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徐褚天生神力又聰明伶俐，衛國公就不希望他成才嗎？”溫雅問他。

    “就是希望他成才，才不舍得打不舍得罵，教訓的時候也是和風細雨，舍不得讓他傷心難過?！毙焯﹪@一口氣。

    太后嗯了一聲：“你可記得錢家生藥鋪的錢文生？”

    徐泰愣了愣：“臣自然記得，他因牽連何五兒一案，被打了二十臀杖，發往巴州軍營去了?！?/br>
    “那是五月里的事，錢文生到了巴州軍營后，經過半年磨礪，跟以前判若兩人，又因他通些文墨，被一名參將相中，做了書辦，錢掌柜收到他的信，備了厚禮去往鎮國公府，鎮國公沒要，讓他在藥鋪里多備些熱粥?！睖匮趴粗焯?。

    徐泰眼皮紅腫目光呆滯，不明白太后為何提起錢文生。

    溫雅一笑：“同樣的人，換了環境，再換人教養，也許就大不一樣。衛國公想不想讓徐褚去莊親王府，和那幾個王侯子弟一起讀書習武？”

    “臣倒沒什么，就是臣的夫人和莊親王王妃見面就吵架，煩不勝煩，再說莊親王府上西席也比不上臣府上的?！毙焯┱f道。

    “上書房的三師和眾位少師傅，比衛國公府上西席如何？”溫雅笑問。

    “那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毙焯┟Φ?。

    “皇上缺個伴讀?！睖匮趴粗?，“讓徐褚進上書房如何？”

    徐泰愣了一下，溫雅又道，“衛國公若不愿，就算了?！?/br>
    “愿意，愿意，臣愿意，臣求之不得?！毙焯┟γc頭，心想先答應下來再說。

    溫雅嗯了一聲：“我已問過鎮國公的意思，他也說徐褚只是個孩子，就既往不咎了。不過衛國公帶孩子進入校場，該當何罪？”

    “依據本朝軍法，擅帶外人入校場者，責軍杖六十?！毙焯┞曇粼絹碓降?，低到最后又趴到地上嚎啕大哭。

    “你已年近六旬，軍杖就免了，只是徐褚的事整個禁軍無人不知，總得有些處罰來穩定軍心?！睖匮趴粗?。

    “要不？臣到騎兵營掃馬糞去？三個月行不行？要不半年？一年也行啊?！毙焯┨痤^認真看著溫雅。

    溫雅忍住笑：“這樣吧，禁軍從今日起分而治之?！?/br>
    徐泰趴下去嚎聲又起。溫雅說道：“都統自然還是你來做，禁軍按照今日練兵的規模分為兩軍，底下兩名副都統各管一方演練兵馬，每季末對陣比武，勝者重獎敗者重罰，回頭讓兵部幾位堂官具體定個章程?！?/br>
    徐泰爬起來說行，溫雅點頭：“衛國公覺得鎮國公演練兵馬的本領如何？”

    “臣以前受傳言之誤，十分瞧不上他，如今看來頗有些能耐。不過，臣今日雖輸了，但是臣還是不服?！毙焯┒檀值镊陧氁活澮活澋?，激動說道。

    “我對他另有差遣，以后他來禁軍就少了?！睖匮判π?，“不過呢，衛國公既不服氣，我還得給你們留著對陣的機會，也不能浪費了他演練兵馬的才能，就讓他任監軍，平日閑了就來指點兩位副都統練兵，每年冬季的時候，衛國公可與他一人挑選一方，帶領著比武練兵再爭高下?！?/br>
    徐泰驚得忘了哭嚎，讓鎮國公做監軍？就是讓他來監視著我？

    “監軍的職責，回頭也會有章程，到時候再仔細相商?！睖匮藕挽阏f道，“想來衛國公今日也是十分疲累，帶著徐褚回家吧?！?/br>
    說著話喚一聲來人，翟沖帶著徐褚走了進來。

