手,過半都是獸魔使,甚至不乏已經有第五級修為的高手,組編成突擊隊,從西面山口的狹道攻擊過來,希望能夠突破防線,打開缺口,讓大軍通過。 如果是以前,這個戰術確實有相當的成功機率。因為除了族主卡翠娜,羽族上下就找不到幾個上得了臺面的人,無法阻擋這支突擊隊伍,每次遇到這種戰術,都令得羽族女戰士死傷慘重。 但這次不同了,羽霓、羽虹率先出陣,將那支突擊隊在防線外攔截下來。兩位女巡捕展示了享譽大陸諸國的實力,以輕翔迅捷的美麗姿態,技高一籌,將來犯敵人全部擊退。 她們的獨門獸魔“雷羽星矢”實在是很犀利,只要是在射程內,無分遠近,速度、力道全然如一,讓她們得以控制場面,以一敵十,連帶干掉對方發出的獸魔,安安穩穩地取勝。 縱然有些許危機,但在危機出現之前,在旁掠陣的方青書已經出手,不著痕跡地幫著兩位師妹解圍。 雖然我武功不行,但畢竟見識得多,這份眼力我還有,而單靠這一手,我敢肯定,方青書的武功起碼有第六級修為,就是不知道和冷翎蘭比起來,誰強誰弱了? 戰事進行順利,比我原先預期的險境好得太多。不過,并不是沒有隱憂的,現在羽族雖然能據天險而守,卻也被逼得無法離城一步,無法進行補給。 拜火教的監察網已經遍布方圓百里,派什么機動隊出去都只會被他們吞掉,有去無回,我觀察過,城內的糧食最多再支撐二十天,如果到時候戰術不能實現,我們飛不出去……那肯定就有好戲看了。 這個擔心,是正統兵法家的基本知識,但現在羽族上下因為頻頻勝利,全部沉浸在一片歡騰氣氛中,把羽霓、羽虹、方青書捧成英雄一樣尊敬,我雖然把這顧慮提出過一次,但卻被當作忌妒的表現,而大受白眼。 最氣人的是,同樣的話,由方青書再提一次,卻立刻變成深謀遠慮的發言,令得在座的眾多少女紛紛投以欽慕眼光。 這些羽族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平常太少和異性接觸,稍微看到帥一點的,就爭著想要投懷送抱。 “這并不是我想到的,我想我要多謝藍世兄,因為我先前也被勝利沖昏頭,如果沒有藍世兄提醒,說不定……不,我一定會因為疏忽大意而犯錯的?!?/br> 在接受稱贊時,方青書這樣說。謙和沒架子的態度,再次獲得好評如涌,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這樣說,只會顯得我更加無能,而當阿雪也用欣羨目光,崇拜地看著他,我心中的不快更是到了極點。 似乎是因為天河雪瓊隨心印神尼居于孤峰禁地上清修的關系,不只是霓虹,就連方青書都沒見過這位師姐,以至于現在對面不相識,不過,似乎是因為彼此藝出同源,氣質相近的關系,四人很快地打成一片,連同那頭早該人道毀滅的豹子一起,整天說說笑笑的。 我因為傷后需要調養,沒有上場作戰,而就算上場了,也不可能幫到霓虹什么。 放放擂石滾木之類的粗活,也輪不到我這“貴賓”動手,搶著要做,只是更挨人白眼。 結果,我就只有待在房內,養著不知所謂的病,心里嘔得要死,還得要面對那個同樣沒事干,常常跑到我房里來削蘋果的茅延安。 門口負責侍奉的兩個羽族俏美人,黃鶯、紅鸝,盡管漂亮,但卻整天不住談論方青書,讓人聽了就心情不好。 這天,我正覺得有些疲倦,躺在床上發呆,忽然門“呀”的一聲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唷,大叔你又來啦,今天的蘋果新不新鮮???” 偏頭一看,卻沒瞧見茅延安,而是一個羽族女戰士站在床旁邊。給床帳遮住了臉,但火辣辣的性感身材,在那套近乎難以蔽體的三點式甲胄襯托下,更顯得雪白誘人,照說我應該覺得興奮,但這幾天小腹和白皙大腿看得太多,沒什么刺激,加上心情不佳,自然沒了調戲美女的興致。 只不過,多看幾眼之后,我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羽族女性身材骨感纖瘦,雖然是美麗,但在胸部的飽滿度上就難免令人失望了,所以……為什么我眼前會有一對把胸甲撐得快要裂開的F罩杯? “誰……嗚!” 還來不及說話,對方竟是熱情如火,雪嫩玉臂一下子纏上我的頸項,飽滿滑膩的乳球就朝我面門壓了過來。迷人的香氣,讓我渾身一熱,立刻便有了反應。 如果來人是刺客,被她用這樣的香艷方式“刺殺”倒也是美事一件,只可惜這份擁抱一沾即退,跟著就是一把甜美如同蜜糖般的柔媚嗓音,傳入耳里。 “你好啊,帥哥,精神不錯嘛,要不要向人家許一個愿呢?” 聽到這句話,我不由得一驚,知道是什么人來了。抬頭一看,果然是那個自稱是來自魔界,專門收買靈魂,并且與我有過一夕之緣的美艷惡魔,菲妮克絲。 做著和羽族女戰士一樣的打扮,雖然是惡魔,但是當她側過身體,向我展示那雙不知用什么幻術變出來的羽翼時,竟也散發著光明純潔的感覺。 而在那身三點式甲胄的包裹下,菲妮克絲的美麗身段表露無遺,特別是那對隨著呼吸不住彈動的豐滿乳球,更是將我的目光牢牢吸住,舍不得放開。 “怎么了?美女,還不肯放棄嗎?” 或許是因為曾經合體交歡的關系,明明知道她是惡魔,我卻難以起什么警戒心。 