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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被夜風遠遠送來,幾乎要被吹得飄散而去。 “今夜必須說!”王延一抽馬鞭,追得更緊。 漫漫長夜,便如道不見底的長河似的。她在上游,而他則在下流苦苦溯上。 “真的忙!”江月心竟然用上了哄小孩兒的語氣,“阿延,你別鬧。日后再說!” 王延蹙了眉。 江月心的背影就在前方,始終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烏黑的長發紛亂而舞,馬上軍旗獵獵而飛,這道輪廓便如一道夢幻泡影似的,隨時會沒入夜色消匿不見。 他夾緊馬腹,深呼一口氣,道:“我是阿喬——是十三年前,發誓要娶你的阿喬?!?/br> 江月心陡然僵住了。 她的眼睫抖了抖,手勒緊了韁繩,干笑著回過頭去,道:“你在說什么玩笑?阿喬已死了,死了十多年了?!?/br> “是我?!蓖跹右餐A笋R。兩人騎著馬,于夜色中遙遙相望著。風急而長,吹得兩人的長發與衣袍俱是一陣亂舞。 “我便是阿喬,阿喬便是我。我沒有死,只不過是回了京城?!彼币曋滦?,一字一句,似要剖盡心底言語,“我念著的那人,也是你。我從前也以為你不在了,直到你哥哥喊你一聲‘思思’,我方才了悟?!?/br> 江月心卻不大敢信。 她想起那場噩夢,想起眾人歡慶皇子歸朝時自己的郁郁寡歡,想起每夜的噩夢與流不盡的淚水,只覺得心底酸澀無邊。她喃喃道:“阿延,你別鬧了。我今兒真的忙,再不走,大燕人便要踩到頭頂上來了?!?/br> “那你聽我說一句話——”王延凝視著她,頰上浮現溫柔笑意,“聽完這一句,你仍不信,那我便走?!?/br> “你說?!苯滦牡?。 “當年我離開不破關時,送給思思一件禮物算作留念。只有你我知道,那是什么?!彼?。 江月心微詫地揚起了頭。 她的眸光已有了分蠢動,似紛亂火光映照其間。 “我少時居于不破關,窮極無聊,便日日研究投骰之術,可隔盅聽大小。那些年我把玩揣摩最多的,便是一顆骰子。我離去那日,便將其贈給了你?!?/br> 他此言一出,江月心的眼眶卻剎那紅了起來,隱隱似有淚意滾動。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岘圇蛔影布t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笑意愈濃,隔著慢慢長夜,并十二年時光,對她道,“月心,那顆骰子,你放在何處了?” 驀然間,江月心無聲淚下。 “我……”她哽咽了一聲,大吼道,“我丟了!我想著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就把它……丟到河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入v啦,v后更精彩哦,更會掉落三更合一9000字大肥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噠! 第22章 棋局(六) 阿喬送給江月心的那顆骰子, 被江月心早早地丟了。 她為阿喬之死茶飯不思了一整年,終于是被哥哥一巴掌打醒。江亭風對她怒吼:“那小子若是活著,也定希望你活得快快樂樂的!你這副鬼模樣,是要一塊兒去地下陪他嗎?” 話雖然難聽,可也是實在的道理。 于是,江月心下了決心,忘了阿喬,忘掉曾有個少年發了誓要回來娶她。她要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于是她將那顆阿喬給自己的骰子, 丟到了關城的河里。 臨丟掉前,她還鄭重地道了歉。 那骰子本就個頭小,又被把玩得陳舊;丟到河川里, 一道波打來,便被卷得沒了影兒。 所以, 如今王延再問起那顆骰子的下落,她只能尷尬說一句“丟了”。 尷尬歸尷尬, 但她心里還是暢快的。只可惜如今正是大燕國打來的緊要關頭,容不得她兒女情長。她只能貪戀地看一眼王延的身影,便一抽馬鞭,繼續朝前去了。 “你我之事,來日再說!” 丟下這句話, 她便領兵繼續朝鶴望原去了。 夜色有些陰沉,天上的云漸漸遮了月華;馬蹄聲如低低徘徊的雷,震得地面轟然欲裂。她領著身后一小隊兵士, 埋伏到了鶴望原外的山道上。 江月心伏在山腰處,借著繁茂枝葉遮住身體,朝鶴望原上看去——那里紛吼廝殺漫天,金戈鳴響不絕。 江亭風與趙祥一人一隊,已然是殺入了鶴望原上,與大燕國的軍隊廝纏在了一塊兒。夜色沉沉,火把光依稀照亮了往來軍士的輪廓,但聽得激吼如雷、鐵器鏗鏘,伴著馬蹄踢踏之聲一道兒回響,砍殺聲不絕于耳。戰場上,滿目皆是混亂。 “這才一年多,大燕國人又卷土重來!”月心身旁的一名小將,一邊窺望著凌亂的鶴望原,一邊低聲斥道,“他們的國君本是個廢物,這群大燕人又是哪兒來的魄力,一而再、再而三地鬧事?” 這一點,江月心也甚是疑惑。 大燕國的國君喚作魏華園,乃是舊國主的侄子。 當年霍天正帶兵踏平了大燕上都,大燕的老國主一瞧勢頭不對,當夜便帶著妃嬪子嗣一道焚宮自盡,留下一堆焦黑尸體?;籼煺裏o奈之下,從旁支里隨手挑了個魏姓的小鬼,扶上了大燕國君的寶座。 這魏華園登基時不過五歲,剛認了字沒多久,哪有當國主的能力?當然是天恭國說什么,他就做什么。如今他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年紀,日夜唯天恭國馬首是瞻,生怕哪一日惹惱了天恭國,不小心丟了龍椅與腦袋。 國君如此窩囊廢,大燕國怎還有能力鬧事? 江月心想:若是此事乃霍大將軍一手策劃,那今夜便是甕中捉鱉,應會贏的毫不費力。畢竟哥哥與趙祥皆在此處,不破關沒有“守備空虛”一說。 然而,她越看,越覺得戰局詭譎。那大燕國人比她想象中要強悍不少,竟比從前要精壯了五六分,殺起來頗為勇猛。 終于,江月心見著了殺陣的信號。她一見空中綻開一道白亮如魚焰火,立即一揮手臂,喝道:“走!” 赤旗半卷,飛鏑炫晃,她身后軍士策馬而下,如瀉江洪,轉瞬便融入了鶴望原上。她策馬持劍,一騎沖在最前,鋒如銀彗。 江月心有一身好武藝,可保她孤身出入敵群??v是千刃萬矢迎面而來,她亦能以一當百、毫發無傷。但見她轉瞬便削下兩人殘臂,又將一人自馬上砍落,掀起一片哀嚎;一忽兒,又是數支長矛壓至她面門上,皆被攔腰生生截斷! 她雖是女子,可若上了戰場,卻是個人見人怕的羅剎。殷紅熱血飛濺至她面頰,竟比抹了胭脂還要艷麗。一雙眸子,冷如凝了冰霜,叫每個與她對視之人皆生出懼意來。 人群之中,她忽得瞧見大燕軍士里有一身形矯健如豹者,正出入天恭軍陣之中,身姿利落修長,顯然是個厲害人物。