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簪
西廂房的客人來時陣勢那么大,離開時卻無人知曉。 伺候他的小廝第二天去送洗臉水的時候才發現人不見了,上報給王爺之后也只是得了一個收拾西廂房的指令。 “那人——走了?!逼顟谚肓撕芫?,措辭了很久,彎彎繞繞,話到嘴邊,也只有這最簡單的一句。 梅逍正在練字,聞言抬頭,好似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但也不過是“哦”了一聲,繼續低頭寫字。 雖然她這種不在乎的態度是自己樂見其成的,但祁懷瑾心里總有點不是滋味。 手中拿著書,但他怔愣著,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連梅逍何時起身都沒有發覺。 “難得今天天氣好,走,為妻帶你出去逛逛?!泵峰欣鹕?,拿下他手中不曾翻過書頁的書,隨手扔在了書桌上。 秋日的暖陽照在人的身上感覺格外地暖和,從與外界喧囂隔絕的庭院走出來,呼吸著外面的空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梅逍二人牽著手,緩步走在熱鬧的街頭,穿梭在聲調起伏的吆喝聲和各種琳瑯滿目的商品中。 兩人身量都高,男俊女俏,惹得路人忍不住紛紛偷偷打量著。 梅逍見慣了這樣的眼神,坦然地接受著,反而是不常上街的祁懷瑾雖說平日里受百官朝拜,但此刻被看得很是不自在。 雖然他面上與平日無二,但從他偷偷握緊自己的手中,梅逍清楚地感覺到他的不自在。 捏了捏他的手心,她帶著他進了旁邊的一家珍寶閣。 門口有人迎客,是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兒,見兩人衣著不凡,連忙高聲歡迎著請進里面。 掌柜的對這娃娃歡迎人的那一套很是熟悉,來的人越是貴客,他的嗓門越大,當初自己就是這么相中他的。 今兒這聲音可夠大的,聞言抬頭,不看不知道,一看見進了門的兩人,他連忙從柜臺后面出來,迎了上去。 “哎喲,今天是哪陣東風,把大東家您給吹來了?!闭乒褙鴪A滾滾的身子向梅逍鞠了一躬,轉而又向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做了一揖,“想必您就是主夫大人吧,小的珍寶閣掌柜梅航向您請安了?!?/br> “就你最精?!泵峰袛[擺手,示意他不用招呼,拉著祁懷瑾的手走到了陳列簪子的柜臺邊。 柜臺邊的伙計每天都接觸著不同檔次的客人,哪些是價格都不問就會定的,哪些是就過過眼癮的,哪些是即使囊中羞澀仍然會咬牙買下的,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梅記的經商之道唯有“誠信”與“態度”四字,見之達官貴人者不可諂媚吹捧,見之難以負擔者不可挖苦諷刺。 面對傳說中的大東家和未來的東家主夫,伙計們的心里難免有點激動。 “東、東家,您、您挑?!毙』镉嬁粗媲暗膬晌淮笕宋?,不免緊張地磕巴起來。 “喲,我們珍寶閣什么時候招了個小結巴?!泵峰幸娙司o張,沒忍住打趣了一下。 “不!大東家,小的不是結巴!您看,這支發簪,通體圓潤……”小伙計一聽,應激性地巴拉巴拉跟倒豆子似的介紹起了柜臺中的一支玉簪,溢美之辭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蹦跶,還不帶大喘氣的。 梅逍聽下來,倒也沒發現介紹的不實之處,接過伙計手中的玉簪,觸手溫潤,還是塊暖玉。 將男人拉到自己面前,取下他綰發的白玉簪,換上自己手中的碧玉簪,倒是這青色少了幾分疏離,給他添了幾分可親近之感。 “不錯?!笨粗约旱慕茏?,梅逍頻頻點頭,甚是滿意,卻被祁懷瑾偷偷地揪了一下手背。 男人滿臉都寫著“不得逾矩”,但是他的手卻始終不曾抽離她的手心。 梅逍被掐得很是齜牙咧嘴一番,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祁懷瑾終于繃不住自己的面無表情了,低著頭偷偷地彎起了嘴角。 梅逍轉身在剩下的簪子里尋找著,琢磨著也給自己挑一根。 尋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根滿意的,一只纖長白皙的手卻快了自己一步,拿的卻是自己看中那支的旁邊那支簪子。 “相比那支白色的,為夫覺得還是這支碧色的更稱娘子的膚色?!逼顟谚龡l斯理地將手中的簪子插在她的發間,心情甚好地單手背著細細打量。 梅逍伸手摸了摸頭頂的新簪子,又看了眼自己為他挑選的發簪,這才反應過來,促狹地向他眨了眨眼。 這分明是支對簪。 祁懷瑾稚氣地瞪了她一眼,松開她的手,轉身看起了另一個柜臺上的小物件。 “這是小金鈴?!泵峰形罩弥忚K的手搖了搖,隨著清脆的“叮鈴”聲,她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帶回去,晚上用得著?!?/br> 祁懷瑾疑惑地瞄了她一眼,直覺告訴他,此物用處必有蹊蹺。于是,他連忙將小金鈴放回了原處。 梅逍看著他直笑,笑得他紅著臉轉過了身去。逗得差不多了,梅逍才招手讓掌柜的過來,指了指兩人頭頂,道:“算算?!?/br> 掌柜的笑得見牙不見眼,忙說道:“哪里哪里,小的哪敢在您眼前班門弄斧?!?/br> 梅逍從兜里掏出一張銀票,塞進了掌柜的手里,又拉過男人的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一出門,祁懷瑾跟吃錯了藥似的,拼命地抽回自己的手,梅逍一沒留神,就讓人給逃了出去。 祁懷瑾上前半步,不緊不慢地走著,既像要與她保持距離,又像生怕她不跟上來。 看著前面男人的背影,梅逍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看你今晚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