畢竟,上趟白白被我干了一回之后,她也僅是打黑我眼睛作為代價,沒什么額外報復;被獸人們圍困時,還是靠她當初遺下的法寶,才得以解圍,因此,我對她沒有惡感,倒是在心里打量,怎樣才能再把她騙上床去,能和這樣的美艷尤物多干幾次,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啊。 “考慮一下人家的提案嘛,我是很認真地在為你著想喔,一知道有新的促銷優惠,就馬上來通知你呢?!?/br> “哦?這次又是送什么東西?環繞大陸一年游嗎?有沒有美女當游伴???” “不是那種廉價東西啦,你是人家所中意的帥哥嘛,當然要給你夠意思的獎品啦……不相信啊,是絕世的武功秘笈喔?!?/br> “去,絕世武功秘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為我沒見過嗎?” “人家當然不會那么不解人意,除了秘笈之外,還有辦法讓你在一日之內就練成呢,絕對沒有后遺癥喔?!?/br> “夠了。我過去看過很多的書,很清楚不管你們說得怎樣動聽,一旦締結契約,吃虧的永遠是我,而我也很奇怪,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簽約的,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浪費時間呢?” 被我這樣挑明一說,菲妮克絲并沒有生氣,但一直掛在嘴邊的那抹嬌媚笑靨,卻慢慢地消失,轉為一種沉靜的微笑。 “帥哥你還是一樣聰明呢,不過呢,明明每個客戶都知道這一點,卻還是不斷有人向我們許愿……因為,惡魔的誘惑就是這么甜美,永遠都知道你最需要的東西是什么……” 不像先前那次,在說話同時不住用肢體接觸來挑逗,菲妮克絲僅是散去羽翼形象,在床邊坐下,淡淡地說話。饒是這樣,她仍是艷麗得驚人,我必須要極力克制,才能忍住不撲上去。 “你不喜歡練武功,并不代表你不喜歡武功……只要不是你的家傳神功,你就愿意練了吧?” “……” “除此之外,現在的你,心里有著欲望。向我許愿,是滿足你欲望最有效的辦法?!?/br> 我哂道:“笑話,我承認我是有欲望,哪個男人沒有?就像現在,我想干你,這是我的欲望,但我沒必要為這去冒險做交易。我想要有的,我都可以憑自己力量去得到,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女人隨時都可以弄到手,我對自己現在的情況很滿足,根本不需要求你啊?!?/br> “真的是這樣子嗎?那你何必整日對天河雪瓊提心吊膽呢?” “你?” “人間的秘密對惡魔沒有意義。不用訝異,只要有足夠魔力去窺視,惡魔可以像神一樣,無所不知。但你可以放心,我知道的東西,對你沒有任何危險。提督你確實是少年俊杰,出身名門,年紀輕輕就立下無數戰功。就算武藝不高,但卻機靈多智,連天河雪瓊這樣的高手也任你玩弄,你是有資格這樣自豪與自傲的?!?/br> 菲妮克絲靜靜地說話,即使不刻意撒嬌,她的聲音仍是非常好聽,一字一字,像音符一樣流入耳里。 “可是,這樣子就夠了嗎?你的心里頭有沒有遺憾?你的心里頭有沒有悔恨?假如讓你把人生重來一遍,你會不會在什么地方做出改變?最起碼,我知道你已經后悔,不該來到史凱瓦歌樓城?!?/br> “哦?為什么?” “因為來到這里,讓你感覺到屈辱,感覺到你一直想要逃避的東西。你的家世、資質、才智,哪一點輸給方青書?如果你當初沒有放棄,憑什么今日的他可以在你面前趾高氣昂?可以給你恥辱?還有輕而易舉地奪你女人了?” “給我閉上你的狗嘴!” 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此刻的我居然會這樣憤怒,狂暴地從床上躍起身來,不假思索,一雙手就用力掐上了菲妮克絲的頸項。 或許是惡魔的感覺與人類不同,雖然臉色漲紅,氣也呼吸不進去,但菲妮克絲卻像是十分享受一樣,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你為什么生氣?才不過是幾句說話,就能影響你了嗎?” “住口!住口!我掐死你!” “何必呢?我只是想給你一個不用重新開始,也能改變的機會啊,好好想想吧,我們會再見面的?!?/br> 菲妮克絲微笑地說完這句話,我的眼前慢慢地模糊起來,雖然手上的觸感還很真實,但眼中的面孔卻越來越不真切,跟著……我醒了過來。 我仍坐在床上,周圍沒有任何改變,剛才發生的一切似夢似幻,但我的手掌卻牢牢地掐在一個人的脖子上。 “你……呃,大叔,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你嘴里的泡沫是怎么回事?喂!喂!你別死??!快來人??!這邊有人快斷氣了!” 滿難解釋整個情形,不過,似乎是閑得沒事干,跑來找我削蘋果聊天的茅延安,被發惡夢的我掐得快要斷了氣。這是我對外面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