    徐褚是一個高壯的孩子，比小皇帝高上半頭粗上一圈，因為翟沖射箭打下他的冷箭，對翟沖崇拜不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翟沖說一聲見過太后，他立馬趴下去行了大禮，并咚咚咚磕三個響頭，大聲說道：“謝太后饒小的性命?！?/br>
    溫雅說聲免禮，和氣問他道：“你可知錯了？”

    “知道也不知道?！毙祚遗榔饋砝蠈嵳f道，“翟統領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兩邊同為禁軍，只是對陣切磋，不應該為了勝負暗箭傷人?？筛赣H常說，鎮國公府就是衛國公府的敵人。兵法有云兵不厭詐，小的是按照兵法來的?！?/br>
    溫雅瞥一眼徐泰，徐泰漲紅了臉。

    “衛國公府四代掌管禁軍，在京中橫行霸道，每一次外敵入侵，鎮國公府沖鋒在前，就算邊境陷落，還有各地督撫，皇上無事，衛國公府就無事，可謂是占盡了便宜，而鎮國公府四代戍邊，府上男子沒有一個活過六十歲，到如今男丁凋零一門五寡?！碧罄渎曊f道，“他們用性命和鮮血戍邊衛國，衛國公為何視他們如仇敵？衛國公府又有何資格與鎮國公府爭高下？”

    衛國公與鎮國公四代恩怨，歷代帝王心知肚明，需要的時候利用，不需要的時候和稀泥，睿宗皇帝因榮麟之故偏袒鎮國公，卻也從不曾明著斥責過衛國公。沒想到小太后今日發難，言辭鋒利毫不留情。

    徐泰張了張口，徐褚在一旁皺眉道：“怎么跟爹爹說的不一樣？”

    太后又道：“如果非要爭個高下，衛國公可以去幽云二州戍邊，我給你比鎮國公府更大的權力，封你個諸侯王，你去不去？”

    徐泰不敢說話，太后非不放過他：“烏孫如今局勢漸穩，符郁登基為帝，他曾在我朝為質，從不掩蓋其狼子野心，若是戰火再起，我倒想問問衛國公，你去還是不去？”

    “如果外敵入侵，臣自然是萬死不辭?！毙焯┛谑切姆?，裝腔作勢說道。

    徐褚在一旁拍著手:“爹爹是真英雄，到時候兒子一定跟著上陣殺敵?！?/br>
    溫雅知道徐泰早已油鹽不進，今日一番話專為徐褚而說，看他受教，不由笑了，微笑著問他：“讓你進上書房與皇上一起讀書，你可愿意？”

    “能常常見到翟統領嗎？”徐褚問道。

    溫雅點頭：“每日都能見到，可以讓他指點你一二?！?/br>
    徐褚開心得笑了，重重點頭說道：“愿意愿意，小的明日就進宮去?！?/br>
    太后提出的這些條件，禁軍分而治之，讓榮恪監軍，徐褚進上書房伴讀，徐泰為了保住兒子性命保住自己，無奈先答應了下來，本來還想著回去后再與諸位幕僚商量對策，期望能扭轉局面。

    可徐褚這一答應，他知道沒了退路，因為他拗不過這位小祖宗。

    第46章 反悔

    徐泰走后, 柳真端著參湯進來了，溫雅垂著頭不看她。

    柳真笑笑：“姑娘打小固執，想要做什么非做不可，事后覺得錯了就會不理人?！?/br>
    溫雅頭垂得更低，兩手捏在一起。

    “姑娘是任性慣了的?！绷骀告竸裾f，“在江寧時是大人護著，進宮后有先帝護著，可如今，沒有人能護著姑娘了, 反倒是很多人仰仗著姑娘。姑娘一舉一動，可有多少人盯著呢?！?/br>
    溫雅接過湯碗埋頭喝湯。

    “不說了，說多了姑娘煩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