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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榻一角,看清是他,她的嘴唇在顫抖,喉嚨緊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望著她,眼神冷漠無比,淡淡地說:“這天下社稷是我的了,也包括你,文妃娘娘?!?/br> 她不語,雙唇緊抿。 男嬰在啼哭,哭聲響亮。他目光一轉,目光跟劍尖一起指向男嬰。她轉身保護男嬰,不言不語的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劍尖,堅韌無比。 皇帝身受重傷,血染龍袍,知道大勢已去,便跌跌撞撞的折回琉璃宮,想臨死前再看一眼心愛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殘酷的長刀無情,一刀一刀的砍下,砍在那個血rou之軀上,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個注定失敗的男人。 皇帝拼盡全力來到琉璃宮,沉重的腳步剛踏進琉璃宮一步,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被燭光照映在窗上,盯著那龐大鬼魅似的影子,皇帝的眸中是深情是痛恨是無奈,是他有生之年從未有過的絕望,萬般情緒都有胸腔震蕩,隨著冷硬的長矛刺入,鮮血順著長矛流淌,在位僅兩年的皇帝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江山易主,皇權淪陷了。 他用被褥裹著她和她的孩子扛在肩上,踩著成河的血水,跨過遍地的尸體,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皇宮。夜色冷寂,無限凄楚,遮住了罪惡、深情、傷害,只有他匆忙行走的背影,在黑夜里幻化成風。那背影里有難掩的激動,和終其一生誓死要圍守的決心。 天亮了,夜晚的血腥在陽光下遁形不見。他不屑于故弄玄虛,連最起碼的說辭也不屑于掩飾。他直接穿著龍袍高坐明堂,登基為皇,正視弒兄篡位的名聲,君臨天下。整座皇宮四千余具尸骨鋪就為階,他坐著龍椅,為慕昌帝。 在慕昌帝登基為皇的當日,京城里殺戮不斷,哀鳴遍野。但凡知道、見過,以及可能知道、見過她的人,全都命喪黃泉。 登基為皇的次日,慕昌帝冊封她為皇后,百姓只聞她來自鄉野,不知她的身世。她美貌無雙,就是一代帝后何皇后。 當年震驚天下的宮變之夜,從慕徑偲口中說出時輕描淡寫:“我是先帝之子,出生于宮變之夜。父皇未能看我一眼,就死于亂刀之下。當朝皇上得到了母后,留下了我。除慕玄懿、柳貴妃、柳丞相、福公公之外,無人知道我的身世?!?/br> 阮清微瞠目,難怪柳貴妃和慕玄懿一直心存怨恨,不敢明講被慕徑偲搶走了什么東西。原來,他們是在恨慕徑偲搶走了屬于慕玄懿的太子之位?! 與此同時,她震撼于慕昌帝與何皇后之間詭異的感情,慕昌帝發動宮變得到了何皇后,何皇后隱藏先帝嬪妃的身份穩坐賢后之位。他們表面上相敬如賓,暗地里相互傷害。 忽然,阮清微想到一件事,詫異的問:“你母后不是被大瑞國的皇帝送回到當朝皇上身邊的?” 慕徑偲道:“是我沒有對你講清楚?!?/br> 阮清微輕問:“你可愿意對我講清楚?” 慕徑偲說道:“母后的命運非同一般,她原是大慕國沒落的名門閨秀,寄人籬下孤苦伶仃。在她碧玉之年時,尚是祖父在皇位,在街巷上偶遇了遠道而來為祖父賀壽的大瑞國太子,也就是后來的大瑞國皇上。他對母后一見傾心,便向祖父提出請求,要帶母后回大瑞國,祖父同意?;拭y違,母后去了大瑞國?!?/br> 阮清微認真的聽著。 “大瑞國太子在當年登基為皇,母后被封為皇妃。當母后懷有身孕時,我的父皇登上皇位,便以與母后早已情投意合之名,向大瑞國皇上索要母后,重金、割地,軟硬兼施。大瑞國皇上在母后生下胞姐不足一年時,終是無奈忍痛割愛歸還了母后?!?/br> 阮清微恍然記得,慕徑偲曾說,是在他母后回到大慕國后的次年發動的宮變。 “母后回到大慕國,當即被我父皇封為文妃,安放在琉璃宮,打算待母后生下皇子時冊封為皇后?!蹦綇絺频溃骸澳负笞杂纂S波逐流,生性柔弱,命不由己?!?/br> 阮清微想了想,道:“莫非當朝皇上深愛著你母后,只因不善言辭。他是為了得到你母后才發動的宮變?也是因為你母后而留下了你,并封為太子?” 慕徑偲不以為然的道:“我并不深究他對母后的言行是否出于愛?!?/br> “嗯?” “可能那是愛,但又如何?!蹦綇絺瞥谅暤溃骸皭?,曾幾何時是教人傷心絕望,曾幾何時是用一把無形的刀刮得痛苦到麻木?!?/br> 阮清微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 “他們之間的誤會根深蒂固,他們的性格所致?!蹦綇絺祈鶝?,“當年,是他眼睜睜的看著我母后去往大瑞國,沒有設法挽留在先!” 阮清微一怔。 “那時,母后是跟他情投意合,在祖父要把無依無靠的母后當一件東西一樣隨意的送給大瑞國太子時,他做了什么?為何不在一開始就拿出勇氣,去捍衛自己的感情,去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慕徑偲沉聲道:“他們相互折磨,相互傷害,這是愛?他把母后摧殘得心力交瘁,這是愛?” 阮清微終于明白了,慕徑偲說過‘我想要試試,如果一個男人真的義無反顧的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能遇到什么樣的狀況,全使得他做不到?!捎谒麑Ξ敵噬虾退负蟮南嗵幏绞接|目驚心,便從一開始就拿出勇氣,讓天底人都知道他的傾心,用他的權勢和力量去保護愛。 他勇于表白他的愛,并敢于追求,召告天下,不僅是他動了心深情一片,也是在向當朝皇上證明,造成現在的局面,當朝皇上也有錯,而不是只錯在母后一再的被別人占有。 阮清微不愿他再被舊事纏心而不悅,溫柔的投進他的懷里,將話題移了開去,輕聲道:“事已至此,告訴我,明日的生辰宴席上你打算怎么做?” 慕徑偲擁著她,煩躁的情緒因她在懷而漸漸平息,道:“我想讓你去寧神醫的道觀中休養身子?!?/br> 阮清微挑眉,道:“說好的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呢?你是嫌我身子孱弱,會托累于你,成為你的累贅?” “不是,”慕徑偲溫言道:“因為我想……” “我知道不是,”阮清微輕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笑道:“總之,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呢,不允許你把我送去安全的地方,你獨自面對未知的事。無論發生什么,我們在一起共進退?!?/br> ☆、第七四章 二月二龍頭節,龍抬頭,春回大地。 晌午,阮清微斜倚在舒適的床榻上,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便想出去走走。她慢悠悠的下了床榻,雙腳落地剛站直,就覺雙腿在顫,酸軟得勉強站穩。她咬著唇,一步一步的挪移,平日里轉瞬就能到的窗邊,她挪移了許久。 她扶著窗欞朝外看,看到慕徑偲正在院中跟石竹交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