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到了日上三竿，郝嘉才睜開眼睛。

    臥室不見人，廚房卻隱隱傳來動靜，郝嘉起床，果然見到魏衡正在做早餐。

    他似乎不太熟悉她的廚房，不時停下來找東西；明媚的陽光映照進來，勾得他身形越發挺拔。

    郝嘉撐著下巴趴在料理臺上看他：“魏衡，一會兒我幫你畫一張畫吧?！?/br>
    “我？”魏衡轉頭看她，“啊……好?！?/br>
    兩人吃完早餐便去了畫室。

    魏衡站在光線明亮的一角，任郝嘉給她畫肖像畫，這情形像足了當年；只是但郝嘉畫到他眼睛時，卻有些無法下筆；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深情。

    “畫好了？”魏衡看她忽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她。

    “這張畫得不好，我幫你另外畫一張?！焙录蔚?。

    說著，她換了畫布，想要畫一幅抽象畫。

    可等一切就緒，她卻什么都畫不出來，只覺胸腔和大腦都空空，什么感覺、情緒都沒有。

    “算了，不畫了?！彼纱嗍樟藮|西，又問魏衡，“今天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一會兒想去超市采購些東西，你去嗎？”

    “……去吧?！?/br>
    周末總是短暫，一晃就過了。

    魏衡照舊去上班，郝嘉照舊百無聊賴。

    她手上有好幾個書畫展和比賽的邀請，可她什么都畫不出；藝術展、書畫展這些，她于是也不想去看了，免得被別人的才華刺激到。

    修養這近兩個月里，郝嘉消磨時光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各種買買買，都快把幾張信用卡刷爆了

    但要說購物的樂趣，除了買單那一瞬間，她并沒有體會到多少；似乎沒有什么東西，是她真正喜愛的，能給她帶來幸福感的。

    和魏衡的戀愛，算是一種調劑，能稍稍緩解她的無聊和空虛；但僅限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她沒有真的感受到戀愛的感覺，就是當那種當對方不在身邊，但只要想著對方，心里也會覺得滿滿的那種感覺。

    于是又過了一周，當她的腿完全痊愈后，她再次出發了——

    還是去滑雪，這次目的地是法國，計劃是一個月。

    魏衡當然不想和郝嘉分開，但又沒有什么理由能說服她留下，于是只能任由她去。

    而且郝嘉去后沒幾天，蔣喬也飛法國去了。

    蔣喬在東和集團這幾年，雖然是幫警方收集犯罪證據，可也沒少趁機賺錢。

    他早就用警方給他準備好的另外的身份投資了別的產業，哪怕現在東和倒了，他依然有足夠的收益供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加上他又不像程卓和郝振，還需要對家族負責，肩負一個企業的興盛……他自然有大把時間。

    郝嘉想去哪，想做什么，他都可以陪著她。

    魏衡知道蔣喬跟著郝嘉去了法國，起因是某個周末，郝振把他拉進去了一個群。

    群里加他一共五個人，郝振和程卓，魏衡都認識，另外兩個，一個從朋友圈動態能看出是蘇譽鳴，而另一個——

    魏衡一開始完全不知道是誰，不過很快，當程卓和那個人在群里互相嘲諷后，魏衡漸漸也反應過來了，那是郝嘉的初戀——蔣喬。

    在這個群里，蔣喬每天會定時分享郝嘉的動態，比如去哪滑雪，請了什么樣的向導，當地天氣情況如何，危不危險等等。

    偶爾他也會分享一下郝嘉的照片，滑雪的，看日出的，用餐的……

    看著自己女朋友的照片被別的男人發出來，魏衡莫名其妙的同時，心頭也不太是滋味。

    他想要私信蔣喬，問這個群的創建目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他要這樣跟著郝嘉——

    不過在那之前，郝振先找到了魏衡。

    將魏衡調回來后，郝振一是不確定郝嘉的態度，二是那段時間太忙，所以并沒有來得和魏衡解釋調他回來的原因。

    誰知，魏衡回來后立即就和郝嘉戀愛了。

    郝振吃醋歸吃醋，倒也默許兩人的發展，只是沒想，魏衡并沒能留住郝嘉——

    郝振于是找到魏衡，將調他回來的目的，以及這段時間郝嘉的變化通通和他說了。

    “你是說……你……你和郝嘉……”魏衡花了好一陣才消化了所有的信息，吃驚地看著郝振。

    郝振點頭，坦然承認：“是，我愛嘉嘉，不是兄妹的那種愛，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br>
    魏衡蹙眉沒說話。

    以前他就覺得郝振對于郝嘉格外寵愛、保護，也曾懷疑郝振是否對郝嘉有那方面的心思——

    但那時候郝振還算克制，魏衡也沒發現什么確切證據，沒想如今他居然直白地承認了。

    而更讓魏衡吃驚的事，郝振又繼續道：“還有一點，這種愛，不是柏拉圖式的?！?/br>
    郝振于是將一切原原本本說了。

    包括郝嘉曾經的表白，包括他們發生關系；包括蘇譽鳴后來是如何介入的——

    “嘉嘉要是更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沒有意見。但前提條件是你能留住她，還有一點——”郝振又道，“我不會放心再把她的幸福托付在別的男人身上。所以不管她最終嫁給誰，我都不會退出。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魏衡。

    “當然，如果嘉嘉愛你到不愿意再和別的男人有任何牽扯，那我只能退出。不過，就算我同意退出，另外幾個男人——”郝振，“程卓你和他打過交道的，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想你也清楚；還有蔣喬，請佛容易，送佛難……他這次回來，恐怕是不會再走了?！?/br>
    郝振看著魏衡，目光有點惋惜的意味：“其實，上次嘉嘉去z市找你，是認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不過可惜，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下子就改變主意了?！?/br>
    魏衡沒說話，眉頭蹙地更緊了。

