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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婢女,又不客氣地看了宋輕好幾眼,好像在責怪宋輕不該這么說話。 宋輕見他如此,心道糟糕,云隨之明顯對自己的琴藝甚是自信,自己卻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便道:“我只是粗懂皮毛,胡言亂語罷了,請云公子不要在意?!?/br> 云隨之長嘆一聲,又露出了笑容道:“宋姑娘心直口快,一言道破在下心事,在下應該佩服才是。不瞞你說,我雖假裝瀟灑豁達,其實心中不免感時傷己,姑娘可真謂云某的知己……” 宋輕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便悶聲沒說話。她和云隨之不過只見過三面,就算他救了她,有恩于她,也怎么都算不上是“知己”。她對云隨之幾乎一無所知,又哪來的知音之情呢。 有句話叫“剃頭擔子一頭熱”,云隨之看不見宋輕的表情,又熱忱地叫宋輕一起走出水榭,一齊泛舟湖上。宋輕對坐船已沒有了最初的興趣,卻不好拒絕,只得跟上了小舟去。 劃舟的舟妹好奇地打量了宋輕好幾眼,不由開口道:“芳華jiejie,這位姑娘是誰?” 原來云隨之的婢女叫芳華,宋輕想道,連婢女的名字都這么富麗,是云隨之的風格。 芳華剛開回答,云隨之開口了:“玉珠,這位宋姑娘是我的客人,那邊的景致不錯,我帶她去看看。劃船穩一些?!?/br> “好嘞,我劃船您放心!”玉珠答應了一聲,木槳在湖面上劃開了一道道水痕,小舟離了水榭,往湖中心駛去。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為了緩解這種尷尬,宋輕便笑著問道:“云公子,這兩位是誰?你還沒做介紹呢?!?/br> 云隨之紙扇扇柄輕敲額頭,展顏道:“是我疏忽了。這是芳華,是我的貼身婢女,你若有什么需要,可盡與她說;那是玉珠,是這湖上替我做工的雇農之女?!?/br> 芳華這才不情不愿地向宋輕行了個禮,道了聲好。她不客氣,宋輕也只是笑笑,轉頭去看湖水紅花。身處花葉之間,花香更加濃郁,直往她鼻子里沖。 宋輕拈過一朵紅花,仔細打量??康媒憧吹母忧宄?,花瓣層層包裹著花心,碩大而美艷,很似蓮花,卻又非蓮。 “這是什么花?很像是蓮花?!彼屋p不由地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云隨之略一沉吟,道:“這是從交趾國移植過來的煙芙蓉?!?/br> 宋輕心中一沉,訝然道:“這花和我二舅抽的芙蓉煙有什么關系?” “煙芙蓉的水下果實,洗凈榨出汁液,待汁液凝固成膏狀,便是芙蓉煙?!痹齐S之表情淡然,仿佛在談論一種常見的草藥。 宋輕睜大了眼睛:“可芙蓉煙是有毒的??!這里這么多花,難道都是……” “不錯?!痹齐S之坦然道,“這里所有的花都是我叫人種的,都是用來制芙蓉煙的?!?/br> “我不明白……這種東西難道不該都毀了嗎?”宋輕的聲音在發抖。 “毀掉?為什么?”云隨之突然提高了音調,“那些脆弱的人需要它,依仗它,我便滿足他們,有錯嗎?他們愿意買,我愿意賣,做生意不正是如此?” “可芙蓉煙是害人的□□啊。那些上癮的人,我二舅那樣的人不都是被它害了嗎?”宋輕心中不寒而栗,眼前的云隨之是完全陌生的。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選擇了用自己的命去換取片刻的歡愉,旁人無權置喙?!痹齐S之冷冷地開口,“我并不同情他們,害了他們的不是芙蓉煙,是他們自己。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芙蓉煙,也不會有我……” “這樣看來,云公子并不是如你自己所言,那么地厭惡金錢?!彼屋p淡淡道。 云隨之儒雅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猙獰,他鐵青著臉道:“宋小姐為什么這么說?” 看來是觸到了云隨之的逆鱗??伤屋p還是開口道:“云公子,你口口聲聲說討厭銅臭氣,可你周身富貴,住的是豪宅,所食、所用皆非凡品,這豈不矛盾?若你真是那么光風霽月,何不坦然一些?” 云隨之還未開口,他身邊的芳華已朝宋輕怒目相向,看來她對云隨之甚是忠心,聽不得宋輕說壞話。 “我請小姐來游湖,不是來聽說教的?!痹齐S之語氣冰冷。 “那是我多言了?!彼屋p并不打算悔改,昂首道,“我原以為云公子以誠相交,所以直言,沒想到云公子聽不得真話?!?/br> 云隨之捏著紙扇的手指節發白,幾乎要把扇子捏斷了,所幸他教養良好,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緊閉著嘴唇暗自生氣。過了許久才低聲對玉珠喝道:“天色已晚,回去?!?/br> 玉珠是個機靈的姑娘,自然懂得察言觀色,便將那小舟調了個頭,返回水榭。宋輕剛踏上水榭,云隨之便令玉珠劃船離開,連句話都不同宋輕說。 宋輕暗自好笑。難道云隨之的儒雅一直都是偽裝的不成? 她卻不知,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有些話戳中他人痛處,即使是真話、真心話,也是不恰當、討人嫌的。更何況,交淺言深,君子所戒——雖然她只是女子,不是君子。 宋輕打定了主意,明日一定走。云隨之這個樣子,恐怕也不會以禮相待了。她躺在床上,思緒翩飛:一開始想的是到底誰要害她,后來想的是千里會不會擔心她,之后又覺得自己出言傷害云隨之不對,畢竟是他救了她…… 迷迷糊糊之時,聽到外面有動靜。宋輕不由地害怕起來,此處渺無人煙,深更半夜會有誰來? 有人敲響了門。宋輕的牙齒都打起架來,躲在被子里頭瑟瑟發抖。 “宋姑娘,你睡了嗎?”是云隨之的聲音。 難道憤恨難填,忍不住半夜來教訓她?宋輕甩了甩頭,裝作鎮定的樣子出聲道:“沒有。云公子半夜到此,有什么事?” “宋姑娘,在下回去之后,夜不能寐,覺得今日是我不對,故來道歉?!痹齐S之的聲音很清晰,“我可以進來嗎?” 宋輕坐起來披上了外衣道:“夜深人靜,孤單寡女多有不便?!?/br> 半晌才聽到云隨之的回答:“姑娘所言甚是,是我唐突了?!?/br> 宋輕以為他要離去,誰料云隨之又道:“我就在門外,姑娘能同我說說話嗎?”不等宋輕回話,他又開口道,“是不是打擾了姑娘休息?” 宋輕心道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拒絕不成,于是道:“沒有,云公子請說?!?/br> “姑娘,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稱呼你為‘姑娘’而不是‘夫人’嗎?”云隨之道,“千里公子寡言少語,不及姑娘有趣。所以云某更愿意與姑娘結交。今日姑娘所言,對我如暮鼓晨鐘,叫我好生慚愧?!?/br> “云公子言重了?!彼屋p覺得云隨之夸起人來,讓她起雞皮疙瘩。 “姑娘對在下坦言,在下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卻對著姑娘冷言冷語,風度盡失,實在是不該?!痹齐S之繼續吹捧,“一直以來,沒人像姑娘這樣能夠指出在下的不足之處,可見姑娘確實與那些阿諛奉承之人大大不同……” 宋輕自己都聽不下去了,便道:“云公子,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