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常嘉有約的。何麗真匆忙接起電話。

    “喂？”

    “何老師？怎么還沒有到啊，堵車了？”

    “啊……”何麗真有點不好意思，說：“我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現在剛回來，太忙了就忘記了，真對不住?！?/br>
    李常嘉說：“沒事，你去哪了?！?/br>
    “也沒去哪?！?/br>
    李常嘉說：“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吧?！?/br>
    “不用了?！焙嘻愓嬲f，“今天太對不起了，要不我們改天再約吧?！?/br>
    李常嘉靜了一下，說：“你吃晚飯了么？”

    何麗真說：“吃了?！?/br>
    電話里的男人笑了一聲，說：“撒謊，肯定沒吃?！?/br>
    何麗真被他一下子揪出來，臉上有點熱。

    “我去學校門口接你，反正也要吃晚飯的?！?/br>
    何麗真沒法拒絕，只能說好。

    八點四十多的時候，何麗真坐公交回到學校，累得在車上險些睡著。她下車后就看見學校門口站著個人。

    李常嘉穿著米色的外套，西服長褲，站在校門口牌子旁邊，他側著頭，看向校園里面，好像看得很認真。他站著的位置剛好擋住了何麗真的視線，何麗真不知道他在看誰。

    李常嘉咳嗽了幾聲，何麗真回過神，小步跑過去，“李老師?！?/br>
    李常嘉馬上抬頭，“你回來了?！?/br>
    何麗真說：“對不起，我今天真的忘記了?！?/br>
    李常嘉笑笑，說：“沒事啊，這不是來了?！彼麚崃藫嵫坨R框，說：“想吃什么，餓了吧?！?/br>
    何麗真于心有愧，聲音都變低了，“什么都行，你定吧?！?/br>
    李常嘉說：“那就就近，這附近你想吃什么?！?/br>
    天氣有點涼了，何麗真抿了抿嘴，說：“麻辣燙?！?/br>
    “……”李常嘉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來，“麻辣燙？何老師是給我省錢么？”

    何麗真有點窘迫，“你定吧還是?！?/br>
    “沒事，就麻辣燙，正好天氣冷，你領路吧，這片你比我熟?！?/br>
    何麗真帶著李常嘉往外面走，臨走時，李常嘉回了個頭，漆黑的校園里，剛剛那個站著抽煙的男孩已經不在了。

    何麗真帶李常嘉來到最近的一家麻辣燙店，因為入秋了，氣溫起伏的厲害，外面的桌凳已經撤掉，全換到屋里。店面挺大，里面十幾張桌子，坐滿了人。何麗真和李常嘉點好了單，在偏角靠近后廚的地方坐下。

    “下午去哪了，怎么看起來這么累?！崩畛＜握f。

    “學校里面的事情?！?/br>
    李常嘉看著她搓手，問：“冷么？”

    何麗真說：“沒事，不冷?！?/br>
    李常嘉半開玩笑地說：“要不要喝點酒?！?/br>
    何麗真連忙搖頭，“不要了，我的酒量你也見到了?！彼粗畛＜?，說：“你不是開車來的么？”

    “沒?！崩畛＜握f：“我走過來的，就當鍛煉身體了?！?/br>
    何麗真說：“那你想喝就喝一點吧?！?/br>
    李常嘉點了一瓶啤酒，說是全當助興了。麻辣燙很快端上來，熱騰騰地冒著白氣，李常嘉又叫了幾個小菜，何麗真也有點餓了，埋頭吃東西。

    偶然抬頭，李常嘉正看著她，何麗真說：“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李常嘉說：“我吃不了太燙的東西，涼一點再吃?！?/br>
    何麗真筷子一頓，不由說：“對不起?！?/br>
    “你怎么總道歉啊?！崩畛＜蚊摰敉馓?，里面是一件干干凈凈的淡藍色襯衫，他挽起袖口，說：“你脾氣這么軟，在學校不會被欺負么?！?/br>
    何麗真挑起一根粉絲，說：“誰欺負我?！?/br>
    李常嘉說：“學生唄?！?/br>
    何麗真看他一眼，李常嘉說：“那天在酒店門口的學生叫什么？”

    何麗真說：“萬昆?！?/br>
    李常嘉點點頭，說：“胡老師跟我說了，這次要開除他了吧?！?/br>
    何麗真一想起這件事，腦袋就疼，“可能吧?！?/br>
    李常嘉無所謂地說：“我們學校要開除的那個也是因為曠課太多了，家里也不管。其實這種學生你們學校應該有挺多吧?！?/br>
    確實挺多，何麗真握著筷子，還有點礙著面子不想說。

    “看開就好了，你第一次碰見這樣的學生，不習慣正常?！崩畛＜未盗舜德槔睜C，又說：“那個萬昆我之前也略有耳聞，胡老師跟他cao心完全是自找沒趣?！?/br>
    何麗真抬起眼，說：“怎么就自找沒趣了？”

    李常嘉倒了半杯酒，說：“這種注定管不好的，還管什么?！彼纫豢诰?，細數道：“能管的，就兩種，要么家里想管，要么自己上進，你看他哪個沾邊了。而且他這么容易惹事，放學校里也是個禍害，到時候真有個萬一，指不定你們當老師的要攤上什么事?！?/br>
    何麗真頭微微低著，麻辣燙的熱氣熏在她的臉上，疲憊的身軀熱得昏昏欲墜。

    她朦朧之間點了點頭，說：“沒錯……他的確是個畜生?！?/br>
    這回換李常嘉愣了，“真沒想到何老師還會罵人?！?/br>
    何麗真的臉被熱氣熏得紅彤彤的，她搖頭，李常嘉馬上說：“沒事，這種學生換我我也罵?！?/br>
    后廚的服務員端著碗往前面走，路過擋板處停了一下，看著那個靠在上面的年輕人，說：“你點菜了么？”

    那人身材很高，看著麻木冷漠，靠在擋板上好像在發呆，手里拿著一根煙，要點不點。服務員覺得他可能是個務工人員，又問了句：“前面有座啊，你在這干啥？”

    聽了服務員的問話，那人也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店里事情忙，服務員也懶得理他，端著碗就去了。

    萬昆靜靜地依靠在隔板上，從嘈雜的店鋪里分辨那個離他最近的聲音。他兜里鼓鼓的，那里有三千塊錢。

    他臉上是帶著冷笑的，不自覺地舔著自己的牙，他本可以直接出去，把錢甩給那個女人，或許旁邊的那個男的會站起來反抗，但是他覺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踹死他，然后把桌上那碗guntang的麻辣燙倒到他們身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他偏偏沒有。

    他站在這里等，站在這里聽，一定要把所有背地的惡毒都嘗盡一樣。

    他把煙點著，叼在嘴里，吹一口氣，好像整個世界都站在對立面。

    李常嘉附和著何麗真說，可何麗真還是覺得悶，她抬起頭，居然伸手把那瓶啤酒拿了過來，倒了半杯，一口喝盡。

    李常嘉瞪大眼睛，“何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