    郝振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也沒再多說什么，只叫了助理進來換茶。

    當天，魏衡從郝振辦公室出來，整整一天都在思考郝振那些話。

    他看著跳動的微信群，很明顯幾個男人已經在背地里達成了協議，不過郝嘉知道嗎？

    或者說，即便她知道，她在乎嗎？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郝振給的，如果郝振不同意他和郝嘉的交往，他拿什么供郝嘉現在的生活？

    還有程卓，這個男人有多么不擇手段，收購Healius時，他早領教過的，如郝振所說，確實是個不會輕易罷手的主。

    至于蘇譽鳴，他雖接觸不多，但方嫻和郝毅明顯都樂意有這么一個女婿。

    而蔣喬——一個能天南海北追著郝嘉跑的人，還是郝嘉初戀，郝嘉就真的一點不會再心動？

    …………

    魏衡第一次發現，原來幸福沒有他想的那么容易，說來就來。

    當天晚上，他忍不住撥了個視頻通話給郝嘉。

    中國比法國快六小時，國內的晚上，法國夏蒙尼正好是傍晚。

    郝嘉在一家餐廳里接通了魏衡的電話，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魏衡本來想問的話就那么噎在了喉嚨里，許久才在郝嘉的接連的呼喚聲中問她：“你什么時候回來？”

    “還有半個月吧?！焙录涡χ鴨査?，“你想我了？”

    “嗯?！蔽汉饪酀貞艘宦?。

    “那我爭取早一點回來?！?/br>
    郝嘉言而有信，果然趕在五月底回了國。

    四周不見，她瘦了些，也黑了些，連頭發都沒那么順滑了，但整個人臉上的光彩，尤其是那雙熠熠生光的眼睛——魏衡發現，那是出國前那個郝嘉所不能比的。

    她似乎也有些想念他，熱情地同他滾了床單，只是溫情結束后，她又開始預訂機票，計劃她的下一次出行。

    “……又要走？去哪？”

    “馬爾代夫?！?/br>
    夏天到了，這段時間郝嘉滑雪也有些膩了，想要去深潛和沖浪。

    “多久？”魏衡又問。

    “一兩個月吧?！焙录慰粗砼皂饷黠@黯淡下去的魏衡，吻了吻他的臉頰，“不過要下周才出發，這周我還是可以陪你的?！?/br>
    這并沒有讓魏衡開心起來。

    “所以以后都要這樣，一兩月見一次面？”他看著她，也不是不滿，但眼里似乎有種很深的失落。

    郝嘉看他，臉上的嬉笑的表情也漸漸退去，許久才開口：“如果我說是呢？”

    魏衡沒再說話。

    當晚，郝嘉表了態后，魏衡沒有再說任何勸阻郝嘉留下的話。

    可臨睡前，他卻忍不住問了一句：“郝嘉，你……你想過婚姻和孩子嗎？”

    “什么？”郝嘉迷迷糊糊的，回頭看魏衡，皺眉像是思考，但許久都沒有得出結果，只問他：“你喜歡孩子？”

    “嗯?！蔽汉恻c頭。

    然后，郝嘉再沒說什么，第二天，卻在早餐后，忽然開口道：“魏衡，我們分手吧?！?/br>
    “？”魏衡。

    這不異于一個晴天霹靂，他直直盯著郝嘉，似乎想要從她臉色找出任何類似捉弄，玩笑的神情，但可惜，半點沒有。

    她嚴肅的看著他，明顯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為什么？”魏衡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昨天我那些話？”

    “不?！焙录螕u頭，“因為你想要結婚，想要孩子……這些，我可能給不了你?！?/br>
    “我……”魏衡。

    “你很想要孩子吧？”郝嘉又問她。

    魏衡無法否認。

    “抱歉，我早該想到的?！彼@樣傳統的一個男人，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

    郝嘉道歉，就要轉身留魏衡一個人先冷靜考慮、

    魏衡卻拉住她的手：“郝嘉，我承認我想要婚姻和孩子；但我可以等——”

    “我可以等到你也想要那一天?！彼f，“或者，如果一定要我在這和你之間二選一，我選擇你?！?/br>
    “我更重要？”

    “當然是你更重要！”

    “那如果我因為滑雪或潛水意外身亡呢？”

    “……”魏衡語塞，默了許久才小心地問她，“不能不去嗎？就算為了我，為了所有關心你的人——”

    郝嘉卻吐了一口氣：“魏衡，我已經很久沒有畫出過一副像樣的畫，出過新的作品了，你知道嗎？”

    “不是丟失了畫畫的技能，就是什么都畫不出來?？盏?，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她說，“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種感受……假設我哥照常發年薪給你，給你一大筆錢，卻不需要你做任何工作，你會做什么？你會不會覺得空虛，無聊？”

    “……”魏衡，他當然不會；但想起之前郝振那些話，忽然不知道怎么開口

    郝嘉又繼續道：“我就是想要找點事做?！?/br>
    “我有錢，不需要工作?？墒浅扇諢o所事事，我也會覺得……空虛，尤其看著別人為了工作、事業努力；看著別人都有追求……而我卻對什么都沒有興趣，我覺得自己心態好蒼老……只有滑雪的時候，也不一定是滑雪，就是各種極限運動，當它們不停帶給我挑戰和刺激時，我才能感到我還鮮活地活著?！彼f，“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你有些不公平，可我實在沒辦法留下，每天等你上班、下班?！?/br>
    “魏衡，我努力過的，我努力地想要愛上你，希望你能牽絆住我，能給我新的追求和活力——但我最終沒能做到，而且，我昨晚想了一晚，結婚，生孩子……那樣的畫面，對我真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br>
    “魏衡，我們分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