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當天晚上,曳青就不見了。 等第二天陳浩去找她的時候,就被護士告知早在昨天晚上人就辦理出院了。 陳浩真的知道怕了,他打曳青電話也沒人接,家里也沒有人,所有他能想到的認識曳青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曳青就像是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他坐在曳青的房間里,看著這個小小的空間里的擺設。 其實,只要認真觀察就能發現,曳青的書桌上全是卷子和參考書。 習題筆記本堆了一箱子,本子里的筆記和錯題記錄能看出寫的人有多用心。 他仿佛能看到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人對這個未來做了多充足的準備。 卻被他的任性粉碎。 他嗚咽著捂著臉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沙發里。 他干的都他媽是什么混賬事。 曳青從病床上醒來就發現了,天都是黑透的,身體又是不舒服的。 木木地盯著天花看了半天,想,考試錯過了啊。 基本上只要缺考一天,那就是真的沒得救了的。 可惜了,陸巽還托關系幫她要到參加高考的資格。 她翻找了下書包里的手機,浸了水也徹底報廢了。 窗外的天黑的她完全不知道時間,她躺在床上無所事事,也不再睡了,就一直睜眼到天亮。 天灰蒙蒙的時候她就辦理出院手續離開了。 回到自己住的那個小房子,站在門口的時候她突然不知道該做什么。 考試是兩天,但是缺考了三科基本上也就沒有希望了,就算后面幾科考個全滿也沒辦法救回來。 她再一次鎖上門,拎著那個小背包坐上了去郊外的看守所的公交。 獄警看到她還挺驚訝的,這個女孩子給他印象挺深。 因為年紀小找不到律師,所以沒有辦法進看守所探視。 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來一次,有時候站一小會,有時候站上好長一段時間。 什么都不做,就是站著。 有時候他會擔心站那么久會不會累。 不過今天的她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他看見她從包里翻翻找找,找到一本本子,然后從包里翻出一支筆,在本子上刷刷刷的寫。 然后她把那張紙撕下來疊幾疊,開始朝他走過來。 她把那張紙遞給他,猶猶豫豫地說:,,……請問能不能幫我遞給xxx?,, 獄警為難地說:,,不行,這是規矩,不能在沒有手續的情況下遞交任何書信,你要提交申請。,, 曳青咬咬牙,緊了緊抓著紙的手,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放下。 獄警有點過意不去,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還是接過她手上那張薄薄的作業紙,生硬地說:,,下不為例。,,然后轉身離開。 曳青呆站在原地,內心五谷雜陳。 她鄭重地對離開的背影鞠了個躬,獄警偶然回頭看見,總覺得這背脊像極了被壓彎的樹苗,脆弱無助。 曳青離開看守所,改往附近的墓園。 當時她媽去世的時候,他爸就進了看守所。 而巧合的是,埋葬她mama的墓園是開在看守所附近的。 每次她在看守所外站上一段時間之后,都會去墓園看一下她長眠在墓地里的母親。 她在墓園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朵百合,那是她mama生前最喜歡的花。 只不過在這里買不到什么好點的花,只能將就著買稍微好看點的一朵,進了墓園的大門。 她恨她的父親,因為一己私欲毀了整個家庭。 也恨她母親,丟下她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除此之外呢? 她茫然的看著這片寂寥的天空。 她真的恨他們嗎? 如果恨,會每隔一段時間到偏遠郊區看她根本見不到面的父親,會到這個偏遠的墓園,為她的母親獻上一朵花嗎? 她沉默地盤腿坐下,回想一下,她每次來這里,都只是干站著什么都不干。 或許今天……可以有所改變? 她仰頭看著明亮的天空,任由夏天的暖風吹亂她的頭發。 ,,……好久不見,mama。,, 快到傍晚的時候開始下大雨。 陳浩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沒能找到曳青。 電話打不通,也沒有什么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昨天那個打他的女生也不愿意告訴他曳青會去哪。 他淋著雨在大街小巷里奔跑,路過的行人都在匆匆路過的某一瞬間回頭看了看這個下雨天還到處亂跑的青年。 他狼狽得像極了被遺失的小狗,可憐兮兮地還是在拼命找他失蹤的主人。 陳浩確實有點像小狗,對著最親近的人張牙舞爪,在抓傷了人之后還想著巴巴地跟上去求原諒。 他哪有這個資格? 但是離開了曳青一天的陳浩,就跟沒了雙腿的瘸子,邁不出一步,也無法自救。 他真的知道錯了。 他不應該在對曳青這么重要的一天踐踏了她的努力。 他無知,他犯賤,他恃寵而驕。 他奔跑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他錯了那么多,她怎么還會原諒他? 雨已經把他打得渾身濕透,他停留在紅綠燈錢,等待著洪流一樣的車流開出一條道路。 他無數次地在心里祈禱,只要一次就好,讓他再見她一次,給他道歉的機會,一次就好。 紅燈閃爍時,周圍等待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等他們都開始走動時,陳浩才像行尸走rou一般,抬起頭看向對街。 就看到他找了好久好久的人,也站在馬路的另一頭,跟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